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北大军大败匈奴,主将请旨朝廷按功封赏,又表示边关粮草告急,请朝廷尽快追加。
前一个问题倒是好说,但是后一个问题就不简单了。户部尚书直接跳出来表明国库空虚,就是把他罢官都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五十万大军买粮草。兹事体大,一直到散朝都没吵出结果,最后以皇帝的和稀泥结束。
按照惯例,这种为西北大军要军费的事情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
谢晏浔坐在马车上盘着佛珠,垂下双眸暗暗思索。
西北大军的主帅是他的兄长谢晏承,旁人不知道,他却十分清楚这次大捷是士兵们拼着饥饿拿命换来的,为的就是能让皇帝大喜之下给他们追加粮草。
西北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那里的土地种不活中原的食物,士兵们一应口粮都只能从朝廷派送,可自打前几年新帝登基又是建皇陵又是修园林的,国库就一直处于空虚状态,连京城人都不好过了,哪来的粮草给边关士兵。
长此以往,只怕士气十不存一。
他叹了口气,得想个办法才行。
车外的马夫唤道,“公子,到府上了。”
谢晏浔矮身下车,只见府门外不知何时已停了一辆华美精致的马车,门童看向他的表情似乎有苦难言,当即眉心一跳。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果不其然,待他到父亲的院子请安时,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熟悉身影正捏着棋子坐在谢太傅面前对弈。
正是孟婵安。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棋盘上,似乎没有注意谢晏浔的到来,谢晏浔索性在谢太傅身边站定看他们下棋。
只见棋盘之上黑棋攻势更猛,犹如出鞘的剑一般果断,每走一步都带着杀气;而白棋更为谨慎,走一步望十步,步步滴水不漏,但一旦掌握先机就会利落的出手。
观棋如观人。最后还是谢太傅手执的白棋略胜一筹,谢太傅笑盈盈地看着对面,“殿下,承让了。”
孟婵安盯着棋盘上黑棋被白棋围剿的片甲不留反而笑开了,“太傅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只盼下一次我再来找您对弈,您别嫌麻烦才好。”
谢太傅呵呵一笑,斜眼看了看在边上杵着的谢晏浔,与孟婵安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谢晏浔顺势坐下,给两人都添了茶,抬眼看她,“殿下棋下的不错,只是特来拜访,不知除了下棋可还有别的事?”
孟婵安笑吟吟地说,“我只是来找谢太傅下棋,并非找你。”
“那我就恭送殿下?”
“那我就多谢恭送。”孟婵安嘴上说着,人却安稳地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
良久,孟婵安幽幽开口,“半个月后的赏花宴,我要你来。”
“条件?”
孟婵安道:“西北大军的军粮,我包了。这半个月你尽管找其他方法去解决军粮,要是找不到就来宴会吧,我等你。”
谢晏浔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神色不明,沉默良久,“你的条件呢?”
孟婵安已经起身,留下一片被风吹起的衣袂。
“你来便知。”
半月后,赏花宴。
正值金秋,桂花的香气被微风裹挟着吹向鼻翼,各色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这些都是皇宫的花匠悉心培育的,较民间开得更早更浓烈。
花虽美,犹不及人也。
众所周知,赏花宴赏的不是花,是人。
孟婵安独自带着侍女占领一个亭子,靠着栏杆看向宴会上争奇斗艳的公子小姐们,这些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年,在世家大族的保护之下各个如同温室的花朵一般美好易碎。他们的身上目前还只有朝气没有野心。
孟婵安像看花一样看着他们。
突然,宫里奉茶的宫女不小心将茶洒在她身上,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孟婵安被她求得厌烦,摆摆手让她下去,由绿腰扶着去更衣。
她方才看花时就发现名单上被邀请到的人中少了一个文远伯府二公子没在场,再结合这位二公子在京城纨绔里面赫赫有名的草包风评,不难猜到她那愚蠢的皇弟打着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想让这位草包公子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届时再安排一两个人无意间撞破,让她不得不为了所谓的清白名声和这位草包公子成亲。
文远伯一向唯皇帝马首是瞻,成亲之后必定想方设法败坏公主府的名声,借机削弱她的势力。
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孟婵安暗自摇了摇头,对她皇弟给她安排的惊喜很不满意,撞破私情这种剧情她见多了,过于老套还不致命。况且清白哪有那么重要,要是她想害一个人绝不会用如此不痛不痒的招数。
她先命暗卫将那个二公子找到捆好,从他的口中在更衣室找到了一瓶迷香和一些男女行事时的物件。
随后将计就计,被茶水打湿衣裳去更衣,又捎信给谢晏浔让他来更衣室找她。
半月以来她一直让暗卫盯着谢晏浔,确定他没找到别的方法,但是西北的大军等不了这么久,今日这场宴会他必定会来。
孟婵安令绿腰守在门外,独自在更衣室换了件更轻薄勾人的衣服,衣摆甚至都是岔开的,隐隐露出一小截皓月版的细腿。
为了伪装出被人下药的样子,她还特意服用了一枚对人体无害的催汗药,伪造出面颊泛红、大汗淋淋的假象。
而看似除绿腰外无人的门外,实则都被她的暗卫围成一圈了。
孟婵安对此十分放心,懒洋洋的侧躺在软榻上假寐,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的绿腰突然扬声,“殿下,谢相来了。”
来了。
孟婵安微微一笑,“进来吧。”
谢晏浔闻声推门而入,他原是不想来的,因不清楚孟婵安的条件他是否能够接受。
只是五十万大军的军粮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虽然在大周各地都略有些产业,但开销一直是普通官员的十倍,因此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并无闲钱。何况他结交的都是平时尚且需要他接济的清流之辈,一到用钱别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抬眼,只见孟婵安衣衫不整的躺在软榻上,面色绯红似晚霞,屹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当即心下一跳,垂下眼不再看她。
却又下意识地掩上门,没让她这般情态被别人看到。
皱眉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孟婵安在看到他的举动时就笑出声了,这会又忍着热气做出虚弱的样子。
“看不出来吗,我被人下了药。”
最后几个字尾音拖长,带着些缠绵悱恻,如情人耳语。
谢晏浔依旧看着地面,嘴上却笃定道,“不可能。”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被下了药,但仔细思考又发现不可能。门外她的侍女一直在守着,要是被下药第一时间就会联合暗卫保护她的安全,绝不可能放他进来。
而且,整个朝廷能让孟婵安吃那么大亏的人还没有出生。
孟婵安就又笑了,她就知道瞒不过他,当然,也没到算瞒着他。
只是被人下药虽然是假的,但她确实服用了能让人发热发汗的药,这会儿只觉得身体烫得惊人,连呼吸都透着灼热。
压着声音看向谢晏浔,一双眼睛被热气蒸出泪水,“你过来。”
他不该过去的。
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感情。
但谢晏浔只觉得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宝石,下意识听从孟婵安的话,待他反应过来时距孟婵安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他下意思后退,却被一双看似纤瘦的手臂拉到榻上。
孟婵安起身将他压在身下,单手扯着他的衣领,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那里很快泛起一片红霞。
瞬息间,他们的姿势发生对调。
谢晏浔怔住,尽管他被拉下时本就没有设防用力,但孟婵安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这是他之前从未了解的一部分。
他下意识生出几分惊喜与惺惺相惜,随后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与震怒,他居然被政敌用这样难堪的姿势压在身下。
简直是......欺人太甚。
谢晏浔身在清流人家,自幼被谢太傅这样的君子教养,一向洁身自好,还从未与那个女子这般接触过。乍然被孟婵安触碰竟直接羞红了脸,半点也没有平时清冷孤傲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会被一个女人这样压着的便只有......丈夫或是青楼小倌。
想到这里,他便冷了下来,“殿下要我过来难道是羞辱我的吗?”
孟婵安的手划过他的脸颊,声音轻柔,“我只是说......会给西北大军提供军粮。但谢相当时并未回应,如今来到这里,难道不是谢相自己的选择吗?”
谢晏浔避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世人皆道长公主为父守孝、不恋男色,今日一见便知传言不可信。美名远播的长公主竟也是好色之徒,今日如此对我,焉知从前如何对旁的男人。”
“谢相难道是吃醋了?”
孟婵安没有被他不痛不痒的话骂到,见识过地痞流氓的脏话后再听这位清贵丞相的暗骂可以说是毫无杀伤力,反而有些可爱。他又没有说错什么,爱美之情人皆有之,她确实有些馋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的谢晏浔的男色。
她说,“别醋了,放心。我现在对你做的举动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
谢晏浔刚抓住一点思绪就被一阵嘈杂声打断,门外传来皇帝的声音。
“皇姐,怪不得侍女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在这里躲闲吗?我进来了啊——”
谢晏浔来不及思考就要推开孟婵安,不料她却一直攥着他的衣领似乎不想分开,并且在谢晏浔的眼神示意下不为所动。
搞什么?清白不想要了。
谢晏浔猛地推开孟婵安,衣领被迫扯开,露出凌乱的里衣。
皇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推门的瞬间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泄入,他看到了如同梦幻一般难以想象的场景。
只见软榻之上有两个人。一个面色潮红、汗水淋漓,侧躺着喘息,一看就状态不对的女人;一个衣衫凌乱、衣领半开,脖颈一片绯红,仿佛被人抚摸过的男人。
正是孟婵安和谢晏浔。
皇帝:“!!!”
不是,他皇姐在这他知道,有个男人一起在这他也知道,但他安排的不是文远伯的二公子吗?怎么变成谢相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皇姐嫁给一个他的人之后放权给他,这样皇姐可以相夫教子而他也有了真正的权力,堪称两全其美。
但现在这个男人变成谢晏浔,事情就不一样了。
谢晏浔其人既不属于皇党也不是长公主一党,他是这个朝廷目前唯一可以和公主党相互制衡的清流党派的首脑。按理说清流就不该有什么党派了,毕竟这是一群都认定“文死谏”“君子周而不比”的疯子,但谢晏浔其人就是有那么大的魔力将这一群疯子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不为权不为利一心只为江山社稷。
这样的人皇帝是比较欣赏的,但再欣赏也不是他的人啊。况且皇姐要是和谢晏浔这有什么瓜葛,两大党派团结一致,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他是绝对不愿意这两人联盟的。
可是来不及了。
方才来时他为了保证皇姐的奸|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带着今天赴宴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一起来了,这些来自不同派别的人,根本不可能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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