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今天我跟你去蹲点。”
没等万又水回答，林雨已经将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不用了吧，我一个人也行。”
“不行，”林雨语气坚决，“按规定出警必须两人以上。”
***
“好无聊啊，一个多小时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万又水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朝林雨小声抱怨。
“林队，你不觉得无聊吗？”
“办案就不无聊。”
林雨语气依旧平淡，没多看她一眼。
两人下了车，换到另一处观察点。没走多远，雨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万又水没带伞，四周只有一处窄窄的屋檐，勉强能容下两个人。
不会吧……难道要跟这个人挤在一起躲雨？
万又水望着越下越密的雨，心里暗暗叫苦。
“雨下大了，过来避一下。”
林雨朝万又水招了招手。
“不用不用，这点小雨算什么。”
“换地方。”
不是吧，才刚站定又要走？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
万又水啊万又水，你怎么又头脑一热就答应跟她出外勤？
她正暗自嘀咕，忽然听见一阵衣料窸窣声。
回过头，林雨已经将雨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就一件雨衣，将就一下。雨大了，这没地方躲。”
万又水有些发愣，她居然会把雨衣分给她？
林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补了一句
“你淋湿了，写检讨的是我。再说，你是我带出来的。”
好别扭的关心。
万又水悄悄白了她一眼，心想：明明是你非要跟来的好不好！
雨越下越密，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林雨。
对方站得笔直，像一棵不为风雨所动的树，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着街对面那扇紧闭的卷帘门——那是她们今晚蹲守的目标。
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她却仿佛毫无察觉。
“还要等多久啊？”
万又水忍不住小声嘟囔，声音几乎被淅沥的雨声吞没。
“等到他出现，或者等到命令结束。”
林雨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安静，专注。”
万又水只好把抱怨咽回肚子里，学着她的样子努力望向对面，但湿冷的空气和漫长的等待让她很难集中精神。
她下意识地朝林雨那边靠了靠，试图蹭一点对方那看似无比镇定的气场。
但万又水注意到，林雨不动声色地往屋檐外侧挪了半步，恰好替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冷风。
两人一时无话，只剩下雨水敲打屋檐和地面的声响。
在这片潮湿而安静的狭小空间里，一种微妙的同盟感悄然滋生。
她们共同注视着同一方向，等待着同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目标，分享着同一件雨衣和这一小片干燥。
忽然，林雨极低地“嘘”了一声。
万又水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面巷子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闪了一下。
“准备好了？”林雨的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声，但专注清晰可辨。
万又水重重点头，所有无聊和抱怨瞬间被 adrenaline 取代。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紧紧盯住那个方向。
雨还在下，但在这个小小的屋檐下，两人仿佛成了一个整体，安静地蛰伏在雨夜里，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就在那道黑影蹿出巷口、试图撬开沿街店铺卷帘门的瞬间。
林雨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骤然刺破雨幕的箭矢，猛地冲了出去。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没回头给万又水留下任何指令，但万又水几乎下意识地紧跟而上。
她们之间仿佛已形成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警察！站住！”
林雨的喝声清晰冷冽，穿透雨声砸向那个慌乱的身影。
对方显然没料到雨夜中竟有人蹲守，惊得猛地一颤，转身就往反方向逃窜。
可林雨的速度远比他快，几步跨过湿滑的路面，逼近对方身后。
小偷狗急跳墙，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截短棍向后抡来！
万又水心头一紧：“林队小心！”
却见林雨丝毫没有减速，只是极快地侧身避过，同时右手精准扣住对方持棍的手腕向下猛折，左手顺势一推对方的肩。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那人痛呼一声，短棍“哐当”落地，整个人已被林雨反拧着手臂死死按在湿漉漉的墙上，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万又水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林雨微微喘着气，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但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专注，手下的小偷被她压制得动弹不得。
“铐上。”
林雨朝万又水偏了下头，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惊险又漂亮的一击只是日常操作。
万又水连忙拿出手铐，利落地将嫌疑人双手反铐身后。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慢了下来。
雨渐渐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路面。
万又水看着正在简洁汇报情况的林雨，忍不住小声感叹：“林队，你刚才也太帅了吧……”
林雨结束通话，收起手机，瞥了她一眼。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扬了一下。
“这是刑警的基本操作，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雨衣，重新抖开，“走了，带回去做笔录。”
万又水看着她把雨衣随意搭在肩上、转身走向车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雨天夜晚，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警车驶回分局时，雨已经停了。
凌晨的街道空旷安静，只剩下车轮压过湿滑路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嫌疑人被押进办案区办理手续时一直低着头，偶尔偷瞄林雨的眼神里还带着点难以置信和畏惧。
万又水在一旁整理扣押的物品，忍不住又回想起林雨刚才那记利落的擒拿——速度快、下手准，完全没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下次行动，跟上节奏要再快一点。”
林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万又水一转身，看见她递来一杯刚接的热水。
“你冲出去那一下谁跟得上啊……”万又水接过水杯，小声嘀咕着，温热瞬间透过纸杯暖透了她冻得发麻的指尖。
林雨没反驳，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反应可以练。”
办理完交接，证据录入系统，等全部流程走完，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朦胧的灰白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分局大楼，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的潮湿气息。
万又水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结束了……快累瘫了。”
林雨在她身旁停下脚步，取出车钥匙：“早饭吃什么？”
万又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算是主动邀饭？
“肠粉？”她试探性地问，根本没指望这位冷淡队长会答应。
没想到林雨只是淡淡点头：“行。”
朝霞渐渐晕染开来，落在她们疲惫却明亮的眼睛里。
万又水看着走在前方的挺拔背影，忽然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与林雨并肩走向晨光微亮的街道。
这个搭档，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
街边早点摊的蒸汽袅袅升起，与微凉的晨风交织在一起。
林雨带万又水走进了一家干净却略显陈旧的小铺。
“老板，两盘肉蛋肠粉。”
林雨似乎对这里很熟，语气熟稔地吩咐完，就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动作自然流畅。
万又水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铺子不大，桌椅都磨出了温润的边角，看得出是家老店。
这个时间点，店里多是早起赶工的老人和穿着制式的上班族。
她很难想象林雨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会出现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热腾腾肠粉很快端了上来。
肠粉晶莹剔透，散发着朴实的香气。
万又水是真的饿了，夹起一块，迫不及待地送进口中，温暖的米香夹杂着秘制的酱油瞬间熨帖了熬夜带来的疲惫和寒冷。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却看见对面的林雨吃相依旧斯文克制，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不是在嘈杂的小铺，而是在某个需要仪态的正式场合。
“林队，”万又水咽下口中的食物，忍不住好奇，“你常来这儿？”
“嗯。”林雨应了一声，视线从粥碗上抬起，落在万又水脸上，“附近就这家开门早，干净。”
很符合她务实风格的答案。万又水正想再夹一筷子，却听到林雨再次开口，问题来得有些突然。
“为什么突然要出外勤？”林雨的语气很平淡，不像质问，更像是纯粹的疑问。
万又水的筷子顿在半空。
她没想到林雨会问这个，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在一盘肠粉前。
她放下筷子，想了想，脸上那种时常挂着的、略显跳脱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些。
她组织着语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盘边。
“我最近......在办公室里呆久了，加上最近家里面催我，有点压抑，就想着出去散散心......”
她顿了顿，偷偷瞥了一眼林雨，见对方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多了点自嘲。
“我知道我有时候是有点莽撞，脑子一热就冲了，可能还差点给你添麻烦……但我不是故意捣乱。我就是觉得，线索和真相不是在报告里等来的，是要走出去，去碰、去找、去追的。”
说完，她有点忐忑地看向林雨，等待着她可能出现的、带着冷淡意味的点评或说教。
然而林雨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低下头，把酱油倒入盘中，用筷子拌起来。
“想法没错。”
半晌，林雨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但冲动和热血，有时候会盖过判断。保护好自己，才能继续追下去。”
这话不像全然的否定，甚至隐约带着一点……认同？万又水有些意外。
“那……林队你呢？”
万又水趁机反问。
“你为什么老是冲在最前面？我看你今天抓那家伙的时候，简直像……”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林雨抬起头，目光里没什么波澜，却让万又水觉得她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职责所在。”
四个字，简洁得近乎刻板。
但紧接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极轻地补充了一句，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且，有些地方，总要有人去。”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却让万又水心里微微一动。
她看着林雨低下头继续吃东西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下，似乎藏着某些她还没看懂的东西。
早餐在一种相对安静的氛围中结束。
林雨自然地起身付了账，没给万又水争抢的机会。
“下次你请。”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走出铺子，阳光已经穿透云层，将街道染成金色。
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但身体被食物烘得暖洋洋的。
回到分局，后续还有不少文书工作需要处理。
万又水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敲打昨晚的行动报告，时不时因困倦而眼皮打架。
一份文件被轻轻放在她手边。
万又水抬头，看见林雨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她把其中一杯放在万又水面前，浓郁的咖啡香气瞬间驱散了些许睡意。
“提神。”林雨言简意赅，然后拿起她自己那杯，走向自己的工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万又水捧着那杯温热的咖啡，看着林雨挺直的背影融入办公室逐渐忙碌起来的氛围中。
她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像极了这个夜晚与清晨交织的滋味。
有行动的紧张，有等待的枯燥，有雨水的冰凉，也有雨衣下和早餐铺里意外的暖意。
她忽然觉得，或许出外勤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追寻案件的真实，也在于一点点看清身边这个看似冷淡、实则别别扭扭关心着队友的队长。
窗外的阳光彻底明亮起来，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而对于万又水来说，某种全新的、关于“搭档”的理解，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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