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这座宅子还有几分气派,等进了大门,朱漆斑驳、台阶断裂,要不是主人家就在身边,简直像个久无人住的荒宅。
进门之后丹凤公主许是已经接受了现实,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又轻柔又神秘的笑容,笑意盈盈地对纪年道:“请记公子见谅,我请陆公子有些事要商量,不如让雪儿带记公子游览一番。”
纪年巴不得自己闲逛,返魂花到手他连饭都不会吃人家的就会自觉告退,绝对不会耽误他们互相说谜语。
丹凤公主带着陆小凤往走廊深处走了,上官雪儿盯着纪年看了一会,板着脸道:“这里也没有甚么好玩的,不如我带你去找花公子。”
纪年已经听到过好几次这个“花公子”,却还是不知道这位是谁,于是问道:“这位花公子是谁?”
上官雪儿一边带着他闷头走路,一边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连花满楼花公子都不知道?”
纪年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他很有名吗?”
上官雪儿住了脚,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像是医生看着无药可救的病人。
“江南花家的七公子,流云飞袖花满楼,四条眉毛陆小凤最好的朋友,你连他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纪年甚至有些羞耻了——雪儿看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一个成年人不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实不相瞒,我连四条眉毛陆小凤也是今天才头一次听说。”
上官雪儿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恍然大悟中带着一丝同情。
纪年不知道她恍然大悟了些什么,后面的一段路途中上官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他领到一间看得出近期努力修整过的屋子前。
上官雪儿走到门前,并不敲门,只是对着屋里扬声道:“花公子,有人想来拜访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纪年:?
原来是我想拜访吗?
门里传来一道温和清越的声音:“两位请进。有朋自远方来,花某自然会好好招待。”
上官雪儿听了,直接推开房门对纪年示意:“记公子,请吧。”
纪年觉得从碰到这些人开始,就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加速键,不管做什么都有些身不由己,正如此时他莫名其妙就进了这位花满楼花公子的房间。
时值傍晚,纪年抬眼看去,只见花满楼侧坐在窗边,柔和的霞光从窗外探进,轻轻抚上窗边人的脸颊。
花满楼回头,含笑道:“请坐,今日的暮色实在好得很,是不是?”
“是很好。”纪年下意识找了把椅子坐下,有些局促地把眼神从花满楼身上挪开,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实际上很是简陋。
这间屋子很大,却只摆着一床一几和几张陈旧的椅子,除此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陈设。
这很不合常理,但自从纪年碰到这些人开始,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所以他只是记下这件事,并没有过多在意。
“嗯……”纪年看着花满楼那张满是愉悦的面孔,觉得整个屋子氛围怪怪的,让他出声也不是不出声更不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打破了这种宁静。
“我叫、咳、我叫纪年,花公子你好。”
不知怎得,在面对花满楼的时候,纪年下意识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似乎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撒谎。
“我叫花满楼,纪公子你好。”
花满楼似乎觉得这很有趣,愉快地回复。
纪年开始没话找话:“你和那位四条眉毛陆小凤是很好的朋友,怎么还分开来作客?”
花满楼:“陆小凤也来了么。”
“你不知道?”纪年有点诧异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确实会来的。”
纪年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你们说话都奇奇怪怪的,让人一点也听不懂。”
花满楼失笑:“纪公子对江湖中事不了解,自然觉得听不懂,也许我该讲得更清楚些。”
纪年反应了一下:“你能听到我和雪儿说话?”
他和雪儿说话的时候离这间屋子也不近,这么远的距离花满楼还能听到,这个听力也太吓人了。
花满楼:“我的耳朵还算好用。”
言下之意就是默认了。
纪年惊叹过后才想起来:“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江湖中的事,难道就因为我不认识你和陆小凤?”
花满楼沉吟片刻,慢慢道:“花某在江湖中不算籍籍无名,至于陆小凤……或许江湖中还没有未曾听说过他的朋友。”
这话由他说出来好似夸耀,但只要看到他的神色、听到他的语气,就能知道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纪年心想这是真碰上十以内加减法了。
谁知道随便偶遇的人就是江湖顶流啊,这种角色出门不应该是前呼后拥走到哪都会引起众人尖叫的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能碰到啊!
纪年沉默半晌,生硬地跳回第一个疑问:“那你怎么知道陆小凤会来?你们俩有心灵感应?”
这下轮到花满楼沉默了,虽然“心灵感应”这个词比较陌生,但从字面意思也能猜出是何解释。
——好像和“心有灵犀”是一个意思呢。
但花满楼不愧是花满楼,只沉默一瞬便泰然自若地回答道:“因为我已经来了。”
……啊?
这对吗?
纪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只能干笑道:“不愧是好朋友哈哈哈,你们感情真好。”
这个他熟啊,不管读作“好朋友”“好兄弟”“宿敌”“死对头”还是什么,最后写法都是一样的!
花满楼……花满楼再次微妙地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朋友”这三个字从这位纪公子口中说出来,似乎有着别样的意味?
气氛略显尴尬地沉寂下去——或许只有纪年觉得尴尬,花满楼对着窗口,看起来怡然自得,完全没被影响到。
纪年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采集点,终于忍不住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花满楼道:“花某自然乐意,只是有两位新朋友造访,自然要先招待新朋友。”
门外脚步声一顿,一个又矮又小却留着一脸大胡子的人推门而入,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你究竟是不是个瞎子?”*
纪年霍然回头:“啊?你是个……你看不见?”
仅存的理智让他吞下了“瞎子”这两个字。
花满楼仍然很是愉快的样子,微笑道:“是啊,花某虽然有眼睛,却瞎如蝙蝠。不过我总以为只有那种虽然有眼睛,却不肯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子。”*
大胡子冷着脸,狠狠地看向纪年:“你又是谁?”
纪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影视剧片场:“我叫记不住。”
跟着大胡子进来的白面书生同样微笑着,却有一种掩不住的杀气:“好得很,希望你能记住谁是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一根闪亮亮的练子枪和一柄长剑同时向纪年攻来!
纪年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说出手就出手,下意识往一旁躲闪而去,等他逃出攻击范围才发现,那一枪一剑真正的目标是花满楼!
练子抢以极快的速度攻至花满楼身前,带起的呼啸风声完全遮掩了长剑的动静。那柄长剑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花满楼的喉咙。
大胡子甚至同时怒喝一声:“让我看看你这个瞎子的能耐!”
纪年忍不住痛骂出声:“太卑鄙了吧你们!”一边手忙脚乱把腰间身后的长剑解下来,就要往战局中心冲去!
“咔、咔。”
长剑断成三截。
“当啷当啷”
两截断剑落在地面上,震荡出细小却尖锐的回响。
长枪仍在大胡子手上,距离花满楼却已经有三丈之远。
花满楼脸上还挂着微笑,却显得有些冷淡。
“二位突然造访,花某自当奉陪,又何必将旁人牵扯进来呢?”
大胡子和白面书生面白如纸,一同瞪向旁观了整场战局的纪年,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这……这就走啦?”纪年还没缓过劲儿来,只觉得魔幻,“不报警、哦,不报官吗?”
花满楼理所当然道:“江湖中事,何必报官?”
哦,原来是比游戏还乱的“武侠世界”,纪年把自己的世界观调整到“以暴制暴”“侠义为先”“侠以武犯禁”上去,换了个问题。
“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花满楼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已给了他们教训,希望独孤先生和萧先生不要执迷不悟吧。”
纪年想想那俩人离开时的表现,觉得希望不大。
“那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你得罪他们了?”
“他们一个是‘万里独行’独孤方,一个是‘断肠剑客’萧秋雨,至于为什么要来杀我……”
花满楼沉吟片刻,道:“有人说他们比不上我这个瞎子,算不算得罪了他们?”
“这不是实话么,说出来就受不了了?”虽然纪年压根不认识那俩人,但看刚刚的表现,自然能发现那两人和花满楼直接的差距。
花满楼笑笑,没有说话。
“那这话是谁说的呀,是不是想挑拨你们?”
“多半是陆小凤,他只是无心,从来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有多少!”
纪年又不懂了:“陆小凤说的,他们怎么不去找陆小凤?欺软怕硬?”
“……”花满楼忍不住道,“你……你的武功怎么样?”
这句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武功”这个词放在几天之前,对纪年来说只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有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武功怎么样”。
毕竟他只是一个沉迷挖草合成摆摊的生活玩家,就连现在这个满级的角色壳子都是靠嗑丹药嗑上去的,上一次战斗还是过了通过强制剧情的主线!
他连不得不下副本都是找人带的,他这个老板最大的贡献就是躲起来别死。
何况谁能一穿越马上就能把曾经键盘施放的技能在现实中用得如臂使指?
反正他不行。
现在纪年用得最熟的一个技能就是大轻功,主要还是为了赶路。
对纪年来说这已经很厉害了,毕竟就算在游戏里他的大轻功还老是撞墙或者飞到一半掉下来呢,现在这样说明他真的很努力了!
其实他也试过用那些技能,原本在游戏里就不够听话的技能现在用出来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点也不听他的指挥。
花满楼从纪年的沉默中品到了什么,同样沉默了。
他从不愿轻易干涉旁人,但这位纪公子实在是太过……耿直。
在这江湖之中,有些话若是轻易说出口,要么是一流的高手,要么是死人!
花满楼并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的死亡,尤其是这位又耿直、说话又有趣的新朋友。
在这一片沉默中,陆小凤推门进来,带着馥郁的香气。
探头
[注]*前内容引用/化用自原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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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像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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