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意思。你们平时看比赛，交通酒店的花费也不小，收你们的礼物像什么样子？价钱不贵也不能收啊。”
最后是许知禾母亲开口，把那狂热体操粉丝滔滔不绝的话头堵了回去。但对方似乎不是很有眼力见儿，退出店外之后却还是不肯走远，在隔壁店门口磨磨蹭蹭。于是许母也只能匆匆买了件裙子收官，上楼时还特意绕走坐了直梯。等进了饭店，清蒸鱼都已经上了桌。
“怎么了，没买到合适的？看着还带点气？”许父一边拎过茶壶倒水一边问。
“别提了，刚才撞见个神神道道的体操迷，扯着穗穗说这个说那个的。比我们同事里追星的小姑娘还疯魔。”许母抱怨道。“还要送礼物，成何体统？她还说沈教练女儿收粉丝礼物呢，真的假的啊？穗穗，你们队里真有人收粉丝东西？”
“呃……反正我绝对没收过。”
父母对沈浮的印象，基本停留在“认识的人的小孩还正好和我女儿同学”的程度，偶尔会问一两句，而对两人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大概全不知情。所以许知禾选择长话短说，也不知道如果父母知道全运时沈浮那件闪到爆的烟紫色体操服是粉丝送的，会是个什么反应。
“穗穗，你喜欢什么东西，自己买，或者告诉爸妈都行，这种事我们不做的，不贪这个小便宜。”许父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语重心长：“贪小便宜，吃大亏。而且这小便宜还是别人的血汗钱，懂吗？”
“嗯嗯。”那当然，无功不受禄么，再说了万一收了东西人家又要打听“队内秘辛”怎么办？到时候拿人家的嘴短了。许知禾边吃边点头，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句话从小父母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
“我们穗穗才不会贪这点呢，我每次要给她买衣服她都不要好吧。这群小姑娘能送得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有些小孩，家里条件实在不好，哦，或者爸妈管太严了，什么都不给买，就受不了诱惑。”
“是啊，管太紧了小孩都会逆反的。”许父这话就有点儿意有所指了：“现在这个时代，十几岁的小孩就是小大人了，心里什么都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是一巴掌，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非要这样吧？穗穗从小到大，别的不说，起码我们没动过她一指头。”
确实。从小到大，爸妈没动过自己一指头，但……其实许知禾在家也是挨过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的。
八岁那年。还是被家里唯一支持她练体操的爷爷打的。
那时候沈浮父亲还每年都要拎着几个礼盒来“恩师”家里拜年。那年，之前一直在业余体校练的许知禾刚收到省队的录取函，而沈教练也刚带出他的第一个亚运冠军弟子，正是刚刚开始春风得意的时候。梳着两根麻花辫还扎着红头绳的许知禾在客厅里垂着手站着，听这位“不速之客”执意要分享的“体操育儿经”，但那时候她也还没像现在这么听到这些就烦。
“我家一一前年就破格进省队集训了。许老师，要走体操这条路的话，您最好先去找医生问问，不然这身材是个问题。……我家那个测过骨龄，说她身高超不过一米六，估计随她妈。那就先练着，不过体操就是这点好，后面转项的空间很大，如果真的长得太快了倒也还可以试试蹦床什么的……”
当时爷爷是怎么应答的？许知禾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敷衍地说“我们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之类的。只是“骨龄”这个新鲜名词奇异地抓住了八岁小孩的记忆神经，所以印象竟然能清楚地保持到现在。再然后……喋喋不休够了的沈教练突然靠近爷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爷爷的脸色就冷了。
“这是弄虚作假。”
“哎这个嘛……有时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说，有的人00年11月12月出生，和穗穗其实才差几天？万一到时候穗穗能力到了，却因为这几个月的差距上不了奥运会，多可惜？我跟您说，趁着进省队是个好机会，谁也查不出来……”
许知禾居然还听懂了，并在沈教练出门之后问道：“意思是可以把我改成00年出生的？这样我就可以去比省运会了？”
紧接着，“啪！”那个永生难忘的巴掌就落下来了，并不疼，但打得许知禾满脸火辣辣的。出门拜年的爸妈回来之后跟爷爷说了几句“以后教育归教育，还是尽量别打”，但转头就对许知禾来了一顿“严肃教育”——罚多练了一堆字帖，外加严厉地勒令“决不许再想再提这件事”。
但现在看来……确实是对的。如果为了奥运会练得要死要活，那就绝没有这块“创造历史”的捡漏金牌。
她现在已经成为世界冠军了。
只是可惜，那个会揣着刚煮好的热乎茶叶蛋来接她让体操馆的小朋友都羡慕死，会在她拿少儿赛奖牌的时候摘下柳条给她编花环，有时候又板起脸来教训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饭桌陷入不约而同的沉默，看爸妈的脸色，他们显然也都想到了那一巴掌——家里的不能提的禁忌。许知禾识相地快速扒完饭放下碗。
果然，在汽车使出地库的轰鸣中，许知禾听到父亲极轻极轻地说了句：“这次比赛……也是你爷爷保佑。”
“当时沈教练怎么就偏偏在你爸那个班？就不该认识这人才好。”许母叹了口气。“说什么奖金？他真舍得把奖金分穗穗一半才怪了。”
“哎，计较什么。”
悲伤的一章。。。交代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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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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