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去,迎着月光的照耀,凑近窗边的小床上,那清冷的少女睁开了眼睛,朝她直直的看过来,像是被细微的动静吵醒了,眼眸深处还带着迷糊的水雾。
好像只是下意识问答。
“去哪?”
“去喝口水。”阿默喉咙紧了紧,不知怎么口中真的有点干涩,像在掩饰什么似的,她翻身下床倒了杯冷茶,润了润喉,少女还在盯着她看,眸中的水雾已经恢复了清明,那怀疑的目光,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看透。
阿默轻叹口气,挪到少女床旁,躺下抱着她蹭蹭,坦诚道:“我做噩梦了,梦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被一个人骗了关起来,被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也遇见了很多很多人面兽心的人。”她在少女怀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干涩又沙哑,好像那口茶水没有润到心里,而是顺着喉咙蒸发了。
“在那里只有利益和利用,感情和信任只会加速死亡,我想逃,却也只能笑着面对,然后陷进另一个充满腐烂气息的漩涡,因为没有魂力,我无法反抗哪些拥有绝对实力的人,知道吗?那个可怕的地方甚至连魂师都是货物。”阿默抱紧了怀中人,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一缕发丝滑落脸颊让人看不清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少女在发抖。
她在害怕,像去赴死一样。
将内心暗藏的角落,全部展示出来,那个她忘怀的食人恶鸟,结痂的外壳被撕破,露出里面鲜血淋淋的嫩肉。
朱竹清没说话,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安静的听着,为这个半晚梦醒的少女做着安抚,去除她的恐惧。
怀中的少女轻轻咬着牙颤抖,她很不安,也很痛苦,不似以前那装作的那样,她全身都在痛的颤抖,窝在属于她的庇护港,恐惧在慢慢减弱。
“我混在普通人里面,供那些权贵之人取乐,一场一场战斗内心逐渐麻木,我在那个地方呆了三年,直到另一个男人,用另一副温和的面容接近我,我的新买主,我讨厌他发出的善意,和把我骗入地狱的男人一样虚伪的面容,眼中深处暗藏着看不透的精密…,你在听吗?”
“在听。”
听到了想要的回复,缩在怀中的人满意的勾了勾唇,或许她只是想找一个聆听者诉说一下内心深藏的痛苦,也或许是在寻求安全感,她放下了心防,展开了心扉,像讲故事一样,从害怕发抖,到释怀。
她现在是一个做噩梦寻求安慰的普通少女,像一个孩子一样幼稚的每讲一段,都要询问一句有没有在听,而抱她的人总会用简短的话语表达出温柔,嗯,在听,我在。
最后演变成了。
“还在听吗?”少女抬头,毫无意外撞见了那温柔的黑眸,很认真的在注视她,“别怕,我在。”
阿默勾着唇,显然愉悦了不少,继续开口说:“我捣毁了那个地方,趁着夜色拿到了钥匙,那位管理者的小女儿对我没有设防,或许是以为我是什么温顺的小动物,无害的没有威胁,她把我打扮的像一个精美的洋娃娃,每天都牵着项圈去炫耀,我是多么精美温顺的小宠,明明上一个小宠被她以不听话为由,扒皮抽骨,做了一个人皮娃娃。”
抚在背后的手紧了紧,更用力的将她回抱,似乎在脑中预想了画面,也似乎是在心疼她的遭遇,明明难受的眉头都要皱成小山包了,眼眸却很温柔,温柔的像要将眼前人融化。
她,也差点吗?
明明那么小,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任由他人摆布,被利用,换取利益。
阿默似有所感的抬头,用额发轻蹭她的下巴,轻声说:“我很乖巧,她喜欢这样一个小宠,从在地笼里关着到拴在房中,我对她下了迷药破开了束缚,将地牢中的人都放了出来,他们冲破牢笼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先跑,而是将困住他们的地方彻底破坏,那时候管理者办了一个宴会,宴会中全是各样的迂腐贵族魂师,一个都没跑,全死了。”
“场景很恐怖,一连串贺斥声,咒骂命令声最后被惨叫声覆盖,最意外的是逃出的奴隶们中间有一个和管理者很像的少女,那个男人叫她卑'贱的血脉,她的母亲是奴隶,她贯通了黑暗,将尸骨全部吞到了影子中,像嗜血的死神,所到之处连一丝污渍都没有被黑夜吞噬殆尽,她很容易就清理了现场,一把火销毁的无影无踪,我呆愣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好像反应过来就已经这样了,买我的男人说,我自由了,那个少女也自由了。”
“嗯,你怕吗?”
阿默抖了抖身形,好像没有人问过她怕不怕,只会说她自由了,她会是高兴的,却没想过她当时才10岁。又在少女怀里埋了埋,说:“很怕,我间接性杀了很多人,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不是,你是被迫的。”朱竹清回,“如果当时你有选择,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她是知道的,那种无法自主选择的痛苦,深有体会。
“我是,我很坏。”她说。
“我会为了利益,而利用你,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躲杀我的人,这里很安全有很多强者,但我一个普通人没办法在这里呆很久,我对他们没有利益价值,所以只能依附他人而确保能在这,你们是最好的选择。”
……
说完这话的同时,仿佛空气都安静了下来,阿默再次抖了抖身形,瞳孔收缩,她好像太放任了,少女的怀抱太温暖,眼神也太温柔,导致她放松了心防,吐露了压箱底的话。
她,是个很坏的人。
只是和以前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导致偶尔忆起以前,偶尔忆起现在,小时候的痛苦回忆和以前的记忆产生了混杂,让她忘了。
她好像早就自由了。
不用担心受怕,不用遭人暗杀,不用估价自己的价值和人做交易过活。
但以前的回忆一直是她的心头刺。
她,依旧很坏。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很轻很无奈,她说:“你以前确实很坏。”
阿默惊讶的颤抖,想要抬头,被身上人用下巴压下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头顶,暖暖的,“但你现在很诚实,我可以原谅你。”
现在的人,很真实。
能袒露心扉和她交谈,她很喜欢。
感到眼前人心中对她产生了信任。
“我很坏,我会伤害你。”阿默垂眸,声音带着颤抖,握紧眼前人的衣衫,“我就算是自由的,也身陷在黑暗中,我想起了一些事,我会去寻找自己的路,和记忆。”
“嗯,我陪你。”朱竹清回。
她没有询问什么事情和记忆,仿佛很信任眼前人,值得托付自己的一生。
“我不想成为你的枷锁。”她说。
……
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头顶传来声音。
“你不是枷锁。”
阿默很奇怪,眉目动了动,“你这是赖上我了?”
“嗯。”毫无迟疑的承认。
“你撒出的陷阱,要负责。”
“行。”她抬头,紧盯着少女的眼眸,像是要凑近吻她,“我负责。”
毫无意外的被挡住了,阿默拉下挡住唇齿手掌,像是有些幽怨,她眯着眼,意思很明显,
为什么拒绝。
哪怕知道了答案,她还是想问。
“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是要我负责?”
不是想要爱?她爱了。
“别勉强。”面前人回她,“等你真正的接受了。”
什么意思?
说她不按照本心?勉强?
“我不勉强。”阿默皱眉说。
“嗯,我很困,晚安。”面前人回,将她按进了怀里,她不安分的动了动,没挣脱,像是面前人用了很大的力。
“……”
想不通。
很烦。
第二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敲门的人很用力,像是要把门拍散架。
想也不用想,这人是谁。
“阿默!要中午了哦,还没起床吗?”
是耿直的兔子,她总是这么的莽撞。
阿默闭着眼朝外应了一声,得到回应门外的人显然更兴奋了,声音都雀跃了不少。
“快起床,我们去索托城逛街!”
“大师给我们放了假,并下达了任务,今天一天都要陪某个恶劣的鸟,讨她欢心才行。”温和却不掩饰恶劣的嗓音。
是恶劣的大小姐,她总是喜欢逗人。
那个大师,果然很会笼络人心,也很会掌握少年人的心思,看来卡米莱告诉了他不少的事,让他这么了解自己。
用这种方式产生信任吗?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屋内没了声响,她们也不着急,安静的在外面等着回话,因为阿默一抬眸,清冷的灵猫,勾着笑在看她,眸中毫无意外,像是早有预料了。
“昨晚你睡得早,我就没告诉你。”
清冷的小猫,总是这么细心。
也很倔。
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阿默起身推开了门,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朝她看了过来,个个勾着温和的笑,像是眼里只有她。
“走吧,去玩。”她说。
在热闹繁华的城镇中,几位少女在骄阳下闪闪发光,欢声笑语,相谈正欢,仔细看的话她们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一个人,那位面露无害的娇弱少女,仿佛是她们的全世界。
光芒四射的少女,总是藏不住心事。
迎着光,阿默抬眸看过去,正对上了她们亮闪闪的爱恋目光,仿佛自己在里面遨游,满目星光,闪亮非凡,对视过后,她悄悄的笑了。
真是,命运戏弄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本是黑暗中的人,早就陷入了名为地狱的淤泥中,以为自己深陷其中出不来了,结果发现她早就自由了。
只不过是她不愿意想,心里的伤痛将她永远困在了小时候,那个以自己做筹码来交易的小少女,她记起来了。
也忘不掉了。
所以来救赎她吧。
把她从淤泥中拉出来。
彻底驱散黑暗。
少女们,轮到你们来救赎我了。
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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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顾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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