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温暖透明的阳光照亮卧室，方憬被手机铃声吵醒，打了个个哈欠。
客厅里传来破壁机运转的声音。柰理已经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逗猫。
这里是杜易水提供的宿舍，一个套房。她住在柰理隔壁房间。据隋梦所说，C区的所有猎魔人都住在这里。
不过柰理觉得这不可能，猎魔人通常都很有钱，不会住宿舍。
方憬觉得后半句很有道理。不过不是因为猎魔人有钱，而是猎魔人通常都很忙碌，没时间回来住。
她刚醒就接到任务了。
C区最大的游乐场出现了一只A级怪物，她和柰理离得最近。
方憬预定了个四十分钟后的外卖，“处理完再回来吃饭吧？”
柰理：“行。”
今天是工作日，早高峰已经过去，路况良好，开车到达游乐园用时十五分钟。
游乐场今天有游园活动，园区内的游客很多，有的是专程过来的。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工作人员只说是有机器故障，正在慢慢疏散人群，引导至广场空地。
两人从绿色通道直接进入发生骚动的表演厅。
柰理设下封印。
所谓封印是猎魔人或者怪物进行狩猎活动时，为了困住对方设下的，同时能够隔绝外界物质进入。
封印是对现实世界无机物质的模仿，封印里的空间被称为里世界。里世界内的战斗通常不会波及现实世界，现实世界也被称为表世界。
封印设置者越强大，封印就越强大。
柰理的封印区别于一般封印，她的封印可以削弱怪物的力量。
此外，她还可以在里世界再次设下封印，该封印依旧直接作用于怪物，百分百命中。
根据双方的实力差距，最多可以削弱100%，也就是直接榨干怪物的魔力，造成死亡。
两人穿过封印，进入里世界。
怪物的气息很明显，方憬直奔表演厅而去。
柰理：“等我一下啊！”
三十分钟前，表演厅。
今天是万鬼节，表演厅里面放着各种和鬼元素有关的展牌。为了契合节日氛围，影厅里黑漆漆一片。
今天的表演是电视惊魂，贞子、僵尸等各种和鬼有关的要素一锅炖，整体氛围偏向搞笑。
看主人公被各种鬼杀死后又复活，反杀。
主人再次被杀死了。
观众们正期待着他会如何复活，会怎么进行出其不意的反杀时候，主人公一直倒地不起。
“怎么这么久还没复活？这也是表演的一环吗？”
“这是4D场吗？还有血味诶。”
“等等，鬼是不是真的爬出来了？”
看不清脸的怪物从屏幕中爬出来，挥动电锯，像杀死主人公一样杀死坐在最前排的观众。
“啊啊啊啊死人了！”
怪物跨过座椅，朝后排而来。
有人尖叫着起来，往表演厅外跑去。没人再关心主人公会不会复活了。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出去！
“跑不动的肥猪就滚啊！”
“别踩我啊！”
这只是一个小型影院，楼道本就狭窄。有人跑到前台了，前台才从睡梦中惊醒。
“发生什么了？”她拦下头发散乱的女人。
“死人了，死人了。”女人颤抖着说道，而后甩开前台的手，朝楼下跑去。
前台颤抖着拨打电话联系上级，靠墙逆着人流进去。
人群挤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一窝蚂蚁，吵闹、但无序。前台大声呼喊，试图疏散人群，无果。
没有人听工作人员的指挥，也听不见，吵闹堵塞了耳膜，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心。
方憬到来时，表演厅里一片寂静。
长发怪物吞食着人类的身体，嚼了几下，吐出红色红色工作服。工作服落在衣堆上。
“戏鱼·破。”
一击命中。
怪物的气味与人类的血腥味混杂着，在空中飘荡。方憬空空的胃翻腾着，靠墙想吐，余光看见血泊里有一节断肢。
柰理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你跑得也太快了。还剩一只，跑到海洋馆去了。”
“嗯，我先过去。”
海洋馆和表演厅在对角。怪物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猎魔人的气息，不断变幻自己的位置。
方憬每次瞬移到达时，怪物已经离开了。如此几次，方憬明白这只怪物清楚自己瞬移的能力。
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留下明显的魔力，就像是放陷阱一样，不停留。
如果只是这样，方憬倒也可以陪它玩玩。但每到一个地点，都能发现一节人体残块留在原地。
残块上的衣服拼起来，可以得到一件完整的外套。方憬已经集到两件了。它显然是在挑衅。
柰理把尸体拼好盖住，“我把封印收拢，尽可能缩小它的移动范围。你趁机出手。”
食指尾指相抵，长指药指交叉。
“虚空·罗网。”
暗金色封印如渔网，一点点收缩，直到怪物停下不再转移。
方憬到达时，怪物咬下一节大腿，沾血的粉色丝带被打蝴蝶结，捆在腿上。
男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像是被痛苦麻木了一般，连喊叫都没有。方憬松了一口气，应该还能救。
怪物还在打丝带，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攻击。
“嘻嘻，中招了。莫比乌斯荣耀永存！”怪物大喊一声，身体在原地炸开。
魔力以怪物为中心扩散，扫荡。
“戏鱼·吞噬。”
瘦小的黑色鲤鱼吞下魔力，双眼翻白，像是撑着了。
方憬接下男人。
男人呆滞的双目布满血丝，“我的腿……”
方憬把腿举起来，“应该还能接上。”
男人颤颤巍巍接过自己的腿，“接不上了……我废了……都怪你们来得这么迟！”
方憬气笑了，“我再来慢一点你就没命了。”
男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告诉我哥，你们这群猎魔人都是吃干饭的！”
还知道猎魔人，看来不是普通人。
方憬：“那麻烦你快点。我就先回去吃饭了。”
方憬说完，把他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比起搭理一个没什脑子的公子哥，她现在更想知道这怪物和莫比乌斯之间的关系。
“不准走！我命令你把我送到异常部医院！”
柰理赶过来，看到这个场面恨不得自己当场晕倒。E区部长的弟弟在C区出事了，这怎么交代？
众所周知，E区部长谷三一贯的作风就是帮亲不帮理，他绝对会来找麻烦的。
上面因为谷三能力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万一方憬真被找茬就麻烦了。
柰理一个头两个大，“那个，是谷翔先生吗？我现在送您去我们C区医院。你别担心，我们医生的水平很好，绝对给你治好。”
“方憬，你能搭把手吗？”
方憬叹了口气，“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死了算了。”
男人：“你叫方憬是吧，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我哥！我要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
方憬：“再说一句，我把你腿扔了。”
下一秒，腿在方憬手里炸了。
方憬：？
柰理：！
谷翔：？！
前来清理现场的猎魔人到达时，只看见附着了魔力的腿在空中炸开，蓝黑色液体如雨一般落下。
方憬庆幸自己穿了件带帽子的外套，还把帽子套上。
里世界可没有监控这种东西。
谷翔气得胸口都在抖，掏出手机，“你，你，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告诉我哥！”
方憬：“你哥是有奶吗？动不动就叫你哥。八岁孩子都不不叫家长了，到底谁是废物？”
谷翔眼眶泛红，“你竟然侮我哥。”
柰理没忍住笑出声，招来谷翔恶狠狠的目光。
清场人员弱弱道：“我们先治疗吧？”
“麻烦了。”
柰理向清场人员示意，拉起方憬就走。
方憬发动汽车，“你之前救的就是这种人吗？我要被气工伤了。”
柰理：“这种奇葩还是比较少见的。大部分人没他幸运，在我们到之前就死了。”
方憬想起表演厅里的衣服，心里一阵难受。
柰理见她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开解道：“别多想啦，这行就是这样。我们只负责消灭怪物，救人是第二位的。”
方憬点点头，“等会儿你把外卖吃了吧，我去汇报。”
柰理：“方憬，我简直要爱上你了。”
方憬：“我发现你不是社恐，是社交恐怖分子。”
柰理：“嘿嘿，你人好嘛。”
人好的方憬把柰理送回宿舍，又开车前往白星大楼。
白星大楼整体呈白色，二楼正中间是两个三角形图案，一正一反交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方憬跟随指示牌来到杜易水的办公室，路上时不时有人侧头她，窃窃私语。
方憬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这是她和杜易水第一次正式见面。根据隋梦的介绍，杜易水算是她的直属领导。
方憬对她的印象是模糊的。这种模糊不是说没有印象，相反，杜易水是个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这种模糊的感觉是指看不出杜易水的个性。有的人单纯、有的人心思深沉。
杜易水好像很随和，但是又藏着点什么。方憬想了想，觉得她像一汪宁静的湖水。
办公室格外空旷，棕色茶几、蓝色沙发、棕色办公桌、和黑色挂衣架，一排黑色大衣。
杜易水站在落地窗前，不知看向哪里。肩上站着一只黑猫，几乎与大衣融为一体。
方憬简单汇报了刚才的临时任务，空气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寂静在房间里持续蔓延。
砰的一声。
“杜部长，你手下的人打伤了我弟弟后逃走了，不给个说法？”
一股强烈的气息侵入房间里的寂静。来人往沙发上一躺，双臂大开，搭在沙发背上。
“哟，汇报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自称来得不是时候却没有丝毫要避开的自觉。
方憬不露声色地扫了他一眼。络腮胡，国字脸，谷三长得比他弟弟粗犷许多，不过那份高高在上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
“部长，那我先走了。”
宛如雕像一动不动的杜易水终于开口了，“不，你留下。”
杜易水终于转身，“久违了，谷部长。这位是方憬。”
我的好上司就这么把我卖了？
方憬在心中无声呐喊，扯出一抹笑，“你好，我是方憬。”
谷三眉毛一挑，“你就是方憬？那个A级新人？”
方憬：“嗯，我就是。”
谷三大笑，“打得不错，那小子就欠打。我爸妈太溺爱他了，成天在外面给我惹事。”
方憬迷惑地看向他，这和柰理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对，被带偏了，她得澄清一下。
方憬：“我没打他。”
谷三挥手，“我不找你麻烦，不用否认。你们那个司诚不是治疗系的吗，让他治一下就行。”
司诚这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吗？方憬暗自想，他好像比自己想的还厉害点。
杜易水：“闲聊就到此结束吧。眼下更重要的事是莫比乌斯。”
谷三：“莫比乌斯只在你们C区活动，与我何干？”
“如果我说莫比乌斯开始侵入E区了呢？”
杜易水双目直视谷三，“谷部长现在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吧。如果区域内出现了大型伤亡事件，不知道是否升职有望呢？”
谷□□应过来，“你已经知道莫比乌斯的基地了？”
杜易水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把他喊来了，想必已经掌握了什么情报。
空白的墙壁上出现一张投影，联邦行政区域图。一个红圈划出C区与E区的交界处，崖村。
“最近C区出现大量怪物，来源都可以追溯到这里。比起基地更像是怪物饲养园。”
“你的意思是莫比乌斯在制造怪物？”
“只是猜测，需要你们去调查。我记得这里是E区的管辖范围，我没有管理权限。”
谷三站起来，看着红圈，“理论上是E区的管辖范围，实际上是个三不管地带。”
E区面积连C区的一半都不到。早年是个没人管理的地区，各种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崖村则更晚，十五年前才画入联邦地图。
“既然划入E区了，谷部长就需要负起责任吧？”
谷三双手环抱胸前，“行吧行吧。要我拿什么和你换情报？”
杜易水：“我需要你带着我的属下一起前往调查。”
谷三看了一眼方憬，“她？”
杜易水：“嗯。还有一位，正在路上。”
高速路上，空中渐渐飘起雨。
柰理瞧了瞧后视镜里的脸，悄声问方憬，“我们让谷部长开车真的好吗？”
“没事。反正他没意见。”
平原在身后飞速掠过，方憬捏了捏左手，被华翎刻入印记的地方正隐隐发热。
雨越下越大了，漆黑的雨幕笼罩在大地上。雨滴敲击到车窗上，雨痕如蛇，蜿蜒而下。
手机铃声响起，发信人司诚。
司诚：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方憬：出差。
司诚：去哪？
方憬：一个小村落，崖村。
司诚：注意安全w
看见颜文字，方憬不自觉笑了笑，刚要回个表情过去，手机被甩到车座下。
车身剧烈晃动，在地上刮出一道黑色痕迹。
打滑，车身侧翻。车灯在雨中闪烁。
对话另一头依旧停留在聊天界面，屏幕上忽然弹出红色的低电量提醒。
“司诚医生，谷翔说他不舒服，非要镇痛剂。”护士为难地看向司诚。
司诚盯着手机头都不抬，“既然他要，那就给他吧。”
护士：“可是再用就超量了。”
“是吗？那就打晕吧。晕了就不痛了。”
“啊？”
司诚脱下白大褂，大步走出办公室，徒留护士在原地凌乱。
司诚医生真是一如既往的有个性。
不过他这是要去哪？他今晚得值夜班吧？他要翘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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