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湿滑,两旁是居民楼,偶尔能看到窗台上摆着盆花,一条毛光水滑的流浪狗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冲着这群陌生人龇牙狂吠,声音在格外刺耳。
邢空山觉得这狗和旺财长得挺像,正想逗逗看咬不咬人,旁边一个正在门口摘菜的大婶就吼了一句:“滚一边去!瞎叫唤啥!”那狗立刻呜咽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红毛侧身给几个冲冲打打的小孩让了下路,心有余悸:“这村子里也太真实了吧。”
众人一一表示赞同。
正常的乡村景象,正常的村民反应,正常的甚至有些乏味的旅途开端。
这与他们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副本都截然不同,没有一上来就张牙舞爪的怪物,没有诡异扭曲的环境,没有即刻触发即死的规则。这种过分的正常,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构成了最大的异常。
“呵”旁边的中年胖子发出一声嗤笑,“我倒要看看这副本搞得什么鬼。”那声音粗鲁又油腻,极度让人不适。
赵村长完全没察觉到玩家们内心的极度戒备,依旧热情地做着介绍:
“我们汀水村啊,别看不起眼,历史悠久!祖上可是出过大人物的……后山的宗族祠堂一定要去看看,里面供着传承了上百年的古董宝贝,那可是我们村的根啊……还有村东头那棵老榕树,据说有五百岁了……最值得说的还是咱们村的水,清甜甘洌,是从……”
"到了到了!"赵村长停在了一栋临河而建的三层木楼前,木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头表面泛着深沉的色泽,被雨水打湿后更显黝黑。
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广告牌,写着“汀水旅馆”四个大字。
“阿贵啊!”赵村长推开虚掩的大门。
旅馆内深黑色大理石地板被拖得发亮,倒映着几人模糊的影子,四面墙壁上全都挂着看不清东西的画像,一团漆黑的油彩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淡淡霉味混合着皂角的清香,邢空山鼻子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的瞅着四周,大堂一眼能看到底。
前台空无一人。
赵村长似乎有些尴尬,连忙提高嗓门喊道:“阿贵!阿贵!游客来了!跑哪去了?”
一连喊了几声,一个中年男人才从后厨跑出来:“来了!别喊……哎?游客都到了啊”
“没事,”赵村长摆摆手,接过阿贵递过来的钥匙,“来,这是房间钥匙。咱这儿条件有限,只有5间空房了,大家商量商量,挤一挤,克服一下。”
“记得钥匙别掉了啊。”
徐思淼:“村长,如果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这……掉了嘛……”村长顿了顿。
众人心里的弦瞬间绷紧。
“去前台找阿贵再拿一把就是了,5块一把新的。”村长狐疑的看着这群年轻人,不就是掉了钥匙,怎么搞得像要吃了他们似的。
邢空山注意到,村长分发钥匙时,目光非常自然地扫过包括他在内的每一名玩家,甚至对存在感极低的高中生陆然燃和中年男人陈岩都点头示意了一下。
唯独到了瑟兰迪那里,他的视线像是遇到了一团无形的空气,没有丝毫停顿,极其自然地滑了过去,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存在。
村长似乎很忙,叮嘱了几句,又匆匆离开。
旅馆大门吱呀一声轻轻晃动,将外面村里喧闹声隔开。
9名玩家站在略显空旷、整洁得过分的大堂里,一时竟无人说话。
外面雨声似乎小了,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诡异的“正常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邢空山目光又一次落向那抹安静的白色。
瑟兰迪正微微仰头,端详墙壁上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邢空山捏紧了手中的钥匙,脑子里理智和恋爱脑两个小人儿打的火热。
恋爱脑:麻麻,他真好看,我好像要恋爱了。
理智:来历不明、能力不明,瑟兰迪很危险!而作为黎明希望之星、人类最强玩家、超级无敌帅猛男……的自己,正应该贴身盯梢,近距离监控!掌握第一手动态,这是队长的责任!
妈的。
管他呢。
老子上了。
柳璐瞪大眼睛:不是,老大,你要干嘛?
邢空山:拯救没地方住的落魄美少年。
对方好像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回望过来,并递给他一个轻轻的微笑。
“咳,”邢空山耳朵尖有点发热,他强行板起脸,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冷静可靠,却不自觉地比平时低了几个度,“你……没分到钥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瑟兰迪空荡荡的双手,带着不容拒绝的生硬:“那就先跟我住一间吧。”
瑟兰迪顺着那低沉略哑的嗓音看去——这个男人很高,寸头,黑色的冲锋衣完美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极具爆发力的野性力量感。
唔,有点像龙神陛下养的那条总是龇着牙、看起来凶巴巴但实际上很容易顺毛的大狗。瑟兰迪漫不经心地想道。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声音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可以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应该的。”邢空山几乎是瞬间回应,动作利落地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身后柳璐试图伸过来阻拦的手,也完全无视了徐思淼透过镜片投来的那种“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的不敢置信的目光。
他绷着一张“老子完全是出于队长职责进行必要监控”的正义凛然的脸,带着这位来历不明、危险系数爆表、但目前看起来漂亮得像精灵一样的“重点监控对象”,脚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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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尽头 201房间。
瑟兰迪想拿钥匙进去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不知道屋里有什么,我先进吧,你跟在我后面。”
瑟兰迪点点头,很乖巧的退到后面。
邢空山打开房门。
大床房,很干净整洁,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迅速检查房间各个角落,窗户插销,床底,甚至轻轻敲了敲墙壁。没有暗门,没有陷阱,除了过于整洁。
确定没什么东西,瑟兰迪跟在高挺的男人身后进屋。
瑟兰迪则安静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被雨幕笼罩的街道和远处朦胧的山峦,侧影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套精美的瓷器。
“我应该比你大,叫我邢哥就行。”邢空山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那个,你是npc吗?”邢空山问向少年,语气温和有理,面色还温柔。心想是npc也没关系,那三好学生乖宝宝的模样,话说重一点儿就该哭了吧。
“npc?”瑟兰迪翠绿的大眼睛里充满疑惑,但转瞬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邢先生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是玩家。”
邢先生?
他叫我邢先生诶。
邢空山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了。他把椅子拉近,又忍不住追问,“真的?”
瑟兰迪偏头,反问道“真的。我不像玩家吗?”明明在玩家来到这个副本前,他还做了一些伪装,至少摘掉了他的王冠和权杖,还换了身简单的礼服。
邢空山直直看过去,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觉得呢?
从头到脚打扮得像个游戏建模似的,还能让别人被动降低认知,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是普通人”,有你这样儿的玩家吗?
瑟兰迪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质疑,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苦恼,“进副本前,我和一个朋友打了赌,输了……她非要给我这么打扮才让我进来……”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
“而且我本身胆子比较小,每个月强制下的副本,都是根据论坛攻略,尽量选择已经有人通关过的安全副本池。这次要不是打赌输了,是绝对不会冒险选择‘首通模式’进入这种尚未被探索过的危险副本的。”
“朋友?”邢空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你们……关系很好?”
什么样儿的朋友还亲自给你“打扮”?还能一起打赌?关系这么好吗?
对方突然的靠近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瑟兰迪身体稍稍后倾。
地球人……可真是太失礼了。
“就是普通朋友,曾经在同一个学院学习过。”也就是一起拯救过世界的关系吧。
“真的吗?”邢空山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意味。他的动作快过思考,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美人清瘦纤细的手腕。皮肤的触感微凉而细腻,像上好的玉石。
“你别骗我,瑟兰迪。”邢空山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双翠绿的,又会骗人的眼睛,实在美丽。
他也曾经历过一个极其惨烈的副本,好几个生死与共的队友都最终埋葬在了那里。原因很简单,那个副本里,从一开始就完美隐藏了个混入玩家内部的NPC,它用着最无害美丽的外表,一刀一刀切开人类玩家的心脏。
瑟兰迪并没有挣脱他的手腕,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在叹息,“真话,我很少骗人。”只是骗得都不是人。
“嗯,我相信你。”邢空山手指摩挲。
瑟兰迪看见男人忽然笑了,紧接着自己脑袋就被摸了一把。
“那接下来几天你就尽量跟着我,不要一个人,觉得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跟我讲,邢哥保证带你一起过了这个副本。”
“还有,离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红毛和女人远一点,记住没?”
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他音尾有些上扬,瑟兰迪心想这是自己听过最对自己口味的的声音了,不,不仅是声音,性格也很对胃口。
就是不太礼貌。
或许可以把他带回拉克希尔,关在一座由藤蔓织就的囚笼里,让他每晚在月光下演奏精灵之歌。
“喂,瑟兰迪?”
瑟兰迪收回自己的目光,“好的,我会跟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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