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难忍。
丁絮不舒服的时候会非常暴躁,和简轻言的起床气差不多,想到今天还要上早自习,他恨不得一拳把床捶塌。
然而生活给你一拳你也只能受着,丁絮照例缓了会儿睡意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扶住床头柜静止了将近一分钟,面前的黑色麻点才逐渐散开。
昨晚那些卷子能看出来学生们好歹是背了,但理解能力仍旧欠佳。文章题目的作用是什么,甚至有人写引出下文,把他气得不轻,梦里都在训学生。
九年三班的同学们发现,丁老师今天似乎非常不开心。
抽人背课文的间隙,乔青用手肘戳了戳同桌张语阑:“是不是你昨天让丁老师唱歌,他记仇了?”
张语阑不明所以:“啊?丁老师虽然脾气不好,但格局还是蛮大的。”
丁絮拿书拍了拍讲台:“乔青,张语阑,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站起来让全班同学听听行不行?”
两人干巴巴地站起来,眉来眼去,十分默契地沉默着。
“不说就给我背一遍岳阳楼记,背不出来就来讲台这儿当左右护法,选吧。”
张语阑和乔青在班里都算学习不好的,听到要背课文都欲哭无泪。
“求你了丁老师,别背课文,我俩真没说你坏话。”乔青可怜巴巴地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丁絮冷淡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准备下讲台过去。
刚往前迈了一步,世界似乎都旋转起来,他扶住讲台,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
挺明显的一下,全班同学都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身体不舒服,丁絮早上起晚了几分钟,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匆匆过来上课。估计是昨晚受凉了,今天大脑格外胀痛,脑组织如同黏连了一般,思绪混乱。
他恍惚着,大腿突然发软。
完了,低血糖犯了。
学生们即将观赏到世纪景观——丁老师靠着讲台,面条一样滑下去。
“我草乔青,你把丁老师气晕过去了!”张语阑心头一惊,从课桌上翻过去,冲到丁絮面前扶他起来。
乔青也慌忙过来,被张语阑怒斥:“找老师啊你!你能给丁老师做人工呼吸还是咋?”
他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全班人,大家都骚动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找人,惹出不小的动静。别的班上课的老师不满地探头看过来:“体育课也不能这么吵!”
“不是,丁老师晕倒了!”乔青大喊。
很快,这一层都不安定了,老师讲课也讲不下去,干脆跟着帮忙。
简轻言正在后厨帮着做饭。校长本来推脱着不让他干活,但他说自己占了学校的一个宿舍,自然要回馈给人家。
他不太会做饭,只能帮着洗洗碗切切菜,这时候正满食堂找毛巾擦手。
乔青从门口冲进来,逮着最近的人就说:“丁老师晕过去了!”
简轻言动作一顿,顾不上擦手,眉头紧蹙着跑上楼,来到班级门口。
张语阑在讲台前半搂半抱着丁絮,见到简轻言,毫不犹豫地把他交过去。
丁絮面色苍白,嘴唇丝毫没有血色,眼睫被冷汗浸湿,身上却烫得能烧炭。
“村医呢?”
“听说出门看闺女去了,两三天才回来呢。”
村里就那么一家卫生室,简轻言顾不上思考,匆匆交代了一句自习,便抱着丁絮出校门、上车、发车一条龙。
镇上有诊所,一会儿就能到,简轻言却总感觉车太慢,不断提速,一路颠簸。
“简律……”后座传来微弱的声音。
丁絮已经醒了,紧紧抓着门把手,脸色很差地说:“开门。”
简轻言没问,直接把车停在路上,解开锁。丁絮摔下车一阵狂吐。
吐到后面,嘴里一阵苦味。丁絮蹲在地上咳嗽,全身冰凉。
这一吐把他搞清醒了。
刚刚被颠醒,意识还不清晰,胃就已经在翻涌了。简轻言之前开三蹦子都慢悠悠的,这是他第一次开这么猛,身体根本受不了。
“丁老师!”简轻言下了车,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丁絮喘了口气,伸手接过。瓶盖已经被拧开了,他仰头喝了些漱口,感觉好了一点。
“我……”他记忆还有些不清晰。
“乔青和我说你上课突然晕过去了,村医不在,我们去镇上。”简轻言温声道。
丁絮握着简轻言的手保持平衡,身体太虚弱,顺势往他那边靠过去,简轻言伸手揽住他肩膀,肩胛骨硬邦邦地戳着胳膊。
“我的课?”丁絮瞬间精神了,“我现在没事了,回去上课。”
“丁老师。”简轻言的语气带了些警告,“你要是现在回去,我还用那个速度开车。”
“怎么还威胁病号呢。”丁絮苦笑,还是妥协了,“行,帮我和江老师说一声,和他串个课,第七节课我上。”
丁絮受不了车里的味道,倒不是简轻言的车里有劣质香水,而是所有车都有一种淡淡的皮革味,加上行驶时的颠簸,想想都恶心得不行。
简轻言用三蹦子的速度开着车,后面丁絮开着车窗拼命呼吸新鲜空气,被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用不用我关窗?”简轻言问。
“不。”丁絮虚弱但坚定地说,“开了窗我会感冒,但是关了窗我会死。简律,我相信孰轻孰重你还是分得清的。”
简轻言轻轻笑了下,回答道:“对我都很重要。”
因为刚吐过,丁絮没怎么再晕车,大奔顺利在诊所门口停下。简轻言把外衣给他披上,牵着他进诊所。
“最好还是打个针吧。”大夫说。
“行,正好我上午没课了。”丁絮点点头。
大夫给开了点药,简轻言加了个茶苯海明片,利索地付款。
护士捏着针头和药过来,熟练地缠上橡皮管,打针的时候蹙起眉:“你这血管这么细啊,不好扎。”
“不好意思。”丁絮充满歉意地说,“我尽量让它长粗一点。”
护士被逗笑了,也不再计较他的血管,仔细地扎了针,粘好胶带。
“丁老师,我买了粥。”简轻言用小塑料袋拎着一杯黑米粥,“加了两勺糖的。”
丁絮打针不方便,简轻言插上吸管,把粥递过去。丁絮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就不喝了,理由是刚吐完没食欲。
简轻言笑笑,将粥放到一边。
“你知道吗简律,你这样子就很像我妈。”丁絮说,“特体贴。”
简轻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但又和我妈不一样。我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会说这件事多么多么好,然后让我去做。简律你就不一样,你一直很尊重我的意愿。”丁絮轻声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丁絮可能还在栖桦,用多媒体大黑板给学生讲课。
他叹口气。
“怎么了丁老师?”简轻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想念你的蓝莓爆了。”
“有西瓜爆。”简轻言说。
“难抽。”
“你昨天还找我要了。”
“那个是万不得已。”
“……算了,给我那个也行。”丁絮说。
“不行。”简轻言站起身,“你说过罚我一周内抽完的。”
说完,他打开诊所门,在丁絮能看见的地方拿出一根点燃,慢悠悠地抽。
丁絮在心里的记仇本上又给他加了一笔。
很奇怪,看着简轻言抽烟,他就像自己也抽了一样逐渐平静下来。简轻言抽烟的样子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性感。
果然,富有的人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从容镇定的气质,能把二十多块的玉溪抽出雪茄的高级感。
大概是因为他在抽烟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面部线条比较硬,透露出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不过丁絮和简轻言已经熟悉了,那一点疏离感就变为了“哇,好帅”的感慨。
以及“他好平静啊搞得我好困”。
上课晕过去,坐车吐出来,丁絮根本没受过这样的折磨,体力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他干脆抱着个白枕头,头一低,瞬间进入睡眠模式。
简轻言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鼻头被寒风吹得通红。
“帅哥,你是那位的家属吗?”再推开门的时候,护士迎上来轻声说,“刚刚在病床上的患者已经拔针了,要不您把他整过去躺着睡?”
丁絮坐在角落低头睡着,柔软的发丝垂落。
“啊,我是家属。”简轻言说。
护士帮忙举着药瓶,简轻言胳膊穿过他臂弯,另一只手揽住他肩膀,将丁絮稳稳抱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抱丁絮了。简轻言总觉得他的身体比一般人凉一点,也更瘦,骨头都硌手。
凑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很干净的花香味。
“医生,”简轻言将丁絮放在病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麻烦换药。”
“好嘞!”医生拿着新药过来,一边换药一边笑眯眯地说:“你是他哥?把人家照顾得这么好。”
简轻言笑笑,没否认。
“你俩长得都不像本地人,但是帅。”医生拿着空药瓶打量了一下两人,“风格不同的帅。”
“谢谢。”简轻言笑意更浓。
晕车的感受真的非常不好,尤其是对我这种有呕吐恐惧症的人……呕呕呕呕呕呕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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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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