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绮想，温师兄真的是很讨厌。
如果他和其他欺辱她的人一样就好了，如果他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受伤也无所谓，被辱骂也无所谓，可是他为什么要那般看着她，他的眉轻轻皱着，他指尖动用灵力将她的伤口修复。那眉眼轻轻的少年低头时看不清喜悲，他指尖的温度会是什么样子的，有人的温度会高些，有的人像快死的人温度就会低些。温师兄的温度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和滴落的雨水一般凉吗，还是和他落在她手背的泪一般温热呢。
杜绮不知道。
正如此刻，即使是在帮她疗伤，他的指尖也和她保留了一个恰好的距离。
也正如他们的关系——只是师兄妹而已。
在宗门里，能找的到无数这样关系的人，能称温师兄为师兄的人太多，多到够她埋没其中。
杜绮想，温师兄是个好人。他记得宗门里所有人的名字，甚至有些太好了，好到生出些许软弱来，被捉弄被利用名头也不生气，他的目光总是柔和地望着人，像一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一丝脾气，无论往这片湖面下投下什么，都会被宽和地回应包容。
即使是看出她是为了留下她而特意弄伤自己也是这样。
就像无数个过去一样喊出她的名字。
“……师妹……”
对方那浅色的眼眸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好像一片小小的湖泊。
“……”
为什么不问呢……杜绮满怀恶意的想，是担心招惹上她这个累赘吗，是担心惹上她这个麻烦吗，他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前途无量，自然不想和她这个宗门里有名的废材扯上关系。
和无数个过去一样，温师兄留下了疗伤的丹药后默默离开了。
她握紧了药瓶，冰凉的瓷瓶让她脸色越发阴沉。
杜绮想，他真的很讨厌，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为什么又不肯走近她，那双浅色眼眸为何总是对他人笑如同对她一样。
-
因为是过分好脾气的师兄，所以被胆怯的师弟推出来当替罪羊也不足为奇。
那张总是温和着的脸庞，那双总是柔和地注视其他人的眼睛似乎也滞了一刻。
可仅仅是一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不出所料的，温师兄触犯门规，这对对他寄予厚望的长老们更是惊怒。
温师兄温淮被罚处三百鞭刑，结果自然是遍体鳞伤。
杜绮来时他的双睫艰难地颤动了下，水流般的血从他的双睫下滴落，温师兄缓缓眨了下眼睛，带着些迟疑地喊了声“杜师妹。”
被问即为什么要这般做时也只是说——因为刑罚是对我的话，我的修为比他们要高些，若是到他们受刑，恐怕要遭受不住的吧。
少年说话时平静地好像是叙述，唇角甚至微微扬了起来。
杜绮想，真傻。
如果是她，就肯定不会这么做。
比这更傻的是发现温师兄的行为被被救下的人大肆嘲讽了一顿。
“什么天之骄子，我看不过是个糊涂虫！”
那人以为无人在附近，便大肆与同伴谈论起自己的机智来。
温师兄的眼眸依旧看不出喜悲，只是很像一块被淬炼的玻璃。
她想。
真是笨蛋师兄，自顾自地做了无用功。
杜绮想，因为是这样的师兄，所以不能被他们夺去，她要保护好他，她会保护好他。
-
……对温师兄做了不好的事情……
是被世人所瞧不起的怪人，修行的是被人怀疑甚至唾弃的功法，但是没关系，她最大的优势就是从来没有任何世俗道德对她的束缚。
用任何手段也无所谓。
故意地将自己置身险境，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不回来也没关系，不回来的话……就杀了他……那不是她心中的温师兄。
回来的话，也好不到哪去，那人惊疑地唤了声“师妹”，好像完全没搞清自己的处境。
现在还没明白吗……
杜绮的手指勾住了缠绕在他身上绳索，他不得不踉跄一步被迫看着她。
“师妹……”对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话头，那双眼睛里浮现的不是对自身处境的害怕，也不是被骗后的愤怒难堪，而是……对她的担心……
杜绮没有回答，她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中，也不许他说话。
言语没有意义，结果才是真谛。
杜绮在他颤动的眼神中，想着原来他的温度是这样的。
她咬住了他的唇，锋利的犬齿瞬时使得他的唇流下了汩汩潮红。
温淮没来得及震惊她的行为，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开始。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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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里的被负予万千厚望的青俊就这般消失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更别提这些年在他身上花费的资源。
杜绮理所当然的遭受了层出不穷的追杀。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埋怨，一边熟练地包扎着伤口一边说。
“温师兄还真是昂贵。”
即使是手脚不便艰难地为自己伤药，也不愿放松对他的哪怕是一瞬的禁锢。
温淮有些不忍地看着她，犹豫再三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师妹，放我回去吧……你……我会禀告宗门诸位长老，此事全因我而起，错全在我，与你无关。”
杜绮头也没抬地说。
“除非我死。”
在包扎好后她抬眸道。
“师兄不会明白的，现在的我，比原先的要快活千倍万倍，从前我留在宗门的唯一念头就是师兄。”
他本该说出的话一顿，再没有说出。
“所以——都怪你。”
杜绮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都怪师兄，引起了这般多的麻烦，明明只要一开始不靠近我就好了，明明不要喊出我的名字就好，明明——”
只看着我一人就好了。
杜绮的嘴唇张合着，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
温淮的目光又落在她还在渗血的伤口时，她总是对自己很草率，连包扎也只是草草完成，总是将自己看得太轻，所以他也总是无法放下她。
他的眼睛艰涩地盯着她的伤口，突然间似是有些难过地说，他垂下了眼，他的声音比风还轻。
“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恨我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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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很讨人厌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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