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用不用不用。”
蓝泽并没有睁眼，只是将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身体摆弄着各种姿势，想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顾晨却不由分，将蓝泽的小脑袋掰过来，摁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环着人的腰肢，紧紧搂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你……你干嘛？”蓝泽一下就惊醒了，几乎要从座椅上跳起来，惊恐地望向顾晨，道，“你……你能不能松开我？”
又环顾了一眼四周，拼命地想要挣脱开，可对方却将他搂得更紧了。
“还能干嘛？哄你睡觉啊。”顾晨理所当然道。
可看到蓝泽那张略带惊恐的脸，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不爽道，“不过，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绑架犯，至于这么害怕吗？”
“不是不是。”蓝泽慌忙解释，“只是……只是这是公共场合，又是在公交车上，万一要是人多起来……”
“怕什么啊？”顾晨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又将蓝泽打横，摁在自己自己膝上，“这样好了吧？这么多椅子挡着呢！就不会有人看到啦？！”
“啊，不行不行，这样……这样太奇怪了。”
蓝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顾晨顾晨一把摁住，“嘘！别说话！赶紧睡觉！”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是啊！小泽，赶紧睡吧，再不睡就要到站了！”李梓然在一旁打趣。
“啊？哦哦，好吧，那……那我还是靠……靠着你睡吧。”
蓝泽退了一步。
果然顾晨的肩膀比车窗玻璃靠着舒服多了，蓝泽的脑袋本就晕乎乎的，没过一会儿，就着了。顾晨又侧了侧肩膀，将身体压低了些，看着蓝泽微微张着嘴，睡的香甜。
早这样不就好啦？
拨了拨蓝泽额前稀碎的刘海。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套出手机，将呼呼大睡的蓝泽，还有搞怪的自己定格在画面中。
蓝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小泽，醒醒，下一站就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嗯……到……到站了吗？”蓝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真是我有史以来坐车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啊！”
他伸了个懒腰，特享受道。
似乎还没睡够。
“那就好。”
忽然觉得肩膀有些发酸，活动了一下筋骨。蓝泽看了，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特愧疚道：“对不起啊，阿晨，一路上都把你当靠枕了，我的头是不是很重，要不要我帮你捏捏？”
“没事儿，没事儿！”顾晨故意扯了扯袖子，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给蓝泽看，“喏？结实着呢！哪有这么脆弱，再说了，如果是你，断了也没事，我乐意！”
“你这人，真是油嘴滑舌的！一点也不像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蓝泽拍了一下顾晨的肩。
“哦？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这似乎是蓝泽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的初遇，好奇的问道。
“嗯……”蓝泽想了想，简明扼要，总结道，“酷酷的，冷冷的，拽拽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生人勿近的感觉。”
“啊？原来那天我看上去这么凶啊？”
这倒是顾晨没想到的。
那天，他明明展现的够温柔了。
“你才知道，我那天吓得腿都抖了。”
“那现在呢？”
“嗯……变得温柔了，嘴也甜了，哦还有，变得油腔滑调了，有时候，还莫名的很爱耍无赖，爱撒娇。”
“哦，还不是和某人在一起呆久了，近朱者赤。”
顾晨不顾旁人，将人一搂。
“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耍无赖，再说了，油嘴滑舌可不是褒义词，这锅我不背。”
蓝泽将人挣脱开。
他倒是觉得这些都是跟李梓然学的，只不过一个不喜欢掩饰，一个却隐藏的极好，怪不得，怪不得这俩人能成为兄弟呢！
“不！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把我带坏的。”
顾晨耍赖。
俩人吵的正热乎呢！
“哎哎！”身旁一个声音，幽幽地飘过来，道，“咱们是不是该下车了。”
三人一股脑从人堆里费力钻出来，跳下车。
“哎哟喂，我的妈啊！”李梓然犹如虎口脱险般，喘着粗气，道，“这这这不是放假吗？怎么还这么多人？可真是憋死我了，哎！你们是不知道，我刚刚下车的时候，差点被那个胸大的大妈顶回去！真害怕下不了车。”
“你这么说，不怕大妈揍你啊！”顾晨调侃道。
“切！我才不怕呢！我说的是事实，她要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这么说！”
李梓然却是昂首挺胸，一点也不带虚的。
三人似乎比计划的时间到的要早些……
此刻，书店还没开，门口也只有熙熙攘攘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早餐，眼睛注视着来往车辆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工作，虽是大冷的天，依旧能看到，穿着白色短袖的老爷爷，沿着街边晨跑。
“噫……”李梓然看了不禁打了个寒战，看了一眼书店的招牌，哈欠连天道，“唉，早知道咱们就晚点来的。”
“可是梓然，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蓝泽道。
“没事，过一会门就开了。”顾晨看了眼表。
十分钟后，书店的门准时开了，此时，书店里只有寥寥几人，三人便决定，趁着人少，先按照昨晚的计划，将事先写好的小纸条夹在书里。
等人多了些，再去广播室播报。
李梓然负责的美术区域在三楼，正当他走向二楼时，忽被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所吸引，不由地驻足了脚步。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
他想到了女孩儿。
痴痴地望着那抹身影，好似丢了魂一般，心中莫名有些动容，此刻，他已全然忘记了来这时的目的，全然不顾地走了过去。
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你……你还记得我吗？”
他竟就这样问出了口，连他自己都惊到了。
天啊，他在说些什么啊？！
这不是**裸的搭讪吗？
直到走近时，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他……不是女孩，可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为什么，却会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似乎也惊到了，抬起头，看向李梓然。
眼前的人，仿佛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五官好似雕刻般精致，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但最醒目的，还是那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到腰际。
哇！他……他真好看啊！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红颜祸水？
李梓然一下就被这绝顶的容貌深深吸引住了，目光如磁石，再难移开。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可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冷冷的回答道。
“啊，这样啊！”
果然是自己唐突了吗？李梓然想。
又怕人误会，赶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这些，只是……只是你长得太像我小时候认识过的一个女孩了，他……他也是一头长发，只是没有你的长，所以，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她，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但是……但是，我想说，你真好，比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还要好看。”
“哦，这样。”
对方似乎并不感兴趣，头也没抬。
好一会儿，又似笑非笑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很美？”
“嗯！很美！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
李梓然毫不吝啬夸奖道。
“怎么？动心了吗？”
对方露出勾人的笑容，却又似乎带着一抹狡黠，仿佛是黑夜中的幽灵，背负着无数的谎言和背叛。
不知怎么的，李梓然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叫封神榜，里面有个叫妲己的，那个蛊惑人心，祸国殃民的妖精。
“这……这……我……”
李梓然涨红了脸，不知要如何作答。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居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对方的三言两语，撩拨了去，只是……李梓然摸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明白，他的魂，的的确确是被眼前这个妖精吸走了……
“不过……”
谁知，下一秒，对方却用略带惋惜的语气回答道：“可惜了，我是个男的。”
“什么？！男……男的？！”李梓然瞬间如雷轰顶般，大叫道，“你……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男的？！你长这么好看？！”
全然忘记这里是图书室。
心脏像要爆掉似的，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天啊！他……他刚刚竟然对着一个男的犯花痴？！对着一个男的动心？！还差点告白？！李梓然傻傻愣在那儿，像被糟糠噎住了似的，一口气积压在胸腔里，难受的很，眼珠子瞪得老大，几乎快要掉出来。
“怎么？男的就不能长得好看啦？”少年反问，唇角勾起一丝轻笑。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李梓然还处于宕机中，脑子一片空白，说话时，也显得无与伦比的。
“哦。”
少年敷衍的答了句，不再理会李梓然。
这人可真冷漠啊！
李梓然吃了闭门羹，却依旧不想离开，目光还死死定在少年身上，是那般炙热，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
绞尽脑汁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找不出一个适合的话题来。
明明自己平时挺能说的啊！
于是，他将这一切罪过都归咎到了这个少年头上，谁让他把自己的魂勾走了，害的他现在成了一具空壳了。
看少年一直低着头，便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画。”
“哦？！什么画？我也想看！”
李梓然伸长了脖子，表现得极为感兴趣，事实上，他并不懂画，也没啥艺术细胞，他甚至觉得，画家都有些神经兮兮的，说白了，就是有精神分裂症那种。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和少年多亲近些……
“唉。”
少年似乎并不情愿，却还是将画推到了李梓然面前。
“这是……”
李梓然指着画。
“星空。”
“星空？梵高的星空？！”
“没错。”少年答。
“可是，不对啊！”李梓然虽不懂画，但梵高的星空他还是有见过的，美术课上老师也有介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记得梵高的星空是以蓝色，白色为主调啊，而且之所以叫星空，是因为他画的星云，大星小星揉成一团，回旋于夜空，金黄的满月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星云的短线条，相互盘旋，环绕，让人能感觉到时光的流逝，可为啥，这幅星空的背景是黑色的呢？还有天上的星星，也是血红色，难道……难道……梵高还画了一个版本？”
“你懂画？！”
少年似乎很惊喜，难得露出了冷漠以外的神情。
“呃……”李梓然咬了咬牙，随后道，“对！我特别喜欢，还有研究过！”
其实，刚才说的那些，也是他在美术课上，无意间听老师提起的，无意间，就记下了。
没想到这时候竟派上了用场！
感谢美术老师！李梓然暗自窃喜。
“那……你应该知道，这幅画不是梵高的作品。”
“呃……那是谁？”李梓然哑然，“不过我猜，这个人的心里一定很阴暗。”
少年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如秋日的湖水，透着凉意，几乎要冷到骨子里，那仿佛落入深渊般，幽暗，深不见底，就好像……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这黑暗所吞噬。
他……果然和女孩不一样，他的眼里没有光。
看着少年，李梓然的心也跟着纠了一下。
良久，少年冷冷地声音道：“不，是我画的。”
“你？！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
这才发现，画上还有未干的印迹。
李梓然立刻慌了，直骂自己大意，想要解释，可惜，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一样。
“不，你说的没错。”少年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回答道，“我的世界早就一片黑暗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快被周围的空气吞没，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平静。
李梓然没有听见。
他正全神贯注盯着画，仿佛陷进去了似的。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理解你画里的意义，又为什么，你的画里，会有这么浓烈的绝望，但……我能看出来的是，你一定很喜欢画画吧，你的画里，好像注入了灵魂一样，虽然画不会说话，但我却能感受到你心底里的痛苦，你想冲破黑暗，想逃，你心有不甘，可惜，这片阴霾一直笼罩着你，你逃不出去。” （待改）
少年画画的手一顿，眼神清明了一下。
李梓然的话，仿佛一颗无形的子弹，正中他的心脏，怎么会？
他居然会懂我的感受？
不不不，这些一定都只是巧合，我的事，他……怎么会懂？
“谈不上喜欢，打发时间罢了。”
少年矢口否认。
心里想着：他压根就不懂画！
明明很喜欢啊！为什么要否认？
李梓然不明白，本来他还想赢得少年的一波好感。
“哦，这样啊！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喜欢你的画！我看出了，你画里的用心，你知道吗？你刚才画画的样子真的好温柔哦！还有你看画的神情，就像……就像是对待你一直细心呵护的宝贝，只有喜欢，才会这样啊！”李梓然露出爽朗的笑，下意识想要安慰眼前的少年，“你瞧，我不就被你的画吸引了吗？！”
“谢谢你。”
少年客套的回了句，并没有当真。
只是，少年看着李梓然，这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热烈的人，是那么的耀眼，那么夺目。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明媚的笑容了，就像……就像一束光，打在自己身上，一瞬间，少年的脑海里，光似乎有了形状。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真的可以靠近他吗？
少年攥紧了笔。
不，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吞噬了这难得的温暖，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阳光再刺眼，也不会照进深渊。
见少年笑了。
李梓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本想再接再厉，让少年多笑笑，明明……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虽然带着刺，却还是忍不住让人垂怜。
忽然，手机电话铃响了。
拿起电话才发现是顾晨。
“怎么样？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李梓然大呼“不好”！和少年聊天，把正事都忘了。
“我马上过来找你和你说！”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女朋友？！”少年转着手里的画笔，意味深长，看着李梓然。
“不是！不是！就是朋友！好朋友！男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李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解释，好像生怕少年误会似的。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少年继续低头作画，低声道：“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可李梓然却像浑然没听到一样。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我再来找你，虽然刚才闹了点小乌龙，但很高兴认识你，说实话，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缘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还有，忘了和你说了，你的头发……真的很漂亮。”
说完，急急地跑开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及腰的长发，若有所思道：“我……这是被认可了吗？”可很快，他的笑容黯淡，轻抚着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苦笑着，自嘲道，“被认可有什么用，终究不及你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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