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想找个知心姐姐友好谈心，却弄出了土匪打劫压寨夫人的味道。许知禾无奈地朝吓白了脸要跟上来的江春晓摇了摇头，徐吟要打她的话，直接在这儿动手就行，根本用不着费事。
“那两盒巧克力，我送给宿管阿姨了。”
这么个开场白，清新脱俗。
“穗穗姐上次说得对，放在那里，容易连累瑶瑶姐。”
“嗯嗯，也是这个道理。” 许知禾轻轻点了点头，耐心等待下文。
“我爸买的。他让我送教练，但我第一天看到秦娟娟，就知道她不配。”劲爆的发言虽迟但到。“第一天训练，发护掌，她就故意把那副有小洞的给舒朗月。”
“而且我知道，他早已经送过东西了。”横冲直撞地说着话，徐吟手下也不闲着，掰断了一节枯枝远远掷出去。“他就是这样，财大气粗，从来不心疼钱。”
“你……你不喜欢你爸爸这么做吗？”许知禾小心翼翼地问，以她粗浅的理解，父母肯给孩子花钱，总是一件好事。送礼……这种事情属于灰色，但也司空见惯，只是说明这家长很懂人情世故。但她能听出徐吟那话里深藏的、近乎疼痛的不屑。
“穗穗姐是独生子女吧？”徐吟不答反问，转过一双飒气的丹凤眼，深深地看着许知禾。“我不是。我家情况比较复杂，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个弟弟。和我……呵，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许知禾艰难地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隐约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豪门恩怨，利益纠葛，重男轻女，晓晓以前就爱看这种剧情的剧，她也没少陪着看。看的时候只当是狗血，夸张，博人眼球，根本没想过这种艺术形式也是来源于生活。
“我爸，做建材生意的，家里算有钱吧。老东西心里，女儿是没什么用的摆设，钱可以给，要他花心思，一分钟也别想，他的酒桌最重要。我想学体操的时候，他觉得给他丢脸，觉得是穷人家孩子才学的，恨不得打死我，我就偏要再学个‘男孩子学的’武术，气死他。后来我省运会拿了金牌，他倒又觉得长脸了，好跟他的酒肉朋友显摆我能吃苦，以后要为国争光，不是他们家里那种没用的富二代。哼，当我稀罕？怎么样，穗穗姐，我这种烂摊子里出来的怪胎，是不是挺好笑的。”
徐吟长长舒出一口气。她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在省队，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绝对的敬畏，这固然很好，但敬畏的另一面也就是嫌恶和排斥，她们只会把自己视为独来独往的奇葩，“有暴力倾向”，“心理不正常”，以及那点窥探“有钱人”生活种不堪的隐秘快感和毫无理由的恶意质疑。只有瑶瑶姐是掺和那些有的没的议论，但她也有点儿怕，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人像穗穗姐一样，敢这么“正常”地跟自己说话，只有理解而没有说教。
而且……昨天在体操馆旁边看到她了，她肯定也是想要救。我管这事儿，是因为我在这个讨厌的教练组里，没办法。而她上次因为明晃晃的黑幕没选上队长，却还愿意帮助队里其它人，要是我被这样“贴脸开大”，早就撂挑子不干了，管他们去死。
“那是不稀罕。我觉得……你很厉害，很有主见。你实力也很好，上次展示的720旋我觉得看着很轻松的。如果有人觉得奇怪的话，那是他们的能力和理解力还没到达你的水平，所以才觉得你怪。”
在徐吟用一种不知道从哪来的信任和崇拜眼神望着许知禾的同时，许知禾也已经满心佩服了。怪不得徐吟能这么智勇双全，虽然她没细说，但听出来了，“豪门”的爱恨情仇真不是一般复杂，她的智慧是活生生见识和锻炼出来的，不像自己这种纸上谈兵，难怪最后是她解决了那事儿。
“穗穗姐是在夸我吗？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但其实我是想找你提提建议。就是说呢，我讨厌秦娟娟，但她教平衡木确实有一套。还有就是，我觉得彭导是个好人。起码现在是，他对舒朗月也一样很用心，还私下给她塞过药膏。”
“怎么，你想换个组？”
“是那个意思，但更极端点。我知道国家队的组不是说换就换的，所以我在想要不回去算了。起码回去还没有这么黑心的教练。”
“别呀。”这下许知禾有点急了，第一次深入交谈的好奇和拘谨抛到了脑后，认真道：“你这么喜欢体操，在国家队练肯定机会更多的呀。换组说不定还可以慢慢想办法，但回去了就很难再回来了。教练嘛……她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她好了，她能教你就能学，其实……也是一种各取所需。”
徐吟盯着许知禾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许知禾心里都有点发毛，最后才说：“我知道了。”
大部分队员都不知道那晚体操馆的惊魂一刻，但所有人都知道，二组的训练氛围变得诡异了。曾经见了舒朗月就要斥责几句的秦娟娟突然变得十分平静，但这种平静并不是温和，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冷暴力。她不再给舒朗月的平衡木上难度，永远只把她晾在低木上做最基础的动作。还有很多变本加厉的克扣，是卢笛偷偷告诉许知禾的——比如领各种镁粉、护条，都是最后一份偷工减料的塞过去。但舒朗月是个懂事的，也不多说什么，反而在另外三项的训练中更加刻苦。更让人私下议论纷纷的是徐吟和秦娟娟之间的火星，每次平衡木训练中两人的脸都臭得吓人，互相一句话都不说，但却哐哐上着难度，比如一串在华国队颇为罕见的亮眼——侧挺 拉拉提 拉拉提。
紧锣密鼓的训练中，体操春晚不期而至。虽说是轻松的晚会，但对于队员们来说，却首先是一个提示音，提醒着冬训后的比赛季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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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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