她停下手里的活前去门口请安。
皇后从凤驾下来,忙把跪着的云心扶起来,掩面哽咽道:“云心,这次是我们母子害了你。”
云心把皇后娘娘迎近重华宫,除了两个贴身的大宫女,剩余的宫女太监都留在院里。
皇后本姓杨,是当朝魏国公的独女,气质雍容,性格沉稳,只是容貌比起其它几位妃子稍微逊色,此时眼含水色,泪珠要掉不掉,也显得十分可怜。
“娘娘切莫着急,奴婢跟随小殿下也有两年,早已是娘娘和小殿下的人了,莫说什么害不害的。”云心给皇后娘娘倒了杯热茶,正是适口的温度:“先喝了茶再说吧。”
皇后本就悄悄观察云心的神色,听她这样说,拿出帕子拭了眼角的泪,立马变了神色:“前几日,我兄长去花船上结识了个清倌,非要带到家里纳为良妾。”
听了这话,云心已明白了大半。
皇后的兄长杨畚本是下一任魏国公,现已封了世子,娶的是清流李家的二小姐,死去贵妃的妹妹。官宦之家本来就比寻常人家讲究许多,何况是以名节为生命的清流,而杨畚这边…
说是认识了清倌,事实上,谁知道呢?
就说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女子,叫李小姐同这样身份的女子共事一夫,恐怕李家也不肯答应。
至于四皇子,他就是李贵妃的儿子。
皇后看她兴许已想了个通透,拿着帕子掩面道:“陛下已斥责了本宫的父亲,家教不严。”
她看向云心的眼神里满是恳切:“适才陛下召见本宫,说老四已年近弱冠,身边还没有个贴心人照顾起居,实在不成体统。”
说罢眼泪又似断线珠子掉下来:“老四同陛下求娶你,说是看上了你稳重妥帖,陛下已答应了他。”
这下云心是彻底懂了,她被资本狠狠做局了!
皇后若主动提出赐婚,本是表现嫡母对皇子的关心,恰巧她是太子身边的大宫女,皇后最器重的女官。四皇子又刚刚向陛下求了她,一方面展现自己的慈母形象,一方面对李家也是安抚,一箭双雕。
她轻叹一声,起身行礼:“奴婢明白了。”
对面立马转悲为喜,“云心,陛下已传了口谕,命你在老四及冠之前去清远居掌事。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和本宫说,需要什么吃的,玩的,到时候本宫吩咐茯苓给你送到清远居。”
又叮嘱宫女给云心留下一盒子金银饰品,“桓儿那边…你不要和他多说。”
她没有到门口送皇后离开。
皇后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小太子那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如今陛下明旨依然未下,既然皇后和小太子的路都走不通,不如直接去问四皇子本人了,时间紧迫,她夹脚快步出了重华宫。
清远居这边正忙成一团,主子吩咐西院要整个收拾干净,平日里这边又没个女子,只剩下些小太监正忙进忙出的。
谢宁正蹲坐在门边同虞渊闲聊着:“主子怎么突然叫收拾西院,有人要住进来?”
虞渊抱着剑直杵在那,动也不动。
谢宁伸手拽了拽他裤脚:“问你呢?”
“咱们清远居的规矩是不是该重新立一立了?”萧煜站在门口,俯视着谢宁。
他只觉得被那眼神盯得发毛,蹭地立起来:“主子,属下坏了规矩,甘愿认罚。”
萧煜点点头:“该罚多少,自己去领。”
谢宁去清远居外领罚,虞渊上前密报萧煜:“主子,您之前派人到怜香楼去赎的那个女子,经咱们的人指点,出来后果然直奔魏国公府。”
“他们做的孽,反倒帮了我一个忙。”他看了看手上包好的伤口,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云心姑娘那边,已得了陛下口谕,估计明天就能搬到主子这边来。”虞渊留心观察着萧煜的神色。
他皱了皱眉,看了眼西院里面:“收拾得太慢,明日怎么住人。”又招呼几个小太监往屋里添置了些精巧摆件。
重华宫离清远居还算近,倘若正常行走,需要走上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地云心就看到有个少年在清远局门口跪瓷片,随着走近,细看那少年膝盖上还绑着棉花垫,正摇摇摆摆地朝门内张望,头顶束的发也一晃一晃地。
此时她心急如焚,上前直接叩门。
谢宁就在旁边打量起她来:这姑娘长相大气,三庭五眼,眉目含情,看上去非常舒服,在宫女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气质温柔,周身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此时穿着鹅黄色宫装,站在门前,亭亭玉立。只是此时眉头紧蹙,似有急事要找主子。
若叫他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安全,看到这姑娘就会觉得很安全,不自觉地卸下防备。若以后他要讨老婆,就讨个这样的。
门从里面打开了,有位黑衣男子从内里走出来,对云心微微点头:“云心姑娘。”
“劳烦大人通传四殿下,云心有三问,要问过殿下。”说罢略微福了福。
黑衣男子并未进去通传,而是直接让开大门:“主子吩咐了,若是今日云心姑娘过来,不必通传。”
原来这就是主子刚才请求赐婚的女子,谢宁摇摇头,幸好刚刚没搭话,打消了讨老婆念头。
萧煜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此时盯着西院的方向,云心打量他,这人五官精致,眸似秋水,鼻梁高挺,唇色略淡,似是有些不足之症。气质温润,坐姿挺拔,有松竹之姿,只是身形略显瘦削。若叫她来形容,当的上俊逸二字。
似是察觉她过来,转头看她,把云心看得一愣,真是生的好一双含情眼,黑眸深邃,却惹人怜爱。
看到她,双眼微微睁大:“云心姐姐竟真的来了。”语毕又笑开了,“同你玩笑的,方才听到了,云心姐姐有三问要问本王,请吧。”
云心这才如梦初醒,双手叠于腰间,简单行了个礼:“奴婢这三个问题,愿殿下坦诚相待,请殿下屏退左右。”
萧煜自见了她,视线便一直黏着在她身上,听她说完,略挥一挥手,方才那黑衣侍从和小太监都退了出去,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心道:“问罢,他们都听不到了。”
云心跪地:“敢问殿下,是否早已知道魏国公世子同那清倌之事?”她不敢看他,却觉得那视线变得越发缱绻。
萧煜轻笑道:“知道,姐姐还有两个问题。”
“请问殿下,王妃人选是否非奴婢不可?”
“不是。”
“殿下有心争夺皇位?”问至此处,云心闭了闭眼,但愿萧煜不会被自己触怒。
那人很快回答:“并无。”
云心俯身叩头:“请殿下求陛下收回旨意,云心当不起四王妃这个身份。”
“方才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养心殿,想必也是为了姐姐想拒婚的事吧?”萧煜缓缓说道,“云心姐姐先请起,这事我同你细细说道。”他起身扶云心坐在旁边。
“姐姐进宫已有两年,而本王还有两月加冠,加冠之后,定然会在宫外开府,届时姐姐和本王搬去宫外,远离皇宫,这难道不是姐姐所求?”说罢,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云心面前。
宫女有几个不想出宫?虽然萧煜说的确实是同他成婚的好处,可这一纸婚约,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云心开口道:“殿下既知我是太傅之女,又无心争夺皇位,为何选我?”
她爹傅仪方六年前被封为太傅,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傅家的女儿,更是权力的象征,她更不可能去自己选择未来的郎君。正因如此她才选择进宫做宫女,等到了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她年岁已大,不再是被赐婚的棋子,想游山玩水,览尽天下胜景都随她。
如今若是嫁给皇子,而且是以东宫女官的身份被皇上赐婚,她父亲和皇后就与四皇子的利益绑定在一起,傅家不仅要和太子,还要和另一位皇子捆绑,若这位皇子有心争夺皇位,傅家就会立于危墙之下,可若是对皇位无心,又为何选择她这样的身份?
他苦笑,若说自己对傅云心一见钟情,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吧。
“你方才问,王妃人选是否非你不可,虽然不是,可你是本王最好的选择。”
云心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颇有些不自在,错开了视线。
他似是不觉,继续说着:“李家如今这一辈只剩下我和李二小姐,魏国公世子做出这样的事来,陛下势必要维系李家和杨家的关系,最快的办法,就是叫魏国公再找一位族女与我成婚。”
这样,魏国公同李家就互相成了儿女亲家,倘若李家主张同魏国公世子和离,还有四皇子的婚事将两家牢牢绑在一起。清流文官之首,必须要和太子的家族联系在一起。
想透了这一层,云心点了点头。
“我不愿与魏国公家搅和到一起,还需要娶一位和他杨家有所联系的贵女,云心姐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他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
萧煜这个想法十分狡猾,云心是东宫的掌事宫女,若成了四皇子妃,他的岳父是太子的老师,自然也解决了陛下的烦恼,于萧煜自己,更是多了一层护盾:娶了太傅之女,他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倘若未来太子登基,太傅或是受封丞相,或是继续做太子太傅,而他,只要不威胁皇位,永远是体面的王爷。
“像我这样的皇子,既不受父皇宠爱,又没有母妃为我打算,只能自己救自己了。”说着,他靠近了云心,呼吸可闻,“出宫后,云心姐姐住到王府里,本王也不会限制姐姐出入王府,凡事都自由,同姐姐期满被放出宫并没有什么两样。”
“姐姐考虑的如何?”
方才那一番利益分析,几乎全是他胡诌的,看着云心垂眸陷入沉思的样子,萧煜心跳如擂鼓,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亲她一下的冲动。
云心思考良久,对她,对傅家,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前提是,四皇子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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