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几日，玉尘子依旧保持着温和体贴的师尊模样，事无巨细地关心谢意知的饮食起居、修炼进度，甚至每日准备的灵食点心都精致得不像话，温度永远恰到好处。但他那双温柔眼眸深处，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需要确认，这份“脆弱”并非别有用心。
谢意知这人吧，从小就精得跟猴儿似的，跟“钝感力”仨字根本不沾边。他妈嘴上说“别乱花钱，啥都不要”，他立马就能瞅见老太太偷偷瞄了某个商品好几眼的小动作，知道了他妈是口是心非的，给他老妈拿下那件商品。玉尘子眼里的那抹戒备与审视一出现，就被他敏锐地感知到了。
“谢谢，这可咋办呐？”系统也察觉到了，有些担忧。
“……你叫谁？我吗？你为啥子这么叫我？好怪啊”
“你之前不还叫我鸡蛋吗，我也想给你取个昵称嘛。”系统突然有些羞涩。
“那你不应该叫我意意，知知，或者意知吗？为什么叫我谢谢啊？”谢意知一脸的黑人问号。
“那咱俩还是有点暧昧了。”
“……”谢意知一脸的平静，有点无话可说，“鸡蛋，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吗？我是3000年生产的。”系统有点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跳转到了生产年月，它可是才出生的，不存在过期的可能性。
“见微知著，由你可知3000后是垮掉的一代，3000后有你，真是了不起，少上网冲浪吧”谢意知一脸的认真。
“谢谢，我正在很认真的与你探讨解决办法，现在不想跟你吵架，劝你好好说话，好好做人。不然我真的要与你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线下真人快打了，你最好真的有成年男人的绝对力量，因为我是真的可以徒手接子弹，滑铲杀老虎。”光团变出了一张嘴，学着谢意知的样子，露出了标准的绝美微笑。
谢意知“……”
系统“^ω^ ”
“……哈……哈哈，瞧你，真的是，跟你开玩笑的呢，不用担心啊，鸡蛋，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一个转机就好了。现在不要惊慌，等待，只用等待。如果再使小手段，咱们的圣子师傅就算想装瞎也装不下去了，太刻意了，人睁只眼闭只眼，咱把人当傻子看，多不礼貌啊。”谢意知挠了挠头，憨笑着安抚炸毛的系统。
又过了几天，盼望着，盼望着，他们千盼万盼的转机终于来了。
一个寻常的夜晚，突然雷声轰鸣，电光透过窗棂，将谢意知故作不安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紧闭着眼，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门口的动静。每天晚上亥时，玉尘子都会前来检查他的学习进度。
天箓阁位于松山之上，海拔极高，这里雷霆也并非凡响，带着天地之威，震耳欲聋。谢意知原本正在打坐，试图参悟刚学的一道复杂的净心秘纹，却被一声雷鸣炸的他差点从垫子上跳起来。
他惊喜地睁开眼，知道转机来了！赶紧回到床上，倒头开始装睡。
另一边，玉尘子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到了谢意知的房间前。
“鸡蛋，来了来了！脚步声！快，给我背景音乐，悲情一点的那种！”谢意知在脑海里兴奋地指挥。
系统无语地播放了一段《大海底》。
耶？还是一只菠萝蜜唱的，怪有品位的，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后迅速平复情绪，又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确保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湿润水汽和淡淡冷檀香的玉尘子走了进来。他看到榻上蜷成一团、微微发抖的小徒弟，温柔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也有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消散的审视。他缓步靠近。
谢意知算准时机，在又一道惊雷炸响的瞬间，猛地一颤，然后像是寻求安全感般，无意识地伸出手，精准地攥住了玉尘子宽大衣袖的一角。力道不轻不重，既显得依赖，又不至于让人反感。
玉尘子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指节微微发白的小手。他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
“妈妈爸爸……别走……”谢意知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声音带着哭腔，演技爆表，“……怕……”
玉尘子没有立刻挣脱。他静静地站着，任由他抓着，目光落在他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眉头上。那丝疑虑在如此直白的、仿佛源自本能的依赖面前，似乎又消散了几分。他叹了口气，终究是心软占了上风。
他轻轻坐在榻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另一只手拿起方才看的符道典籍，就着昏黄的珠光，心不在焉地翻阅起来，算是默许了这份陪伴。
室内只剩下雷声渐歇后的余韵和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谢意知内心得意洋洋，继续在脑内和系统吹嘘自己的临场发挥和细节把控，从手指的颤抖幅度分析到梦呓的语调变化。
然而或许是这些日子来，他表面故作云淡风轻，内里却无时无刻不悬着心，焦虑那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转机。如今心头大石终于落地，原本高度兴奋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玉尘子翻过一页书，忽然感觉抓着自己衣袖的力道微微松了些。他侧头看去，只见榻上的少年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紧蹙的眉头不知何时舒展开来，像是陷入了真正的、毫无防备的沉睡。
之前的颤抖和梦呓都消失了。
他是真的……睡着了。
玉尘子拿着书卷的手顿住了。
他凝视着他毫无伪饰的睡颜，那张平日里总是绷着、带着冰冷疏离和刻意倔强的小脸，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因为熟睡，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竟有几分符合他年龄的稚气。
所以，刚才或许是真的被雷声惊扰不安，但后来……是真的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细微却温暖的溪流，悄然融化了玉尘子心底最后那一小块冰封的警惕。
他眼中的审视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柔软的、带着巨大怜惜的温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到后来，即使谢意知真的睡过去了，放松了抓住手里衣袖的力度，玉尘子也没有趁机挣扎，只是任由他抓着，继续安静地翻看手里的典籍。
房间并不算极大，夜明珠的光线柔和却略显朦胧。玉尘子原本只是想再陪谢意知一会儿，但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书页上的字迹，他的困意也渐渐上涌。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竟靠着床沿，也合上了眼。
待玉尘子醒来时，率先感觉到头脑埋在一片温热处。他怔了下，骤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枕在了自家徒弟的肩上睡着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弹起身，慌忙离开了床边，脸颊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热。所幸，他的动作并未惊醒对方，谢意知依旧睡得很沉。
他握着门框，深吸了几口气，才轻轻掩门离开。回到自己的静室，他揉着眉心，心中一片恍惚，对自己竟如此失态感到些许懊恼。
他又花了几分钟平复心情，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他已经许久未曾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更别说还是一个需要他引导、内心脆弱的弟子，一时间竟关心则乱，忘了分寸。
可是……
当他想到他初来时的冰冷孤寂，想到他方才在雷声中无意识抓住他袖子时的脆弱，想到他选择无情道时那句“不会再有期望，自然也不会再失望”的绝望，想到他在睡梦中喊“妈妈爸爸，别走，我怕”的惊惧……竟又不免忧心起来。
玉尘子总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无论是曾经可能被家庭伤害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还是强行修炼无情道可能带来的风险，如果因此道基受损、甚至心性堕落下去怎么办？
他想着想着，竟将一开始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保持距离的事全忘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静室，而是站在了厨房里，并且……已经做好了两人份的、极其精致丰盛、灵气盎然的早餐。
玉尘子看着两份精美的早餐，想了想，又多做了一些灵食甜点。
“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打基础的时候，修士淬体本就消耗大，他又心思重，还是吃好点比较好。”他自言自语道，完全没意识到这份关怀已经远超普通师徒的程度。
餐桌上。
谢意知默默吃着这顿堪比满汉全席的灵食早餐，感觉再这样下去，无情道还没练成，先要得脂肪肝了。他注意到玉尘子看着他，眼神柔和得能掐出水来，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他没忍住，放下玉箸，维持着冷淡语调：“师尊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玉尘子顿了下，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为师只是觉得……知意你的身体，似乎有些过于单薄了。可是修行太刻苦，未曾好好用饭？”
谢意知：“……”
我谢谢您嘞！我知道我是细狗了！别说了！你戳到我痛处了！
他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只是睫毛颤了颤，偏过头，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修行之人，不在乎皮囊。” 完美演绎了一个因为过去可能被嫌弃过、所以对“单薄”二字敏感又故作坚强的形象。
玉尘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触动了他的伤心事，眼神愈发歉疚和怜爱，连忙将一盘水晶虾饺又往他那边推了推：“是为师失言了。多吃些，今日还要修习新的符纹，很耗心神。”
经过这一夜一事，玉尘子心中那点警惕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对于他的怜爱与责任。
而谢意知，一边享受着顶级保姆师尊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在内心给自己颁发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杯。
系统：“……宿主，适可而止，别忘了你的任务是飞升，不是当影帝。”
谢意知：“你个鸡蛋，你懂什么，这是策略！获取信任，方便以后薅羊毛……啊不是，是获取修炼资源！”
系统：“……你开心就好，我只是个鸡蛋，我什么都不懂^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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