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峰中连接虹桥,虹桥上立一屋堂,上挂三字“香堂食”,为尚未辟谷弟子提供餐食。
经拜师大典,峰内涌入新苗,堂内的清冷被弟子填满,这堂虽停食已久,一经人来,便又热气腾腾,张罗出餐食,米面点心,湘西小炒,各种菜式一应俱全。
“哎,快看快看,这谁啊?”
“暧?你不知道?这是云霄三弟子,昨儿刚入的。”
两位弟子视线扫去,话题中的人身着素白衣衫,袖口衣襟勾着银丝,端霜冷冬色,五指捻起青玉筷,夹起块豆腐往嘴里送,闻声稍抬头,朝二人撇去一眼。
两位弟子一抖,忙将视线撤回,只留余光在少年身上,扒拉菜的筷子心不在焉,不多时,又轻声交谈起来。
“哎哎哎,我问你,你可知他如今筑基几阶……我告诉你。”弟子伸手,比出一个“二”。
“不可能吧,我记得他也就入门两天,就算是‘天灵根’,一天一阶,也太快了些,我不信!”
弟子还想说什么,眼尾扫到堂门飘进一抹青色,喉中的菜差点没咽下去,咳了半晌,才稍缓心神。
贺春生先去窗口打了份饭。
与祈长生不同,贺春生打的这盘全是荤菜,酱香排骨,点着料粉的油炸酥肉,如此一比,最旁边的粉白荷叶肉显得清淡不少。
众人砸砸嘴,心里称赞云中仙君的胃口真是“百年一顿,一顿百年”。
贺春生在震惊的目光中,安然坐到祈长生对面,矜贵夹起菜。
筷子一晃,扔进祈长生盘里。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贺春生几乎没吃,全给了祈长生。
祈长生也不推辞,只在看见人时淡笑一下,全程没怎么抬头,吃的干净安静。
香堂食顿时寂静,所有人都默契闭嘴,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
贺春生能来这儿就算奇事了,竟然还主动给弟子夹菜,简直前所未有,就连那位尘不归,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说曹操曹操便到,在贺春生夹去一半时,一席红衣风风火火进来,尘不归向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过来之前,敞亮的嗓门早早传进堂内——“贺春生!”
贺春生将筷子放好,道:“何事?”
尘不归笑眯眯的:“没事。找你就非得有事吗,想你了就不行?”
尘不归说完,才注意到贺春生的食盘,以及他对面的祈长生。
他笑容褪去,眉头皱起,立马换了副臭脸:“你干什么呢?”
祈长生脸色亦不好看,一改方才乖巧,周身阴沉,向尘不归甩去一个眼刀,呵呵两声:“我师兄陪我吃饭呢。”
他朝隔着几米的座位指去:“一起?可惜这块儿只有两个座位。”
尘不归翻白眼:“什么你师兄?!那是我师兄!我的!师尊如今还未出关,你还没登名拜师,我告诉你,改口别改这么早,万一出什么岔子,师尊不要你了,打的是自己脸!”
祈长生拽拽贺春生袖子:“师兄。”
贺春生抬手:“都别闹了,不归,你可是来吃饭的?”
尘不归一僵:“不是……”
“不是来吃饭,还是来干什么?”他看看祈长生那盘餐食,咬牙切齿,气冲冲去餐口,再回来时,端着份与祈长生一般无二的餐食,绿的晃眼,素的像吃斋和尚。
尘不归把餐盘往祈长生面前重重一放,抬着下巴,示意他让位。
祈长生面不改色,给尘不归夹了块酱排骨,笑的无害:“师兄给我的。”
“草,我什么时候问你了?”尘不归将排骨扔回去:“我才不在乎,不就一块排骨。”
说着,委屈盯上贺春生。
“师兄,我坐哪儿?”尘不归道:“这儿好挤啊,得走一个人,才能坐。”
贺春生将餐盘端起,在另一桌坐下,道:“你们坐。”
尘不归:“……”
祈长生:“……”
祈长生跟着坐在贺春生前面,尘不归顿了下,坐在贺春生旁边。
三人动作落下,堂内复又嘈杂,无数视线向这方投来,伴着轻谈声。
“云霄‘二小姐’怎的也来了?”
“估计又是来找他师兄的,他就这样,一眨眼没看见人就吵不停,我们这些‘老人’都习惯了。”
两人话音被眼刀打断,尘不归哼了声,眼神有意无意扫过贺春生。
贺春生神色淡淡,捏着筷子给祈长生夹菜,他的餐盘只剩几块排骨,余下全给了祈长生,反观自己盘中,依旧青绿。
尘不归学祈长生,夹了块白豆腐放进嘴里,还没嚼两下,便“呸”的吐出,见贺春生毫无反应,一脸菜色咽下去。
“师兄,你偏心。”尘不归艰难把菜咽回去,焉下去:“以前我吃饭,你都没给我夹……”
话还没完,暖白五指挟着青筷,夹来一块排骨。
香堂食菜色属一等,纵是三人闹着一遭,排骨依旧散着热气,糖色挂在肉壁,香气扑鼻。
贺春生叹气:“你说我未曾给你夹菜,那我问,你何曾亏待过自己?”
“我……”尘不归一梗,想起什么,脸红透了。
他尚未辟谷时,一顿能吃平常弟子三顿肉食,一日正餐填肚小餐塞牙,吃的香堂食向贺春生连连哭喊。
尘不归憋了半晌,不情不愿:“那不一样,反正,你就是偏心”
贺春生道:“你师弟太瘦,又不愿吃些好的,哪里偏心。”
他将盘中余下的排骨夹给尘不归:“罢了,白菜豆腐你吃的辛苦,吃这个吧。”
尘不归这才和祈长生休战,轻哼一声,别扭夹菜。
三人坐在堂边缘,周围一圈并无旁人,声音不算大,但仍有耳尖弟子听到。
贺春生刚进来时无人出声,如今气氛倒是活络,方才那场闹剧被十百相传,夸大其词,一群人聚着,惊声暗起。
惊有讶有,更多的,还是质疑。
毕竟贺春生站的太高,这种温情话语由他说出,实在太奇怪。
鸟鸣不止,春意四蔓。
云霄后山,青竹挺拔,泉水触肤带来阵清凉之意。
紫色结界竖起半圆,铃兰花雕起伏,在贺春生指下消散。
贺春生是被一张传音符炸过来的。
他穿过后山溪泉,在瀑布旁停下脚步,恭敬行上一礼,道:“徒儿贺春生,拜见师尊。”
轻笑透过瀑布飘来,较泉更为清澈,比玉加之温润:“你我私下,不必多礼。”
贺春生站直身:“师尊在上,徒儿为下,合该尊敬。”
淮水无奈一笑:“好好,拗不过你。师父也不打哑谜,此次唤你前来,主要为了一事,想必你也猜出了。”
贺春生犹豫:“天云阁?”
“嗯,不全是。”淮水道:“你也知,天云阁内灵气纯净,若贸然放出,无人能受。”
淮水话锋一转:“若师父没记错,你来云霄,已九十载余,我虽在闭关,也知外界对天云阁虎视眈眈,这灵气,怕是不放不行了。”
贺春生明白,抬眼望向瀑布:“还请师尊开门见山。”
“告诉弟子能做些什么?”
—
“长生啊,长生,哎呦,怎的走那么快,师叔都快追不上你了。”杨寸生一个猛扎,祈长生脚步顿停,脸对着背,撞的结实。
“哎呦,师侄,停下也不和师叔说,这孩子,真调皮。”杨寸生笑道。
祈长生原无表情的脸,在杨寸生一路纠缠下,带几分黑色,额角爆出青筋,有些不耐烦。
他站在原地,听见什么不得了似的,缓缓转过头,危险笑意凝在唇角。
祈长生道:“师叔。”
杨寸生大喜:“哎,好师侄。师叔今日听闻,你已突破筑基?年轻人要踏实,不求快但求稳,这样,师叔给你瓶丹药,这药清心净神,往后练功前,可吃一颗。”
祈长生额上的发早被修剪,一半儿额头露出,其余头发扎成马尾,被梅花银冠束好,乖巧落在腰下,阴郁散的干干净净,一笑如春日温和,杨寸生见人无数,也暗叹其面,简直能和贺春生一比。
祈长生睫毛垂下,挡住两只清亮瞳孔,也挡住其内凶光,挂着得体的笑:“如此,便多谢师叔。”
他将药瓶接下,视线在草丛后停留一瞬,那方,有块红色纱料探出,被双手压下去。
杨寸生拍他肩道:“收下就好,就怕你和师叔我客气。好了,好了,既然你在忙,师叔便不打扰了,以后若是想问什么,尽管问我,走了哈,走了走了。”
他步子还未迈出,便被祈长生拉住袖子:“刚巧,我正有事问师叔。”
杨寸生汗颜:“行,行,那我们去一边说。”
祈长生跟上,目光往草丛后一瞥,红衣已消失无踪,只剩几片叶子在空中飘荡。
两人站定之处,人烟稀少,四围静谧。
祈长生一言不发,杨寸生也在这片安静中,汗珠大滴落下。
若不是欧阳舟尚在禁足,这种事,哪轮的到他……真是倒霉,这怪人看着就是硬骨头。
杨寸生指尖上下揉搓,假笑快僵在脸上。
这小子到底要问什么。
快等不住时,祈长生开口。
他思索良久,问:“他平日都戴面具吗?”
杨寸生的假笑终于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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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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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香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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