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周月送袁园有点不太好吧。”
陆星儿浅浅淡淡道:“周月也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家人,你倒是有时候对他太见外了。”
这话说得我差点拍手叫好了,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周月当然不是别人,是陆家曾经司机的儿子,多受陆家的照拂,只是陆禹城的父亲去世之后,家族微弱,若不是陆星儿找到了一个好老公,恐怕这对姐弟也陷入泥潭,哪有现在的机会可以坐拥半山别墅,享受璀璨人生?
倒是那个周月,他现在是江城有名的律师,可是在陆家人面前他自己先折了几分。
偶尔在陆家别墅见到他,他会下意识地往角落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皮质把手。当陆家人谈笑时,他脸上会浮出礼貌的浅笑,眼神却飘向窗外,像在走神,又像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就连一向虚伪至极,铁石心肠的我都很同情周月,我们都像是垃圾堆,在这些有权有钱的人眼里,也不过就是烂白菜和烂萝卜之分罢了。
不一会儿,“送资料”的周月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周月身上总带着种刻意收敛的紧绷感,像被仔细熨烫过却仍藏着褶皱的白衬衫。他身形挺拔,是常年穿西装练出的规整体态,肩线绷得笔直,却不像陆禹城和霍御那样自带松弛的贵气,他的挺拔更像种自我规训,仿佛稍一松懈就会露出自卑的破绽。
五官是周正的,甚至清秀俊美,只是眉眼间总覆着层淡淡的沉郁。
眉骨不算高,眼窝却微微陷着,瞳仁是深褐色,看人时习惯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在刻意藏起什么。鼻梁挺直夹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让我想起斯文败类这个词。
他常穿深灰或藏蓝的西装,料子是上等的,但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低调款”,没有浮夸的logo,袖口的纽扣磨得发亮却擦得锃光,衬衫永远是雪白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整洁干净得像是洁癖。
我小心翼翼坐上他的奔驰车,车里也是一尘不染,我蜷缩着身子生怕弄脏了他的车。
“袁小姐,回美景公寓吗?”
“是的,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了。”
他说完,我也有点尴尬,搞得像是滴滴专职司机一般。
我们说了三句话之后,长达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们都彼此沉默,诡异又静谧充斥在车内的空气里。
回到美景公寓,36层,这个公寓只有三十平米,价值八百万人民币。
没有客厅,一进门就是一张床,一个狭小的露台,一个洗浴室,这个房间还不及陆星儿的一个车库,可是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中心拥有这个小小的天地已经宛若登天了,陆禹城给我买的,只是名字还不是我的,想到这儿我就胸口有点闷,洗了澡,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心情沉闷的掏出手机。
通讯软件一打开,便是无数条信息,眼花缭乱的往外蹦。
定睛一看,是黑乌木,我这才兴奋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黑乌木:我黑进陆星儿半山别墅的监控了,截了段有意思的,你看看。
我心猛地一提,指尖发紧,点开他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是陆家的书房,书房里的顶灯只开了一盏,光线落在陆星儿和陆禹城中间的红木茶几上,把两人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陆星儿先开的口,声音淡得像在说天气:“霍倾要回来了,你知道?”
陆禹城抬了下眼皮显得漫不经心:“霍御跟我说了。”
“袁园是还行,模样周正,脑子也转得快,性子看着也顺,”陆星儿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但跟霍倾比,差着天地呢,这点你该拎得清。”
“我当然清楚。”陆禹城浅浅一笑,那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回头跟霍倾复合?不可能。当年爸出事,她跑得比谁都快,一脚把我踹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陆星儿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发出轻响:“可她这回是真回来了。前天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认错,说心里一直惦记你。”
听到这儿,我盯着屏幕的指尖攥得发白,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早知道陆星儿对我的那点“喜欢”全是装的,可亲耳听她这么说,心还是像被冰锥扎了下,凉得发僵。
“姐,你还不明白?”陆禹城往后靠了靠,二郎腿跷起来,语气平稳得近乎冷酷,“同一个坑,我不会掉两次。袁园不一样,她能让我攥得死死的。霍倾?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甘心被拿捏?真复合了,指不定以后捅出什么篓子。再说,霍家现在的家底,可比我们厚多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话里的权衡和算计,像带了钩子,一下下刮着人的耳膜。
我握着手机有点失神无措,此刻仿佛真的紧紧被陆禹城攥在手里呼吸困难。
黑乌木:你的好男友可真是个好生意人,你几斤几两人家称得清清楚楚。
我深吸口气,胸口只觉得发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我该怎么办?我咬住了嘴唇,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紧。
倘若陆禹城真要开口说分手,我哪里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他看起来和风细雨,但是感情事一向决绝毫不拖泥带水,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挣扎都是徒劳。不是输不起分手,只是输不起分手后的人生。
江城这潭深水,早就被划分成了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圈子。谁不知道我袁园是陆禹城的女人?这层身份像层镀金,让我走进那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场合。可一旦这层金被剥掉,我就是一滩烂泥,身上注定永远粘着一个标签:那个被陆家少爷玩腻了丢弃的女人。
再想找个比他更优渥的?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些真正的富家子弟,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带着掂量,并不是我的眉毛而是我身边站着的是陆禹城,才肯赏几分薄面。等我成了孤身一人,他们只会像打发乞丐似的把我踢开。
这圈子就是面照妖镜,最是现实凉薄。我和他分了手,就像被打回原形的妖怪,连站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映得玻璃上我的影子一片模糊,像个随时会碎掉的泡影。
手机响了。
黑乌木:这么多年,你也捞够了,房子,车子,钱财是普通人的几辈子了。
眉头拧成个死结,我摸出烟盒抖出支烟,打火机“咔”地窜起簇火苗,猩红火点在指缝间明灭。
烟雾漫过鼻尖时,喉间泛起股焦糊的涩,心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过气。
“房子是他买的没错,可房产证上的名字还轮不到我沾边。那辆白色奔驰?不过是他开腻了的旧款、。至于钱!”我猛吸口烟,烟丝烧得滋滋响,“拢共十几万,够在江城买个像样的包,还是打折款,剩下那些衣衫珠宝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黑乌木的消息紧跟着弹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去英红当老师倒也体面,往后该叫你袁老师了。
我打字的指节泛白:别拿我开涮,我的文凭是真是假,你心里没数?
黑乌木:哦,倒忘了,那文凭本就是我亲手做的。
手机在掌心颤得厉害,像条濒死的鱼。我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颤抖着敲下:你必须帮我。
黑乌木回了个咧嘴笑的表情:我几时没帮过你?
胸腔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些,我蜷起腿,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间,那颗不停怦怦乱跳着不了地的心似乎安稳了下来。
是的,我现在得到的一切大部分都是这个黑乌木的功劳,我们相识于网络,在很多年前,我还是塌鼻子的大专生,在鄙夷的目光中苦苦挣扎,生活在狭隘潮湿的廉价出租房,吃着最便宜的外卖和泡面,偶然机会我认识了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你想换种活法吗?
为此我玩儿命减肥,拼命打工,死命学英文,最后赚钱去整容。
他给我伪造了世界上最天衣无缝的文凭,让我顺利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赚到的钱继续在修补我这张脸,在一次联谊会前,我把名单给他看,经过他的筛选,他告诉我其中最有钱最优质也不过想过来玩玩的陆禹城是一条绝对不能错过的大鱼,他连夜黑进了陆禹城的手机和邮箱,针对陆禹城的喜好提供了绝对完美的攻略,我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成功钓上这条大鱼,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这两年我也是如履薄冰。
犹豫再三,还是缓缓打出:这么多年了,若我真能站稳陆家,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们能见一面吗?
屏幕静默了片刻,黑乌木的消息才跳出来:第一次帮你做文凭时就说过,不见。现在也一样。我去吃夜宵了,回来再扒鱼的手机,看看他和霍御在盘算什么。
对话框停在这句,我没再回,只是握着手机发怔心里空荡荡的。
窗外的霓虹挤过玻璃缝钻进来,在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谁在眨着嘲弄的眼。
烟缸里的烟蒂还冒着最后一缕青烟,被我伸手摁灭时,火星“滋”地缩成个红点,彻底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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