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如何看合欢宗？”善净忍不住开口。
一路出城往西进了山中，四下无人，他实在受不了不断往他身上飘的目光。
嗯？
被问话的一方却皱起了眉，虽说她的确是犹豫再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努力想开口与佛子搭话，却又话到嘴边不知道该不该吐出来，说出来能不能起到拉近关系的作用。
但这不妨碍她听到合欢宗时的下意识厌恶，端不住友善的面孔。
她强笑着，“为什么提到合欢宗？我小地方出身，不了解！”
善净见她变脸，心里讥讽，恐怕不是不了解，恰好是太了解，被他猝然提及，知道自己身份可能被看透，有些反应不及吧！
“是么？合欢宗之人以玩弄人心为乐，毁人道途为实绩，道友以为，合欢宗是否应该位列十大仙门？”
虽说整日里念着慈悲，但善净偶尔还是会从心底冒出一些恶意，此时他就很期待这妖女听到宗门被质疑的反应。
可他只见着对面的女修一脸厌恶，人都瞬间挪开了三尺远，仿佛提都不想提。
空气里飘来一句答语。
“我不想听见合欢宗这三个字。”
楚霄声音不大，但语气咬得很重，一时间完全想不到顾忌什么友好形象，虽说她和合欢宗并没有什么来往，她也不是一两句捕风捉影的言论就能说服的人，但这个门派实在是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别气了别气了~这和尚长成这样，可不得防备点嘛，你们两都说不好谁更吸引人，那和尚的气质征服起来比你这穷得坦荡的带劲多了！】
咳嗯~
楚霄把脸扭到了一边，红袖这么一歪曲，她的回忆还没开始就被掐断了。
装模作样！
善净心中暗骂，在他看来这妖女就是故意的，什么听不得什么厌恶，只怕还是心虚到不知道如何解释吧！哪家的弟子听说了合欢宗也不是这个反应，多少该担忧担忧自己。
哦……这是个女修，倒是他不知道女修怎么反应，许是不想被人误会是合欢宗弟子？
那此人演戏的水准倒是当真了得。
他偏要多问一句，“道友何出此言？”
楚霄被勾起旧事，心里烦得很，“我自己不喜欢，没什么理由！”
这话可见前后矛盾，不喜欢怎么会没有理由，往往喜欢才是说不上为甚么的，善净念了一句佛号，还想再问，却忽然听到了一道与楚霄全然不同的声音。
“这俏和尚好烦啊！长得倒是不错，怎么嘴这么碎！要不我们甩了他自己找吧！”
这声音直接灌入感知，显然不是正常说话的声音，那会是什么东西？
善净的目光瞬间锁定没有正眼看过的楚霄，衣裳是宫家送的新换的，身上几乎没有配饰，那就是背后的包裹或是手里的剑了？灵器还是邪祟？这人能够追踪到灵力，是否另有隐情？
就在善净还在犹豫是忍耐到完成宫家的嘱托，还是先制服这个妖女除害时，他对上了楚霄的目光，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惊呼。
“和尚好像发现我了！”
楚霄表情严肃，“佛子可听到了什么？”
善净的神色也紧绷起来，一手挂着佛珠放在胸前防御，另一只手悄悄按到袖中法器上。
“所以你真听到红袖的声音！这里不对劲！”楚霄亦是警惕按住剑柄。
红袖是器灵，除了她这个签了契约的主人，在显形前，如不借助外物，任何人都不该听到她的声音，所以她才会觉得红袖与师姐一同说话吵闹。
“这树是不是有些眼熟？”
楚霄四下张望，心中疑云顿起，这薄雾似乎许久未变化了，她是下午入的山，倘若山中有雾也该渐浓才是，怎么会毫无变化？
还有那道灵力，追了一路，进山之后也半点不觉方向更清晰，大约并不是那家伙跑远了不明显，仔细想想山野之物也有划地盘的说法，这若真是什么邪祟，如何穿山经过别人的领地呢？
善净也觉察到不对，但仍留了半副心神在楚霄身上做防备，此时见到她把后背露出对着他，一时心情很复杂。
难道是他把人想太坏了？合欢宗到底没被划进邪派……
“和尚你看什么呢！不出力想吃软饭吗？”
红袖一句话，瞬间拉低善净刚上升的好感度。
“闭嘴！不许多话！”楚霄拍两下剑柄以示警告。
红袖剑不满的颤动。
“你重色轻友！”
啪——
楚霄手上用力，彻底捏得剑没有动静。
同时她还不忘对着善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这把剑没什么见识，不要和它计较。”
善净不语，只觉得物似主人形，这是合欢宗的灵器错不了。
只是眼下还是弄清楚眼前的问题更要紧。
楚霄也希望尽快找到目标，把眼下的尴尬事盖过去，奈何她并不擅长舆灵境之类的法门，看不出眼下的问题。
二人十分没有默契与合作精神，在山中转到了夜幕笼罩。
咔哒！
楚霄升起火堆，一脸挫败，这钱可真难挣啊。
“那什么，佛子你看出什么了吗？”
远远坐在对面的善净抬起头，表情亦无轻松。
他并不熟悉这被称作芜青山的山林，但对其规模却心中有数，以他们的速度，早该见到这座山的边缘，绝不会陷在黑影重重的夜幕里。
“是幻阵。”
还是铺排得格外大，利用了山林走势的幻阵。
楚霄一门都是剑修，对符阵一道缺乏了解，不然她就该知道，与地利融合的阵最是难缠，寻到破绽的机会大大降低。
不过她手里还有红袖，这个辗转过三个门派的剑灵，此时恰好可以为她解惑。
“这种阵法最麻烦，虚实相交，浑然天成，如果布阵者下的事杀阵，你我还能察觉到一二来破阵，可是迷阵太难找了！你让和尚想想办法！”
听着红袖又一次带到佛子，楚霄睨了一眼，透过火光没见到对面的反感，只得来没什么情绪的一瞥，便也没有阻止红袖出声。
“破阵无非找出破绽或是解决步阵人两条路。”善净出声。
现下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古怪，布阵人大费周章将他们困在这里做什么？有这样的本事又为何要掳走宫家的小公子？
经历得多了，善净几乎下意识的怀疑起宫家。
此时他勉强放下了对楚霄的防备，决定合作。
“楚道友如何看宫家所言？”
“宫家？”楚霄不明白善净为什么提到宫家，虽说目的是找到小公子，但眼下的问题和宫家没有关系。
“难道此处和宫家有关联？”
善净想要反驳，忽而意识到，“宫家以灵矿著称，芜青山正产银青石，此处正该有矿场，为何一路来我们丝毫没有察觉？”
风为之一静。
不好了小鱼我们要被发现了！
一处隐蔽的草丛里，莹绿的瞳孔紧缩，幽光闪过，顿时消失不见。
莎莎——
楚霄隐约听到了声响，回头四望却没有捕捉到异常。
是正常的声音吗？
她不太确定的回到探讨上。
“灵矿必然起了作用，若无灵力灵物介入，你不该听到红袖的声音。”
“如此说，这迷阵就是步在芜青山上！”
“那为什么宫家会找不到人呢？他们的产业有没有异常不知道吗？”
楚霄看着哔啵燃烧的火焰，陷入对宫家的回忆，她总觉得还是忽略了什么……
————
生着三足一团黑色云雾般的存在，熟练的跃进一个宽敞的洞窟，慌张转了一圈后急刹，停在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眼前。
“小鱼小鱼！不好啦~有两个厉害的人来抓你来了！”
正通过上方的洞口痴痴看着天光的少年，瞬间收起笑容，卷起石台上的纸页，抿了抿唇，下定决心。
“乌墨，你愿意离开芜青山吗？”
“我们是朋友，当然要一起走！”黑漆漆的存在打了个旋，透露着欢快。
……
迷阵内。
讨论还在继续。
“宫家怎么就这么肯定是邪祟掳走人？”
“除非他们确有证据。”
善净和楚霄四目相对，确定了彼此的怀疑，在楚霄吃东西的时间里，善净提及此事也被含糊过去，现在想来确有问题。
但到了这时候，他们完全可以跳过这一步，拿这个当已知条件，直接以邪祟作为目标来寻找线索。
可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邪祟也不是那么好接触的，还没有妖类来得多！妖族好歹还有块领地聚居，没见过的邪祟要怎么分辨？
“抓到了！迷阵灵力有波动！”
红袖铮的一声出鞘，指向某个方位。
楚霄顾不得询问，跃起抓住剑柄，随着红袖指出的方位而去。
善净显而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又觉得这主从两个不像伪装，犹豫两息还是纵身追去。
然而机遇稍纵即逝，只是慢了三息，他赶到时就见着剑芒闪烁，楚霄已经和不知道什么的存在交上了手。
一粒佛珠弹射而出，善净亦加入了打斗现场。
“停停停——”
十数招过去，二人觉察到不对，楚霄率先叫了停。
她们的对手黑影，实在有些千年龟的架势，这么多招下去都能接下，丝毫不停滞的继续攻势，但偏偏又没有什么有效招式击败他们。
“不好！对方是想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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