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那根几乎无法被肉眼看见的触须浮现在楚戎的瞳孔中，目的明确地朝着他的眉心延伸。
通常来说，哨兵对精神力的感知极为薄弱，压根无法像向导那样看清精神力与精神触须的走向。但对此刻的楚戎而言，那缕纤细的感知触须就像溢出白光的实线，清晰得格外异常。
就在楚戎产生疑虑的瞬间，精神触须像是感知到了他意识云的波动，即刻停止了对他精神网的探知。
止步在眉前的触须卷起末梢，以一种抽丝剥茧的方式分离成数股，迅速地将自己编制成一条盘成球状的蟒蛇。
它静滞在半空中，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与楚戎对峙，仿佛在等待某种回应。
见楚戎良久不作回答，那蛇形触须突然向前探进。它的尖端轻轻颤动，好似敲门一般戳了戳楚戎的额头，温顺地表达出想要窥视大脑的意图。
就在这时，重新调换监控的莱斯利安猛地站起，顺着监控指示看向楚戎眉间，声音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看的见它？”
“嗯。”楚戎将手抬至触须跟前，挑了挑眉道：“看来我是他想要探察的狱警。”
莱斯利安快步走近，依照监控的指示看向空中无形的触须，神色凝重地接入了监狱的通讯系统：“特殊关押区三层，收到回答。”
通讯的另一端，一名负责三层舍房的狱警回应道：“三层收到。”
莱斯利安：“来个人去趟306，让9371把他的精神触须给收回去。”
莱斯利安的命令在三层管理人员的光脑系统中回响，带着分不容置喙的威严。然而通讯那头的回应骤然被刺耳杂音切断，紧接着传来器物倒塌的闷响。
“三层。报告情况。”莱斯利安眉头一拧，将监控的画面迅速切换回特殊关押区三层。
只见画面中立即显现出特殊关押区三层的实时影像。
在东区走廊的一端，306的房门被几名狱警围住。而处在众人的视觉中心的弗里森被一名狱警按压在地，怒目圆睁地瞪着被拉至一旁的9371。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脸上都挂了彩，明显是刚打过一架。只不过弗利森的伤口更为严重，三道像是兽类的抓痕从他的额头延伸至下巴。
与之相比，一旁被压制在墙边的9371异常冷静。脸上除了嘴角与颧骨的擦伤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打斗的痕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像极了猫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暴怒的弗利森。
面对9371的无声挑衅，弗里森额角青筋暴起，猛地用手肘开身后的狱警，如同失控的野兽般朝着对方扑去。
然而就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一身象征着监狱最高权力的黑色制服出现在两人之间。
楚戎挡下他那相对软绵无力的拳头，面不改色地将其手腕掰折至九十度。
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与凄厉的惨叫在狱中回响，四周围着的狱警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凉气。
仍留在办公室的莱斯利安见状一愣，好半晌才从这突然其来的暴力事件中回神。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应待在办公桌前的楚戎，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
此刻的306牢房内，楚戎冷眼看着弗里森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良久，才缓缓松开了钳制的手。
过度惩戒……，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镇压囚犯。
即便这是监狱中心照不宣的，最能够立竿见影地树立权威的方式，但楚戎仍能感觉清晰地感受到，方才那陌生的失控感还残留在自己的指掌间。
如果按照往常而言，他应该会采取更加温和的方式平息这场冲突。可就在刚才，当他看见那根精神触须蜷缩起的瞬间，一股不服从于理智的暴虐感，竟彻底控制了他的意识选择。
楚戎蹙起眉头，视线缓缓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狱警，最终落在了身后的罪犯上。
只见这起冲突的另一位当事人，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攥紧着他衣服的一角，眼中透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示弱。
在9371低垂的刘海间，楚戎找到了那根收缩成一团的精神触须。
与刚才相比，精神触须的能量更弱了几分，肉眼看上去就像是要断掉那般，这多半是对方在打斗中动用精神力，由此遭到抑制项圈反噬的缘故。
楚戎眯了眯眼，垂眸将视线定格在衣角的那只手上：“手。伸出来。”
对于他下达的指令，9371表现得很配合，只是动作间却透出一种理解上的偏差。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一同攥紧了那片衣角。
9371低垂着脑袋，身体不自主地朝楚戎靠近，眼神却微妙地闪动了一瞬，泄露出难以察觉的心虚。
然而这转瞬即逝的异常，几乎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对方眼中。
楚戎见此微微仰首，审视起眼前这看似顺从，实则处处和他对着干的囚犯，压低了嗓音道：“把手松开。”
话音未落，他已自然而然地握住对方手腕，将那只手不容拒绝地带到面前。
楚戎垂眸，目光掠过对方指甲上参差不齐的痕迹，心中对弗里森脸上的伤口来源已然明了。
“巴伦。”楚戎看向距离最近的狱警，说道：“把他的指甲剪了，换到四楼的单独牢房去。”
“是。”巴伦利落地应声，从腰间取出一副特制手铐，毫不费力地便从楚戎手中接管下9371的控制权。
直到将人带离了306牢房，楚戎也没有再多看一眼。唯有他肩上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白蛇，仍依依不舍地望向对方离去的方向。
楚戎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垂眸，将视线落向瘫倒在地的弗里森。
沾有暗红血迹的地板上，弗里森因剧痛蜷缩起身子，却仍旧昂着脑袋，用一双淬毒般的眼神死死瞪向楚戎。
面对他狠戾的凝视，楚戎面无波澜，只是冷静地陈述判决：“故意挑衅狱友，抗拒管理，并企图袭警。依照十三区监狱管理规定，禁闭三十日，剥夺全年放风、学习及图书馆权利。”
说完，楚戎将后续的处理交归狱警，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迈出步子的瞬间，一位新来的狱警提醒道：“报告狱长，9371也动了手，请问该怎么处理。”
“嘶……”
楚戎尚未开口，他肩上的白蛇倏然昂首，周身鳞片炸起，发出极具警告意味的嘶嘶声。
那名新来的狱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骇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警棍。
但仅在刹那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瞬间变得惨白。他竟在典狱长的精神体面前握起警棍。
一时间，306静得落针可闻。
楚戎冷眼看向肩头反常的精神体，再次被意识云的抽痛扰得心烦起来。只摆了摆手道：“下去吧，9371的处罚需要上报，后续我亲自处理。”
交代完的楚戎不再理会狱警的失态，转身径直走向传送通道。
随着传送仓内的冷气遍布全身，他那躁动的意识云终于跟着冷静起来。肩上的白蛇也随之收起戾气，恢复到了寻常温顺的模样。
楚戎深吸口气，从口袋翻出精神疼痛的缓释药剂一饮而下。
只可惜，因为长久服用产生的耐药性。这款药剂对精神网疼痛的缓解作用已变得微乎其微。
他烦躁地抬手，用手背推了推白蛇的脑袋，命令道：“回你的识海去。”
白蛇竖瞳微缩，竟似赌气般将脑袋歪向一侧，尾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那根细线，全然将楚戎的命令当作耳旁风。
楚戎目光骤然一沉。精神网中未散的刺痛与白蛇反常促动了心底的躁意。
他颓然倚靠金属舱壁，闭目凝神许久，才终于直起身。
传送舱门无声打开，他迈步走出，径直回到办公室，将方才的一切异常暂且抛之脑后。
见他回来，正躺在沙发上观看监控的莱斯利安侧过头，挑了挑眉道：“你的蛇跑出来了。”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收回去。”莱斯利安瞥了眼那异常活跃的白蛇，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精神体长时间脱离识海，这会加剧你精神网的负荷。这事要让何峙知道，他八成得逮着你骂。”
“收不回去。”
莱斯利安：“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戎停在办公桌前，整理信息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明天的工作你帮我处理一下，我出去一趟。”
“去哪？”
楚戎不作回答，只在脑中回忆起何峙先前的话。
十三区黑市流进了一批联邦的精神力止痛剂……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白的指节，心下已开始筹划借助黑市渠道深入调查的打算。
然而此刻的他全然未曾察觉，肩上白蛇尾端那根细线已然悄悄脱落，如今正缓缓从他的后颈渗入，无声无息地侵入他的意识网络。
蛇：你找到猫就算了，还不准我找[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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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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