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狐湘湘只是缓缓摇头,目光似有深意,却终究未再多言。
“多谢,这是卦金。”巫允献不再多问,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两人道别之后,巫允献将自己的血交给了霓织霜,然后独自走出大殿。
殿外清冷,万俟微水正站定在不远处,微风掠过,吹起她的黑色长袍,洒在她身上的月光衬得她清冷孤寂。
巫允献停下脚步,凝视了她的背影良久才走上前。
“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巫允献一直在思考怎么用“心”去完成任务。
她也已经做好了被万俟微水追问的准备,只要万俟微水问,她就说实话,可奇怪的是,万俟微水一路上都很沉默,她也默契地没有开口。
而万俟微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她选择了闭口不言。
她想,即便自己开口问了,巫允献也未必会说真话。
既如此,又何必再问。
刚离开子时墟,两人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她们迅速回房解下黑袍收好,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惠姨。
“你们在这儿啊,我找半天都找不到你们。”惠姨急声道。
巫允献问:“怎么了惠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远叔的儿子被鬼上身了。
古道村广场上,一群村民正举着火把围在那里。
高台上,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被粗绳绑在柱子上,之前那个相师手里拿着一条浸过朱砂的长鞭,正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鞭风凌厉,每落一下便是一道血痕。
“这是在干什么?”巫允献有些震惊,也很疑惑。
惠姨压低声音解释:“驱鬼,把被鬼上身的人绑在槐树上,用抹了朱砂的鞭子把鬼抽出来。”
万俟微水眼眸幽深,淡淡开口道:“这有用吗?”
“作用不大,七十年前……反正作用不大就是了。”惠姨像是被问住了,眼神闪烁了几下,支支吾吾的。
七十年前?作用不大怎么还用?
巫允献与万俟微水对视一眼,她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了惠姨话里的古怪。
巫允献好奇地追问:“惠姨,那法子不是第一次用了吧,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惠姨面色犹豫,半晌才低声道:“哎呀,我就跟你们说了吧。”
她四下张望一番,见没有村民看过来,才继续说:“昨夜我不是说那个水鬼是溺死了的少女所化的嘛,上次被鬼上身的就是那个少女。”
“那少女身上的鬼没有被驱散吗?”巫允献又问。
惠姨嘴唇微动,刚要开口,一道凌厉的呵斥声响起:“阿惠!”
几人一惊,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村长乐书正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藏蓝长衫,身形瘦削却挺拔,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紧紧盯着巫允献和万俟微水。
惠姨慌忙低下头:“村长。”
巫允献和万俟微水也轻声问候:“村长好。”
乐书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随即对惠姨沉声道:“外村人还是不要在此过多停留,天一亮就送她们走。”
“是,村长。”惠姨应答道。
待乐书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惠姨才松了口气,她连忙推着两人的后背催促道:“走吧走吧。”
回去的路上,月色凄清,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巫允献不解地问:“村长怎么要让我们走?”
惠姨叹气道:“其实村长是不让我提水鬼。”
巫允献道:“惠姨,您就告诉我们七十年前的那件事嘛。”
惠姨看着巫允献清澈又坚持的目光,终是松了口:“我也是听我阿娘说的…………”
七八十年前,村里有个叫琴言的姑娘,她是孤儿,由于没人教导,她成了村里的小霸王。
然而在琴言十五岁时,她得了一种怪病。
每到子时,琴言总会踮起脚,绕着村子走上整整半个时辰。
村里人纷纷传言,说她是被鬼上了身。
村民将她锁在房中,严加看管,这一看就是五年。
这些年来,琴言虽举止异于常人,却从未伤害过任何村民。
久而久之,大家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某天夜里,她不知怎地偷偷跑了出来。
几个夜归的孩子撞见她踮脚独行的身影,惊惶之中竟称自己见到了“鬼”。
回到家的孩子们接连发起高烧,村民们的指责与恐惧再次涌向琴言。
她受到朱砂鞭的抽打,不堪重负,投了河。
躺在床榻上的巫允献还在思索刚才惠姨说的事,她对琴言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想着想着,她就来到了当初琴言跳河的河边。
河面平静如墨,圆圆的月亮倒映在河面上。
巫允献并未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迹,她还穿着一袭嫩黄长裙,裙摆随风轻扬,在漆黑的夜色中明艳夺目。
她沿着河岸缓慢踱步,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轻如落叶触地。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巫允献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并未回头,依旧缓步前行。
走到一半,巫允献故意踏上一处湿滑的青苔,脚下一扭,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便朝着河面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巫允献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那人用力一拉,她被拽得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巫允献抬眸,故作惊讶道:“万俟微水,你怎么在这儿?”
万俟微水神色平静,目光幽深如潭,实话实说道:“跟着你出来的。”
她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想见见琴言。”巫允献随口扯了一个谎,主要是她需要维护自己和万俟微水之间的关系,好让万俟微水跟她回去。
单凭言语总是显得苍白无力,她只好找寻机会相处。
万俟微水:“那就走吧。”
巫允献还在诧异时,万俟微水已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纵身一跃,带着她一同没入那幽暗的河水之中。
当巫允献反应过来时,脚已然触地,踏入了一片柔软的细沙之中。
她有些无奈,借着来见琴言这个借口,本来是想要和万俟微水独自相处的。
也罢,既然入了河,不如就前去探个究竟。
周围漆黑无比,唯有前方出现了一道红光。
万俟微水提前使了闭水术,两人在河底畅通无阻,往前方光亮处走去,直至将眼前的景象全然呈现在面前眼前。
面前一座高大府邸,青黑色的石墙在幽暗的水波中显得格外阴森,门上悬挂着刺目的红绸。
门前摆着一张长桌,两个扎着小辫的女孩坐在桌前。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它们皆身着盛装,但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十分苍白,还有些宾客身形肿胀,如同泡发的馒头,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几乎要掉出眼眶。
宾客们动作迟缓僵硬,彼此间并不交谈,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交上手中的礼物,然后走进大门。
这河底,竟在举办一场盛大而诡奇的喜宴。
这些宾客怕是溺死在河里的人,而她们所送出去的礼物大多都是沾满污泥的鞋子。
真奇怪,她们为什么要送鞋?
巫允献疑惑万分。
“看来我们来得正好,赶上水鬼办喜宴了。”万俟微水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的宴会。
两人走到桌前,两个女孩头都没抬,说:“名字。”
“云水。”万俟微水从容应答,同时从袖中取出两只肮脏皱巴的鞋子置在桌上。
巫允献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道:“水仙。”
万俟微水听后眼中满是笑意,忍不住扬起嘴角。
两人并肩走入府邸,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猩红,她们随意寻了张空桌坐下。
桌上玉盘罗列,盛着的是些完整的鱼、虾、蟹、龟。
万俟微水唇角一勾,语气轻佻,带着几分戏谑道:“这水鬼日子过得倒挺舒坦,吃的尽是些大鱼大肉。”
话音未落,周遭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原本动作僵硬的宾客们骤然停下所有动作,齐刷刷地扭过头来,无数道空洞死寂的目光落万俟微水身上。
而桌上那些方才还极为“新鲜”的菜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有些甚至流出浓稠的黑水。
白花花的蛆虫从鱼鳃蟹壳中疯狂涌出,扭动着爬满圆桌。
就在这时,一句幽冷诡异的声音蓦然响起。
“一仙一神,可比这些鱼好吃。”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身影鬼魅般掠过众人飞向高台。
女子面容姣好,可面色惨白如纸,周身缠绕着浓稠如血的煞气,身着繁杂的红嫁衣。
“你……是琴言?”巫允献问。
听见“琴言”二字,女子发出一声嗤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恨意:“哟,原来是山神派来的。”
巫允献疑惑:“什么山神?”
“还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送来的“新娘”,不过是一具具纸人!“
“区区障眼法就妄想蒙蔽我的双眼?真是可笑至极。”
琴言厉声喝道,煞气也随之暴涨,话落,周身红煞猛地冲向两人。
两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俟微水拉着巫允献飞向屋檐,巫允献顺势化出婙天神弓,迅速朝琴言射出一箭。
兴许是在河底,金色箭矢的速度有些缓慢,琴言躲避开后,化作一道红色厉影,径直朝她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两人刚站稳在石瓦上,琴言就逼近了。
一柄泛着蓝光的长刀出现在万俟微水手中,她朝琴言挥刀。
神力裹挟着河水,形成了一道汹涌的暗流,硬生生打断了琴言的扑杀,将她逼退数尺。
琴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长发在水中疯狂舞动,看起来倒像是个水鬼了。
万俟微水飞身上前与琴言打斗,而那支金色箭矢破开水流也冲向琴言。
与此同时,那些成了宾客的水鬼们纷纷游向站在檐上的巫允献,游得快的水鬼上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巫允献吓了一跳,她一脚踹开,随即拉弓。
箭在弦上时,她犹豫了。
这些水鬼只是受了琴言的蛊惑而已,是否有错还是留给地府审判吧。
巫允献扬手,让婙天神弓自立,她开始施法超度这些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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