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巫允献直冒冷汗,她紧蹙眉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被褥。
巫允献做了个梦,梦中的她脚下都是尸体,硝烟弥漫,一个身穿盔甲,看不起面容的人朝她挥剑。
砰!
房门被万俟微水一脚踹开,她走进厢房来到榻边,看见了在床上挣扎的巫允献,而巫允献的太阳穴处还有一小截青丝。
万俟微水直接上手掐住青丝尾部,用了点神力将青丝抽出。
指尖的青丝不停扭动,万俟微水一用力,青丝消失殆尽。
床榻上的巫允献还在噩梦之中,万俟微水坐到榻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巫允献,快醒醒。”
拍了两三下巫允献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万俟微水。
她掀开被褥撑着身子坐起来,白色的里衣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黏了在皮肤上。
巫允献有些迷糊,她问:“怎么了?”
万俟微水直视巫允献,说:“食梦的梦妖来过了。”
巫允献问:“什么是梦妖?”
万俟微水诧异:“你不知道?”
巫允献反问:“我为什么要知道?”
看着巫允献眉头紧蹙,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困惑,那神情不像装出来的。
万俟微水放轻了声音,她解释道:“梦妖入人梦境,以美梦为食增强自身修为,被吸食美梦的人会夜夜噩梦,精神萎靡,连续做七日恶魔后就会被困死在梦中。”
“原来如此,那我会死吗?”
“你没事。”
巫允献慌了神,万俟微水及时安抚。
“那就好。”巫允献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甜美的弧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万俟微水,说,“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谢你。”
“没……没事,离天亮还有久着,继续睡吧。”万俟微水被巫允献灼灼的目光盯得心头一跳,不自觉结巴了一下。
她是战神,为天界抵御外敌上百年,但却很少听见有人谢她,她想过这是战神应尽的职责,不需要什么感谢。
但在人间,她只是随手帮人做了一件小事,别人就十分感激,连连道谢。
果然,还是人间有情。
万俟微水起身就想回房,刚走半步,衣袖就被人拉住,她回头看去。
巫允献正仰着头,一双圆眼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问:“那个………我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万俟微水:“………………”
巫允献不想做噩梦,她抱着枕头去了万俟微水的厢房,上榻后,自觉躺在了最里侧。
“水水,你真是个好人。”巫允献说道。
万俟微水望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吹灭烛火,柔声道:“睡吧。”
夜色深沉,刺眼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榻上,万俟微水将纱帐放下遮光。
巫允献悄悄往万俟微水身边挪了挪,万俟微水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没说话,也没动弹。
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巫允献正侧躺着面对万俟微水。
万俟微水睡不着,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同榻而眠,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里衣,她甚至能感觉到巫允献近在咫尺的体温。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到巫允献。
“娘……娘…………”
细若蚊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哽咽的颤音。
万俟微水刚闭上眼就听见巫允献在说梦话,她倏地睁眼。
侧头看去,只见巫允献紧闭双眼,睫毛湿润,似乎是哭了。
“娘…………”巫允献还在呜咽。
万俟微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巫允献往怀里带了带。
她的掌心贴在巫允献单薄的背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动作笨拙却温柔。
万俟微水压低声音,轻轻哄道:“没事,娘在这儿。”
得到安抚的巫允献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传来了公鸡打鸣声。
巫允献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往身旁一摸。
床榻微凉,空无一人。
她莫名有些慌,坐起身正要下床时,房内传来脚步声。
几秒后,纱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醒了?”
万俟微水穿着一身水墨长衫,青丝半绾,一支白玉簪斜插发间,鬓边垂落几缕碎发。
“醒了就洗漱吃早膳吧。”万俟微水边说边将纱帐挂好。
“好。”
两个人吃完早膳后,就退了房。
万俟微水打算去下一个城镇,以往她都是走路,神力都用来维持身躯了。
走路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现在多了一个人,万俟微水有些担心巫允献走不了。
“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是要走路还是骑马?”万俟微水干脆问她。
巫允献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最后试探道:“一起骑马?”
“…………行。”
万俟微水买了一匹健壮的枣红色骏马,还让巫允献给骏马取了一个名字,叫诺诺。
万俟微水一个利落的翻身跨上马背,动作行云流水,她微微倾身,朝巫允献伸出手,说:“左脚踩着马鞍,然后牵着我的手就能坐上去了。”
巫允献怔了一瞬,抬起左脚踩上马鞍,然后伸手握住。
掌心相触的刹那,万俟微水手臂发力,用力一拉。
巫允献只感到一股巧劲传来,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万俟微水的身后。
马儿不安地踏了几步,溅起细碎的尘土。
“坐稳了。”
话音刚落,骏马就冲了出去。
风呼啸而过,像刀子般刮得脸生疼。
万俟微水感受到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以及手臂在微微发抖,她不动声色地勒紧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缓慢下来。
去下一个城镇的路确实很远,马背上的颠簸持续了整整一日,从晨光熹微到夕阳西落,直到傍晚才见袅袅炊烟。
万俟微水倒是可以继续骑马,但是巫允献坐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巫允献整个人趴在万俟微水的背上,她艰难地开口:“水水,我难受。”
听见称呼的万俟微水眼皮一跳,急忙安抚道:“快到了,再忍一下吧。”
巫允献嗯了一声。
万俟微水还没见过身体素质这么弱的仙,她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城门楼上的灯笼已经亮起,两人终于赶在城门下钥之前进了城。
万俟微水下马,她牵着马进城。
坐在马背上的巫允献鼻尖耸动,一缕清苦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她嗅了嗅,转头问道:“水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万俟微水选择性忽略掉巫允献对自己的称呼,她看向四周。
街边的小摊上摆的全是艾草,没有摆别的东西,整座城仿佛被笼罩在这股清冽的草木气息中。
店铺门楣上都挂着艾束,连街边的沟渠里都积着厚厚的艾灰。
万俟微水在进城前看了眼城匾,她回答道:“是艾香,这座城叫艾香城。”
“艾香城,好特别的名字。”巫允献喃喃道。
两人又找了家客栈入住。
巫允献来到自己的厢房门前,门楣上挂着艾草枝条,她顿感不妙,缓缓推开木门,一股浓烈的艾草香味扑鼻而来,浓到呛人。
她咳了几声,然后抬手捂住鼻子,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客官,热水来了。”小二拎着水桶出现。
“哦,进去吧。”
巫允献侧身让人进去,不到一会儿,房内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艾草的气味被热腾腾的水汽一冲,味道似乎淡了些。
她抬脚走进。
小二正在往木桶里倒水,巫允献踌躇半晌,问道:“我见街上都在卖艾草,这是为什么?”
小二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第一任城主喜闻艾草香,这城便叫艾香城,原本城内并不熏香,但是五年前城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巫允献来了兴趣,她问:“什么怪事?”
“五年前,有个打更的更夫每晚都做噩梦,大夫们把脉问诊,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出七日,更夫就在睡梦中断了气。”
巫允献一听,心想着这人的症状怎么那么像梦妖作祟?
小二接着说:“很快,这病就在城里蔓延,每到深夜,总能听见哪户人家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可恐怖了。”
“药铺的安神汤供不应求,可喝几十碗都无用。”
“直到有个大夫发现,那些在屋里熏艾草的人家竟安然无恙,甚至美梦不断。”
“消息传开后,整座城连夜熏起艾草。”
“说来也怪,那缠人的噩梦,就这样随着袅袅艾烟渐渐消散了,如今五年过去,艾香城仍保持着熏艾的习惯。”
小二倒完了水,说:“客官,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走了,这水我明早再来倒掉。”
巫允献心不在焉,她摆摆手让小二出去。
小二弓着腰退了出去。
巫允献才在房内带了一小会,就感觉自己被艾草熏入味儿了,她沐浴完后就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巫允献侧耳贴在门板上,屋内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分明。
“水水,你睡了吗?”巫允献压低嗓音问道。
“进来吧。”
万俟微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巫允献推开门,先是探进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怎么了?”
万俟微水正坐在桌前饮茶,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巫允献的举动。
巫允献搬着凳子坐在万俟微水身侧,她说:“我刚刚打听到了一件事,应该和梦妖有关。”
万俟微水挑眉:“说来听听。”
巫允献将小二讲述的事情娓娓道来,声音轻柔似流水。
随着她的叙述,桌上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微弱爆鸣,昏黄的烛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说,那是梦妖吗?”巫允献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她莫名感到紧张,忍不住伸手搭上万俟微水的手腕。
万俟微水呼吸一滞,那只被巫允献握住的手腕传来灼人的热度,烫得她指尖发颤。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脉搏在对方掌心里疯狂跳动,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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