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8 ——
冬歇期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摩纳哥港口边豪华公寓的巨大落地窗,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对于大多数F1车手来说,这是一个喧嚣季节的结束,是疯狂派对、环球旅行和社交媒体刷屏的开始。
Russell的信息已经像追魂令一样轰炸了拉维尔好几天,喋喋不休地询问着他的假期计划——是去阿尔卑斯滑雪?还是去加勒比海潜水?或者干脆在迪拜来个奢华购物周?Lavelle一条都没认真回。他只是敷衍地发了个“再说”,然后把手机屏幕朝下扔在了Lorenzo家客厅那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地毯上。
哪里都不想去。至少现在不想。
他唯一的计划,就是把自己像一袋被丢弃的旧衣服一样,扔进Lorenzo的公寓里,彻底“摆烂”。这里的空气里有他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雪松木香薰,一点点咖啡残留在空气中的焦苦,还有那种属于Lorenzo的、难以言喻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在这里,他可以不用是那个在赛道上咄咄逼人、在媒体面前阴阳怪气的世界冠军,他可以就只是……Lavelle。一个有点别扭,有点疲惫,只想找个角落蜷缩起来的男人。
所以,当公寓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Lorenzo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大衣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Lavelle背对着门,坐在地毯上,蜷着长腿,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眼前一个半成品的法拉利SF-23乐高模型。他微皱着眉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小小的红色积木,那专注的神情比他开着真实赛车时还要严肃。
Lorenzo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片无声的涟漪。一种近乎宠溺的柔软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他放下公文包,脱下大衣,动作轻柔,生怕打破这片宁静。
“你回来了?”Lavelle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惬意,“赛季总算结束了。感觉像是跑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他终于把那块积木按到位,满意地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看向Lorenzo,眼睛里闪烁着冬歇期特有的、毫无负担的光芒。
“嘿,”Lorenzo微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松了松领带,“是啊,结束了。感觉如何?”
“感觉像是需要睡上一个世纪。”Lavelle耸耸肩,视线又回到乐高上,但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冬歇期你想去哪?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转转,就我们俩。George快把我烦死了,但我还没想好目的地……也许可以去挪威看极光?或者找个雪山待几天?反正离测试还早……”
他沉浸在对两人假期的短暂幻想里,语调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对未来的主动规划。这让他看起来几乎像个正常的热爱度假的年轻人。
然后,Lorenzo的声音打断了他,平静,温和,却像一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Lav,”Lorenzo说,声音里有一种Lavelle从未听过的、刻意维持的平稳,“我要结婚了。”
“……”Lavelle捏着另一块积木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中。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轻松感,瞬间被抽离。他像是没听清,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Lorenzo。他的脸上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他的大脑仿佛一台死机的电脑,无法处理这条信息。无数的弹幕一样的念头疯狂地闪过,却组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刚才说了什么?结婚?谁要结婚?Lorenzo?和谁?开什么国际玩笑?就你?你这个笑起来像狐狸一样狡猾、心思深得能藏下一艘航母的男人,你好意思结婚?你这不是去祸害别人吗?哪个倒霉的姑娘……
Lorenzo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表情和眼中清晰的震惊与……受伤?他移开视线,语气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种刻意解释的疲惫,仿佛在陈述一个深思熟虑后无可更改的决定,“我年龄也不小了,Lav。家里……家里人一直在催。而且,我也确实想安定下来了。想要一个家庭,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每天结束工作回来,能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有个人在等着我……那种感觉,应该会很美好,很安心。”
Lavelle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说什么?恭喜吗?这他妈太荒谬了。质问吗?他以什么立场?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手脚却一片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局促感攫住了他。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瘫在这里,享受Lorenzo的纵容和空间。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他不敢看Lorenzo的眼睛,视线慌乱地扫过地上的乐高,扫过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扫过任何除了Lorenzo之外的地方。“恭喜……”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干巴巴的,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什么时候……举办?”
“大概五月份吧。”Lorenzo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依旧平稳,却像隔了一层玻璃,“婚礼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需要长期规划,得好好准备。”
Lavelle胡乱地点着头,仿佛听进去了,但其实一个字都没过脑子。他抓起沙发上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向门口。“那……很好……祝你幸福。”他语无伦次地说,手搭在门把手上,“我先走了。”
他没有等Lorenzo的任何回应,几乎是粗暴地拉开门,闪身出去,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砰”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也清晰地传回了公寓内。
Lorenzo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Lavelle仓促离去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电梯方向。他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碎裂开来,露出一丝深刻的疲惫和……酸涩。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这一步,他走对了吗?这场孤注一掷的赌博,用最残忍的方式去逼迫那个把自己缩在壳里的人,到底是对是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Lavelle那样逃离的背影,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Lavelle回到了自己那个昂贵、冰冷、却毫无生活气息的公寓。那一夜,变得格外的漫长。黑暗像浓稠的墨汁一样包裹着他,Lorenzo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结婚?安定?家庭?这些词汇距离Lavelle的世界太遥远了。他的人生是由引擎的轰鸣、轮胎的焦糊味、香槟的喷洒、媒体的刁难和无数个酒店房间组成的。他擅长的是攻击,是防守,是怀疑,是竖起全身的尖刺去面对这个世界。可是……爱呢?他到底有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他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想起Lorenzo。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无声的包容,想起他指尖冰块的凉意和他大腿枕着的温度,想起那个戛然而止、却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吻。
他爱Lorenzo吗?如果不爱,为什么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心会像被硬生生挖掉一块那样疼?为什么会有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滔天怒火?他恨Lorenzo吗?如果恨,为什么在他身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放松?为什么会在挂断电话后的每一天,都疯狂地想回到那个有他的空间?
爱和恨,像两股扭曲在一起的藤蔓,疯狂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窒息。
所以,爱和恨,哪个更长久?他曾经在某个深夜,带着几分迷茫问过Russell。他当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太深奥了,我不知道。”
他也问过Max。Max当时正忙着在模拟器上刷圈速,头也没抬,一脸“你他妈在问什么蠢问题”的表情,但还是给出了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当然是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会去选择恨?那多累。”
选择?Lavelle苦涩地想。他好像从来都不懂得如何正确选择。
Lavelle开始了对Lorenzo长达一个月的单方面冷战。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甚至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他的场合。
但他像个可悲的瘾君子,又会忍不住在深夜,偷偷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Lorenzo的名字,加上“婚礼”、“未婚妻”、“订婚”之类的关键词。结果却总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搜不到。这诡异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终于,在一个凌晨三点,被酒精和混乱思绪折磨得濒临崩溃的Lavelle,再也忍不住了。他抓起手机,凭借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Lorenzo带着睡意却依旧清醒的声音,“……Lav?”
Lavelle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伪装和理智瞬间崩塌,他对着话筒低吼,声音沙哑而颤抖,“为什么?Lorenzo……你他妈当时为什么要吻我?!”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久到Lavelle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然后,Lorenzo的声音响了起来,异常的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直接钉入Lavelle的灵魂深处,“Lav,你知道答案。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你不敢想,不敢承认。你把你自己的所有感受、所有可能性都紧紧地关了起来。你不相信友情,不相信爱情,你甚至不相信任何人对你可能是真心的。”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可你这样,对那些真正试图看着你、走近你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是一种伤害。Lav,想想Bianchi,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看着你,关心你,但你呢?你只选择性地看到了他的拒绝,放大了他对Charles的关注,却完全忽略了他对你所有的、沉默的守护和指引。”
Lorenzo的比喻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Lavelle层层叠叠的防御,“你就像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你听到门外不断有脚步声响起,但你固执地认为那只是路过,与你无关。甚至当有人终于停下来,开始敲你的门,你依然会拼命告诉自己,是敲错了,不可能是来找你的。Lav,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
“……”Lavelle一句话也说不出来。Lorenzo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剧烈地抽痛。
“为什么是我?”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带着一种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希冀。
Lorenzo知道,这一刻,不能模糊其词。“因为,”他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在我眼里,Lavelle不仅仅是那个活在别人期待里、或者活在对Jules执念里的天才车手。他是一个会犯错、会脆弱、会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但也会在雨夜给流浪猫喂食、会在谈及梦想时眼睛发亮、会笨拙地想要被爱却总是搞砸的……非常、非常真实的人。”
Lorenzo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恰好对这个真实的人,产生了无法忽视的感情。不是怜悯,不是好奇,是想要了解他更多,想要在他把自己搞砸的时候把他拉起来,想要在他觉得全世界都讨厌他的时候告诉他,至少还有一个人,觉得他这样……也挺好。”
挂断电话后的日子,Lavelle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但这一次,不再是逃避。他开始真正地、反复地咀嚼Lorenzo的话。他回想起Bianchi的点点滴滴,那些他曾忽略的细节逐渐清晰。他想起Charles一次次笨拙而真诚的示好,想起自己可笑的迁怒和敌意。
他好像……真的错过了太多。
他开始尝试改变,笨拙地,甚至有些别扭地,开始认真对待周围的人。尤其是Charles。在一次赛后,他主动走过去,生硬地对着正在和工程师说话的Charles说了一句,“开得不错。”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就迅速走开,留下Charles一脸震惊地愣在原地,仿佛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
变化是缓慢的,但确实在发生。
日本铃鹿大奖赛结束,激烈的缠斗和最终的领奖台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回到摩纳哥后,Lavelle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一处能俯瞰地中海的山坡墓地。
他站在Bianchi的墓前,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没有带花,只是静静地站着,像过去很多年那样。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沉默。??
“Jules,”他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才开始有点明白。明白得太晚了,是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应该……还拥有重新开始的能力,对吧?我也该……对得起我自己的人生了。”
他像是在对逝者倾诉,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离开墓地,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驱车前往那个他一个月来刻意回避的地方。
他用Lorenzo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客厅里,Lorenzo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书,听到动静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Lavelle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自然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转过头,对Lorenzo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不是他平时那种带着嘲讽或假面的笑,而是一个有些复杂,带着点释然,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真正的笑容。
“嘿。”他说。
Lorenzo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东西——那层一直笼罩着他的、冰冷的迷雾似乎散去了不少,一种新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从深处透了出来。Lorenzo的嘴角慢慢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了然而欣慰的弧度。
看来,他等的人,终于想好了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常的事。”Lavelle艰难地开口,眼神闪烁,不敢直视Lorenzo,“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我对你的感情……很混乱。有依赖,有感激,也许……还有别的。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爱。这对我太难了。”
Lorenzo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海,里面有理解,有怜惜,或许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同样不平静的情感。
“Lav,”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不需要你‘正常’。我也不需要你立刻弄清楚所有事情。感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数学题。”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依旧没有触碰Lavelle。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萦绕在Lavelle的鼻尖。
“我们可以慢慢来。”Lorenzo继续说,语气是年长者独有的耐心和包容,“按照你的节奏。你可以继续别扭,可以偶尔失控,可以不确定。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这句“我在这里”,比任何热烈的告白都更具冲击力。它承诺的不是激情的狂欢,而是长久的陪伴。是Lavelle扭曲的世界观里,唯一能够理解并抓住的确定性。
Lavelle抬起头,终于勇敢地对上Lorenzo的目光。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渺小,却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试探性地,将额头抵在了Lorenzo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依赖的姿态,一个示弱的姿态,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做过的姿态。
Lorenzo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地、充满安抚意味地,落在了他的后颈上。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放着,像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个稳固的锚点。
“Lav,”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你要接受的是Lorenzo本人。一个比你年长,有过过去的男人。没有替身,没有幻影。只是我。你能接受吗?”
Lavelle深吸一口气,反手用力抓住了Lorenzo的手腕。他抬起头,第一次毫无躲避地迎上Lorenzo的目光,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扭曲却真实的火焰。
“我讨厌替代品。”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要的……是你。”
那一刻,Lorenzo眼中最后一丝克制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和占有欲。他缓缓靠近,由他主导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绵长而深入的吻。这个吻不再带有试探,而是带着承诺、占有和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的确认。
许久,Lavelle才松开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环住Lorenzo的腰身,“现在,立刻,去取消你的婚约。”
Lorenzo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真正的愉悦和满足。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Lavelle微肿的唇角,眼神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如您所愿,我的冠军先生。”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缱绻,“或者,我应该说……我别扭又勇敢的爱人。”
摩纳哥对Lavelle来说,这里是他第二个家,也是他荣耀与心魔交织的舞台。
今年,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Lorenzo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站在法拉利P房阴影与阳光交界的地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Lavelle和工程师做最后的沟通。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在围场里迅速传播开的八卦头条。
“紧张吗?”趁着Lavelle喝水的间隙,Lorenzo走近,低声问道。
Lavelle甩了甩他那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黑发,蓝眼睛里闪烁着蒙特卡洛阳光般的自信,却也藏着一丝只有Lorenzo才能察觉的依赖。
“在这里?紧张的是他们。”他朝其他车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随即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罕见的、几乎算得上是“撒娇”的意味,“不过……你在这里看着我,感觉不一样。”
Lorenzo笑了笑,伸手极其自然地替他正了正印有跃马标志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我当然会看着你。我说过,我会来看你夺冠。”
他们之间流淌的默契和亲昵,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喧嚣稍稍隔开。但也引来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有记者大胆地凑过来,话筒几乎要戳到Lorenzo脸上“Lorenzo先生!能透露一下吗?众所周知,Lavelle和Charles的关系……呃,相当有‘竞争性’。您作为Charles的哥哥,是怎么和Lavelle建立起如此……深厚的友谊的?”
Lavelle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刚想开口用他惯有的、带刺的方式怼回去,Lorenzo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Lorenzo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精明又温和的笑容,从容不迫,“在F1围场里,关系总是很复杂,不是吗?重要的是对赛车的共同热爱和尊重。Lavelle是个非常出色的车手,我很欣赏他。”他四两拨千斤,完美避开了所有陷阱,既没否认也没深入,却足以让记者写出一篇充满猜测的报道。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Charles尽收眼底。
他靠在自家的赛车旁,头盔夹在腋下,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两个人身上。他看着哥哥脸上那种他从未对自己和Lavelle的紧张关系展现过的、全然放松甚至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Lavelle在Lorenzo身边那种奇异的、收敛了所有尖刺的柔和姿态。他的胃里像灌了铅,冰冷沉重。
他无法理解。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Lavelle,那个从小到大对他只有不耐烦和厌恶的Lavelle;Lorenzo,那个总是护着他、为他操心、甚至某种程度上代替了父亲角色的哥哥。他们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因为他的存在而彼此憎恶才对。
可眼前的事实残忍地告诉他,他们不仅相交了,而且燃烧出了他从未想象过的火焰。一种冰冷的绝望顺着Charles的脊椎爬升。他了解Lavelle,那个骄傲又别扭到极致的男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如果不是彻彻底底地认定了,他绝不可能允许Lorenzo如此公开地站在他身边,更不可能流露出那种依赖的神情。
他的哥哥,和他求而不得、恨之入骨又爱之如命的人,在一起了。
Lorenzo看到了僵立在原地的Charles,他拍了拍Lavelle的肩,然后朝着自己的弟弟走去。“Charles,”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比赛加油。”
Charles猛地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空洞。
这时,Lavelle也走了过来。他听到了Lorenzo对Charles的鼓励,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Charles极少见到的、近乎幼稚的醋意和傲娇。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Lorenzo,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索求,“那我呢?我就不需要加油了吗?”
Lorenzo失笑,眼中满是纵容,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揉了揉Lavelle黑色的头发,动作亲昵得刺痛了Charles的眼睛。“你也是,”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当然要加油,我的冠军。”
“我的冠军”。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Charles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些阴暗的、扭曲的、名为嫉妒和恨意的藤蔓,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瞬间缠紧了他的五脏六腑,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低下头,藏住眼中翻涌的骇人风暴。爱意?或许还有。但此刻,那股漆黑粘稠的恨意,前所未有地汹涌,彻底压倒了一切。
五盏红灯熄灭,比赛开始。
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红色的赛车像离弦之箭般射出。起步阶段一切顺利,Lavelle守住了位置,Charles紧随其后。摩纳哥街道狭窄超车困难,策略和稳定性至关重要。
Lavelle全神贯注,感受着轮胎的抓地力,计算着每一个弯角的刹车点。他知道Lorenzo在看,他答应要为他拿下这个冠军。
然而,几圈之后,通过转弯后的一段相对较直的区域,正准备加速时,他的后视镜里,那辆本该同样稳定的、属于他队友的红色赛车,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近乎疯狂的速度猛地冲了上来!
没有刹车迹象,没有躲避动作,就像一枚瞄准了他的红色导弹。
“What the f——”Lavelle的惊呼被巨大的撞击声吞没。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的头盔重重砸在驾驶舱侧壁,巨大的G力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轮胎锁死的尖叫、碳纤维部件碎裂的刺耳声响、还有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他的赛车被猛地向前推去,失控地撞向一旁的护栏,然后弹回赛道中央,彻底停了下来。引擎熄火,白烟从破损的车尾弥漫开来。
另一辆红色赛车,Charles的赛车,也同样面目全非地停在不远处,前翼彻底碎裂,前悬挂显然也完了。
两辆法拉利,像两只互相撕咬至死的红色巨兽,瘫倒在摩纳哥赛道这颗璀璨明珠之上,场面惨烈得令人窒息。
全球直播的镜头以最快的速度切到了法拉利车队P房。通常,如果是Lavelle引发事故,工作人员会露出一副“果然来了”的无奈表情。
但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是统一的、彻彻底底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屏幕上的惨状——是Charles!竟然是Charles!从后面以那种方式,直接摧毁了队友,也摧毁了车队本站比赛的全部希望!
P房里,Lorenzo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屏幕上那两辆报废的赛车,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震惊、担忧、一丝愤怒,还有更深重的、关于这三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无力感。Charles也喜欢Lavelle,他一直都知道。可Lavelle只有一个。现在,这个死结,以最惨烈、最公开的方式,爆发了。
“Holy **!What happened?!”Lando的惊呼在迈凯伦的队内TR里响起,他勉强避开了散落的碎片。
“Lavelle……他没事吧?”Oscar紧接着问道,声音里带着关切。
迈凯伦工程师的回应冷静而务实,“那是法拉利的问题。专注比赛,这是我们的机会。”
意外?狗屁意外!在摩纳哥,在这种地方,那种速度那种角度?Charles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是故意的!他毁了他的比赛!毁了他的积分!毁了他可能到手的冠军!更毁了……他和Lorenzo本该共同庆祝的时刻!
他被工作人员从车里搀扶出来,除了愤怒和耻辱,没有大碍。他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走向车队P房。
一回到P房,他甚至懒得看工程师和经理们惨白的脸色,径直走到角落,一把摘下头盔。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他的后背。是Lorenzo。
没有过多的言语,Lorenzo只是给了他一个简短而有力的拥抱,在他耳边低声道,“人没事最重要。”
这个拥抱像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另一边,Charles也被从车里救出。他站在自己的赛车残骸旁,头盔下的脸一片阴郁,眼神空洞地望着Lavelle的方向,看不到丝毫悔意,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和毁灭欲。
比赛一结束,甚至还没来得及召开赛会干事调查事故,风暴就提前降临了。
Charles直接堵住了正准备离开P房的Lavelle。他一把抓住Lavelle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容置疑地将他拽向车队休息室后面一个无人的器材通道。
“你他妈疯了吗?!Charles!”Lavelle甩开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毁了比赛!你是不是故意的?!”
通道里灯光昏暗,只剩下他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Charles看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张总是温和英俊的脸此刻扭曲着,充满了Lavelle从未见过的偏执和痛苦。
“对!我是疯了!”Charles的声音嘶哑,几乎破音,“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看他的眼神!受不了你在他身边的样子!Lavelle!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
Lavelle一愣,随即试图解释,他以为Charles只是无法接受哥哥和“死对头”的关系。“Charles,听着,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和你哥哥,我们是认真的。这和你没关系,这是我们之间……”
“没关系?!”Charles崩溃地打断他,笑声凄厉而绝望,“你以为我只是在介意这个?!Lavelle!你这个瞎子!你这个自私的混蛋!我不能接受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他妈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Lavelle的心上。
Lavelle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然后慢慢褪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他看着眼前几乎崩溃的Charles,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Charles笨拙的示好,那些复杂的眼神……一瞬间似乎都有了答案。
震惊过后,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平静慢慢笼罩了他。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再抬起头时,眼神里是罕见的、褪去所有伪装和尖刺的疲惫与坦诚。
“Charles,”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我很抱歉……真的。为我过去所有幼稚、不成熟、伤害你的行为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勇气面对一个他逃避了半生的真相。“人是复杂的,我也不例外。我深陷周围的一切带给我的优越环境,又被自己向往的东西无情淹没,这大概是最不幸的事情了。我崇拜着Jules,因为他拥有我渴望的一切特质——温柔、坚韧、被所有人爱戴。因为我得不到他纯粹的关注,所以我对他偏爱的一切都怀有嫉妒。我嫉妒你,Charles,我嫉妒你轻而易举就拥有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他的目光,他的温柔,他的认可。”
“直到他去世……他的离开对我太痛苦了,我无法承受,只能把它转嫁出去,只能去恨,恨他最后守护的你,迁怒于我身边的所有人。我知道我心理不正常,Charles,我知道。我看过心理医生,情况时好时坏,有时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厌恶这个扭曲、别扭、充满恶意的灵魂。我每天都在想,像我这么糟糕的人,为什么还要存在?”
Charles看着他,他想反驳,想告诉Lavelle不是这样的,他没有那么糟糕。他想说,正是这种破碎和挣扎,这种在黑暗中依旧燃烧的骄傲,才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但Lavelle没有给他机会。
“我爱你,也恨你。”Charles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混合着绝望和愤怒,“但恨比爱长久。你对我的抱歉,可能永远无法抵消我过去十几年里因你而受的伤害。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到现在,早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这辈子可能都要这样互相折磨下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我们是队友,是共享着对Jules的怀念和敬意却谁也不肯先松手的人。是身边站着最恨的人,心里却装着最放不下的人。Lavelle,你敢往你所谓的幸福里迈一步,我就敢把你拉回这摊烂泥里。我身边站着你,你身边杵着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偏要当彼此最离不开的鬼!你休想……休想就这么轻易摆脱我…”
通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围场隐隐传来的喧嚣,证明着世界仍在运转。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爱恨能概括。那是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慢性互相折磨,早已深入骨髓,成了他们存在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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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IF线 黑月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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