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答案,我心脏几乎骤停。所以……令雪不平的,果然是她的死因吗?
也难怪橘能够那样义愤填膺地说姐姐是恨着父母的,曾经我还不以为然,可如今看来……
原来是这样啊。
雪看向我的表情充满真挚,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她只笑着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于父母……我已经不含恨意了。只是如果他人能因我而幸福的话,我没有怨言。我,以及橘在这里,都是有各自的理由在的,只是这个理由……现在我不能说,抱歉。”
“啊啊……没事……”我最怕雪用这种盛着愧疚的眼向我道歉,那会让我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定要转移话题才行啊……我四下环视,目光聚焦到青草蓝天上。
“这些景色好还原啊,就像真的一样……是你种植的吗,还是通过什么力量……”话说到一半,和雪对视上时,我就再说不下去了。
雪用了然且为难的神情环视一周后,又将目光定格在她交握的双手上。
“尘,你所说的风景……”她艰难地开口,仍是那得体又不失风雅的笑容,“很抱歉我大概看不到。”
“啊……欸?”诧异的情绪涌上来,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这……我……”
她淡定地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因为这个房间是祖母用她的全部价值创造的奇迹。”
见我不解,她又很贴心地为我回答:“在这里,逝者可以看见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对我来说……”她偏头去看房间一角,“对我来说,这里只是一座漆黑的房间,和两把白色椅子而已。”
“全部价值......才只有一间房间吗!”我讶然想起雪的价值折映来的高大殿堂,心底的敬佩油然而生。
“并不是的,”雪说,“祖母创造了这片犹如神境的空间,她为众多人们带来了救赎的力量,幻境方面的建筑说不准要多少价值才能搭建而成,所以祖母真的很强大,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在我心中的样子都是一样伟大。只可惜我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就连祖母最后留下的事物,在雪这里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吗?的确身处自然时,我会感到身心放松,好像可以同世界融合,变成更贴近虚无的存在。
如果在这个房间里看得到的风景都是因人而异的话,那么这确实是很神奇的力量,就像神一样。
像遥不可及,充盈怜悯与爱的神一样。
“那橘也是吗?”我不禁心生惋惜:于雪而言,她连幸福都无法具象地看见,是不是说明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橘啊……”雪抬眼回忆,单手托腮,显得深沉而婉转,“他不肯来。”
“什么?”
“我试着说服他来试试,可他说‘这都是假的,是骗人的’,不肯来呢。”雪这时看起来就像个看着不懂事孩子的母亲一样无奈。
这什么啊,未免太过固执了吧。我一点也没办法理解橘对现实不顾一切的追求。人和人之间的想法还真是不能互通啊。
“所以说,我的价值远不及祖母,”雪又回归正题,“因为这个房间,曾经的确拯救过许多人,他们放下**,放下执念,也放下自我,转而走向新生。”
只有看不到幸福的雪和不肯面对幸福的橘……
“所以你一直存着这个房间啊……会不会不甘心?”我突然问她,看到雪怔过瞬时即刻恢复如常,眼底的笑意一如既往。
“不会啊,我觉得能让你看到真的太好了。”
话虽如此……“可雪创造了这座殿堂不是吗?这样宏大的建筑当然也有显现出你的价值啊!”
提到这个,她便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为什么?”我也愣住了。
“那不妨听我讲讲吧。”雪沉思着,似一个不辨对错的迷途者,“有关祖母、这个世界,还有我的事情。”
“祖母比我来得早了几年,她创造下这个幻境空间后,就始终住在其中,后来我来到这里后也是同样住在里面。听说她摆渡了许多人来到这里……啊,抱歉,你似乎并不清楚有关摆渡的事呢……”
“每个世界的掌管者都拥有摆渡的权限,可以将现世中逝去的血亲引来这个世界,同时掌管者还可以感知到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这个之后再说吧……那时的祖母即为掌管者。她一心拯救他人,摆渡了众多远亲或近亲来,然后让他们接受幸福——即这个房间的引领,实实在在地救了很多人。祖母在那些亲人们那里的口碑向来很高,也常有亲戚来邀请她到宽敞些的家里来住,她都婉拒了。后来,我降生到这个世上,还尚且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幼童时,是祖母一点一点教会我道理。她会叫我‘小雪’,会慈爱地摸我的头,也会接纳我被放弃的命运。”说这些话时,雪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与满足。
“祖母说,‘有了这个房间,人人都可以来做幸福的梦,等梦醒了,也就拥有了面对下一场幸福的勇气。’她说得千真万确,每个到这里来的人,最终都选择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也总会想,每一晚,祖母在那个狭小空荡的房间中做着的,会不会也是幸福非常的梦呢?所以她才会那样坚决地拒绝那些邀请。又会不会,她也会想要像大家一样幸福地走向新生呢?”
“祖母那时告诉过我她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幸福与勇气,也已经准备好离开这里了,只是她一时无法放下掌管者的职权,她没办法放下,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丢下亲人们离开。所以我想,如果能够成为祖母那样为别人带来幸福的人,是不是就能找到我追寻的答案了呢。”
“所以你接替了掌管者的职权,让你的祖母离开了吗?”我惊异地问她。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呢。也正如此,她才能从容使用祖母留下的房间,因为这份职权本就是祖母力量的一部分。
“是呢,让祖母得到幸福,是我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事。也是这样,我才可以拥有祖母留在这里的一切价值啊。”雪笑着,放轻语调,“尘,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只是……有点吃惊。”我没办法评点她的做法,毕竟我从来做不到那样强大,一心为他人奉献,所以我很敬佩她,至于对错什么的,向来不存在标准答案。
“但是,祖母只给了我‘一半的职权’,而她带着另一半的职权离开了这里,走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时候我还小,很羡慕她可以笑得那样坦荡。在当时不到三岁的我,灵魂深处第一次怀抱着那样巨大的震撼。祖母真的超度了自己的内心,她可以坦然接受失去,也能在经历半生后依旧怀一颗包容他人的心灵,所以她可以离开......我握着一半职权,只能护佑这颗祖母创造的世界的半边,我总想自己也一定可以为守护他人的幸福而拼命。”
“所以,像祖母一样,我试着去用自己未使用的价值创造一座房子,很大很高的那种,也把祖母的房间包裹其中。我不知道要怎么为他人带来幸福,我只有价值可用,或许这其中还包含着祖母留下的些许,因为我没有阅历,没有学识,终究做不到像祖母一样强大,所以我只能建一座人人都可以住进来的房子,为那些无价值或价值稀少的人提供祖母所言家的温暖。”话说到此,雪忽然缄口不言,我一阵揪心,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分明不该是她的职责,因为倘若人真的没有价值……真的没有的话……
可既然是人,又怎么会毫无价值……
“后来……”我试探着开口,“他们,你……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啦……”她牵强地笑了笑,“具体我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橘到来,告诉了我有关外界的一些信息,我又为橘建了一间独属于他的房间,此前我的价值已经亏尽得差不多了,所以……”
“那会……”
“最终我建造了你目之所见这样一座殿堂,自以为会有很多人前往,所以透支了自己的价值,以身体为代价。所以我没法离开这座殿堂半步,这里就是我用身体的禁锢交换的财富……可我并不后悔。”
“那……后来呢?”我分明知道的,一二楼那一长排闲置的客房,和这片人迹罕至的土地……
“最初追随祖母引领而来的亲人们都在祖母前离开了,而后随我引渡来的人都不肯听从我的指引。”
“什么意思……”我不由得一阵心痛,这种事……太荒诞了吧!
“一边说着没有希望了,一边不肯放下过去,又因为我是从未诞生过的人,哪怕直系血亲也视我不见,”雪淡然地笑着,眼神却笼上了凄清和无奈,又夹杂着淡定的神色,不知将自己的思绪定格在过去的哪一笔,“人们都想将生前所见当作现实啊,所以他们都想要逃离我的视野范围,渐渐地这里就没有任何人存在了。我果然还是没有为他人带来幸福的能力,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是幸福呢。”
这章的尘终于稍稍了解了一点有关这个世界的眉目啊,虽然说有点成熟了可还是差了很多,所以对雪和橘的痛苦无能为力。
换句话说就是橘那句”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要拯救他人?”
她还要经历许多,不然永远只能作为一个小孩子被雪包容着,连疤痕都触及不到。
再等等吧,等到她充分了解全部的真实,等到她终于不会再逃避而是选择正视自己内心的力量,也不再否认自己的价值之后。
有关雪和祖母的故事之后会补一个番外的喔,就看我还要码多久的字了、、
啊,另外到这里我想推荐一首闫东炜老师的《花期消失之季》,感觉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之前在纸上写这本时一直是单曲循环着的,和小说一起听 看会收获双倍的氛围感,尤其是之后的每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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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恒星的温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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