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暗淡的长空一如清麦此刻的心情。她不安地在门外来回踱步,甚至将耳朵紧贴在房门的缝隙处,希望能由此听到些什么。
终归是要让她失望了,卧房内非常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相互交织。薛晚盈低垂着眼眸,无声的反抗着,此时是连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
卫牧尘见状轻佻眉梢,转动了下左手拇指的白玉扳指,身体微微后仰,姿态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床栏上,随口说道:“薛仁和,现任礼部尚书。”
薛晚盈的眉心狠狠一跳,如被重击一般。她不得不抬眼,毫不意外地撞进卫牧尘漆黑的双眸。
那双眼睛仿佛暗无天日的深渊,在意图拖着薛晚盈一同坠落至幽暗的地狱之中。
薛晚盈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消失了,表情僵硬道:“世子想说什么?”
卫牧尘嘴角含笑,狭长的眼睛眯起,泛着奇异的光。
“如果我将此事透露给薛仁和,你猜他会如何做?”
薛晚盈双眸微微失神,这个问题,她都不用细想便已知晓答案。
薛家人情感淡薄,最是无情,家族的荣辱才是第一要紧事。
哪怕薛晚蓉看似受尽薛老夫人宠爱,但是也和她一样没有选择,不能随心而为。
更何况薛仁和这般懦弱又胆小之人,连薛老夫人的话都不敢反驳一句,让他拒绝堂堂世子爷。
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有时,她真的很疑惑。疑惑薛仁和是如何坐稳尚书之位的,而且还能屹立不倒,官位尤为稳固。
这么多年,甚至连弹劾他的人都没有。
所以,今日之事决不能叫薛府的人知道。她亦是指望不上任何人,唯一的依靠只有她自己。
薛晚盈在眨眼间藏起眼眸里的倔强和抗拒,轻言细语道:“世子方才的提议着实令民女惶恐,心中难免不安。不知可否多给几日,容民女考虑一二,再做答复。”
“这样,可好?”
卫牧尘嗤笑一声,他自然没有错过薛晚盈表情的转变,知道她是有意在敷衍他,也乐得配合。毕竟无论她拖的多久,只要人还在京都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盯着薛晚盈看了许久,久到她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卫牧尘抽出挂在腰间的玉佩,随手扔给薛晚盈:“五日,五日后到珍宝阁,拿着这个玉佩自会有人为你引路。”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卫牧尘说完抬手轻抚着薛晚盈的脸颊,像是在逗弄爱宠一样。他根本不在乎薛晚盈回应与否,似乎是笃定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她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承受这一切,不敢有半分闪躲,任由他胡作非为。她紧咬着牙关却还要面露微笑。
卫牧尘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从容地起身离开。
薛晚盈拾起落在她手边的玉佩,指腹摩.擦着上面的镂空,渐渐用力,想要徒手将它捏碎一般。她忽然想起一事,手上的力道一松,焦急地冲着卫牧尘喊道:“世子留步。”
卫牧尘身形一顿,嘴角无声勾起:“怎么?是已经决定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嘴角的笑容还未落下,就听薛晚盈十分煞风景的说道:“世子能否请人熬制一碗避子汤。”
卫牧尘笑容僵在脸上,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话。
薛晚盈等了许久,盯着卫牧尘的背影道:“世子不要误会,只是我们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嗯,歇着吧。”
听卫牧尘如此说,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多谢世子体谅。”
卫牧尘前脚离开,清麦紧跟着便冲了回来,还没等说些什么,迎面就抛过来一个玉佩。
清麦手忙脚乱的接住,万幸没有落地摔碎。
薛晚盈似乎并不满意清麦的举动,眉心轻蹙,“把它扔出去。”
清麦虽不知所为何故,但依旧听话的照做。只是当她刚走到房门前,薛晚盈焦急地声音在背后响起。
“等等。”
清麦转身听候薛晚盈的吩咐,只见薛晚盈紧咬着下唇,恨恨的看向她手中的玉佩。
薛晚盈咬牙切齿道:“回府再扔。”
这里毕竟是卫牧尘的地界,若是不幸被卫牧尘抓住,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清,不过就是一个玉佩,早一刻处理和晚一刻处理都是一样,并无差别。
她再忍受一晚罢。
清麦察觉到薛晚盈的情绪,连忙收起这烫手的‘山芋’,随手塞进了包裹之中。
卫牧尘临走时承诺,既然答应会给她时间考虑,所以在这之前不会强迫她。
但是今日仍要留在这里,明早自会有人送她离开。
薛晚盈不想和他继续争辩,真的惹怒了他,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薛晚盈平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事来的太过突然,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朝着最坏的结果一路狂奔而去。
那一杯浮生酿里到底有什么?又是何人所为?现如今都成了未解的谜团。
若是有人蓄意而为,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并不记得自己与何人结怨。
忽然,有一人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薛晚盈的脑海中,薛晚盈面露痛苦,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一猜想。
难道真的是她做的吗?
清麦及时出现,将薛晚盈从痛苦的回忆中拽回:“小姐,你要的药送来了。”
“扶我起来。”
薛晚盈伸手接过汤药,浓重的苦味瞬间侵蚀在鼻尖。
周瑾眉时常在院里熬制汤药,薛晚盈明明早已习惯。只是当她真的端起凑近时,感觉先前所有的汤药都没有她手里这一碗苦涩,难以下咽。
清麦轻声提醒道:“小姐这药于身体不宜。”
薛晚盈何尝不知道,可错误已然发生,便绝不可能再留下隐患。她捏着鼻尖,没有犹豫抬头一口气饮尽。
清麦接过空碗搁置在一边,人却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有话要说。
薛晚盈问道:“清麦,你想说什么?”
清麦低声道:“小姐,那人还拿来一个物件让交给小姐。”
“拿给我。”
清麦脸色尴尬的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罐。
外形很常见,薛晚盈在周瑾眉房中看过许多这类的瓶瓶罐罐。
也没细想,伸手接过。
打开,里面是白色质地的膏体,闻起来有一股药草的香气。
薛晚盈好奇地将药罐四周全看了一遍,也没发现附有介绍说明之类的。
“那人可有说这里面装的是何物?”
清麦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似乎难以启齿。
“是,是,是……”
薛晚盈只能看见清麦的头顶,她歪着头去看清麦的表情。
待看清的瞬间,薛晚盈呆住了。只见清麦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睛也在左右移动。
清麦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紧紧地闭上眼睛,将那人的话一口气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
“那人说,世子不知轻重恐伤了小姐,这药有奇效,可缓解疼痛。仅一晚,行走方面便不会叫人瞧出端倪。”
薛晚盈茫然的呆坐在那里,眼睛飞快的眨动两下。因为清麦说得太快、太突然,她根本无法跟上节奏。
片刻后,薛晚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手一抖,握在手里的药罐滚落在被褥上。
幸好里面的膏体没有流出,不然她真的是再也无脸见人了。
未免也太过贴心了,其实不必这样的。
薛晚盈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拾起药罐,认命道:“也不知没有别的卧室可住,我们也不方便去问。”
“清麦委屈你在小塌上将就一晚。”
清麦道:“奴婢不委屈的。”
薛晚盈轻咳一声,故作镇静道:“帮我把帷幔放下吧,我,我乏了,想睡了。”
“是。”
薛晚盈和清麦全程都非常默契,无论是扶她躺下,还是落下帷幔,没有一次对上过眼神。
卧房内寂静无声,薛晚盈盯着手里的药罐,神色犹豫。用还是不用,这是一个问题。
她从来没有这般纠结过。
不过很快,薛晚盈就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她现在走路都需要清麦搀扶。
让人一看便知有问题。
明日回府必定会有人按耐不住,找机会试探她,如若有一丝不对劲,很快便会被发现。
这药,倒是救了她。
......
如何用的,薛晚盈不愿再想,不过药效确实不错。
翌日一早,良钺出现在门外,领着薛晚盈和清麦朝着偏僻的小路走去。
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运气使然,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遇见。
李坚站在马车旁边,视线固定在紧闭的大门上。
一道沉重的推门声响起,薛晚盈的身影若隐若现,李坚小跑过去。
看见李坚和熟悉的马车,薛晚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对身后的一切避如蛇蝎。
清麦紧随其后,李坚迅速赶动马车,一溜烟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薛晚盈睡得并不安稳,虽然有着药膏的辅助,但腿间的异样还是难以忽视。
回到安全之地,在马车的晃动间,薛晚盈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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