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平,你要回家一趟。”电话里乔康然的声音不太自然。
自从越秀中搬入新家已有一个月,明里暗里两人花销如黄河流水,八千万补偿费已经“败”光了。
但沈清平并不着急,她最大的底气就是这通意料之中的电话。
只因为,乔家老爷子,乔兴隆要过生日了。
老爷子膝下有儿无女,三个儿子,乔业赦、乔业勤和乔塗。
显而易见,乔塗原名乔业塗,圈子里的人都当他是恋爱昏头与端木云汐私奔,舍字改名离的家。
也是这个时候,让不怀好意的保姆乘虚而入。
但十八年过去,有些因果还是要认的。老爷子八十大寿,所有子孙辈都来庆寿。
当天起了个大早,乔康然亲自给她开的门。
见到沈清平的第一眼他松了口气,在贴着耳边小声说道:“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省的你来逮我。”
沈清平不夹杂感情地笑了一下,直接走进客厅。
前世她因上不得台面没跟着去庆寿,没想到被乔老爷子点名要见,一家人才急急忙忙把她接过去。
现在住的地方还只有乔康然知道,他答应了保密就一定会做到,她可不想到时候暴露给更多的人。
客厅里,一个月前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乔伊依今天卷了个装乖的小波浪,扎上编辫侧马尾。嫩粉色的小纱裙系上暗红色的丝绒腰带,里衬严实不透肤色,踩着白色小高跟,一身俏皮不失端庄。
乔伊依挽着端木云汐的手肘,不着声色地扫了一眼沈清平,隐蔽勾唇一笑,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和母亲逗笑:
“妈妈,我们又要去看爷爷吗?这次我们带什么呀,爷爷上次好像很喜欢我们的礼物呢!”
端木云汐全发挽起,侧边夹了一个看似轻盈实则精巧沉重的金属发饰,与她藤叶状的银色细腰带相互呼应,浅棕色的丝绸披肩下是一条顺滑柔畅的宝蓝色长裙。
她与乔伊依亲昵一靠,慢悠悠地说:
“宝贝,那个叫贺礼,上次的贺礼是妈妈专程跑亚威逊克买的,但是贺礼不能和之前一样,希望这次准备的可以应付过去。”
乔伊依双手抱住母亲,轻轻摇晃:
“哎呀,哪里是应付呀,妈妈这次准备的也很辛苦呢!”
大哥宠溺地看着乔伊依撒娇,但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沈清平,上下审视一番说道:
“你这个月去哪里了?还叫老二给你掩护……算了,穿着还算得体,是康然给你买的吧。”
“啊,不。”
乔康然穿着和大哥差不多的休闲西服大步走来。衬衫乍看是一样的,外搭却略有不同,大哥的马甲上有竹状暗纹,老二选的是更修身的竖纹马甲。
沈清平凝视着乔康然,挑了半边眉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对。是的,我上周带她去了商城。”乔康然迅速补充,眼神心虚。
大哥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沉着声音发表了最后的看法:
“你今天去走个过场。你回家的事很多亲戚都知道了,如果他们打招呼你就跟在我们身后,不知道怎么叫就都叫‘叔叔阿姨’足够了。”
说完,疲惫且不耐烦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自顾自往水杯里添了茶水,叹着气把头垂下。
母亲看上去想把另一个女儿也叫到身边,奈何声音太轻还带着犹豫,注意力很快被乔伊依夺了回去。
大约半小时后,乔塗的电话打过来:“云汐,带着孩子们出来吧。”
出门时乔伊依专门在石子路上等着,精细的妆容并不适合她清淡的眉眼,玫红色的口红把她原本还算白皙的肤色衬得发黑。
当事人丝毫未觉,侧着半边身子高傲道:
“沈清平,我如果是你,就会乖乖躲起来,而不是到寿宴上丑态尽出。今天要去的地方可不一般,要不猜猜你今天会不会好过?”
跟我说话像脏了她的嘴,乔伊依轻哼一声,撇着嘴加快步伐跟上了端木云汐,小细跟踩得噔噔响。
今早开始沈清平基本没说话,只是明里暗里盯着年轻的乔伊依瞧。
才发现这人现在很像个NPC,这一个月过去,不见她,就不搞事情,一见到她,像触发了某种剧情,马上咕噜咕噜冒坏水。
不过,猜猜今天不好过的人是谁呢?
乔家孩子们一大早空着肚子,只能匆匆忙忙在车里啃早餐,每张嘴都鼓鼓囊囊,要不是撅着那点体面,恨不得求司机开慢点。
三十分钟后,车内窸窣声才慢慢安静下来。
只能说不愧是乔老爷子的寿宴,现场人山人海,每个角落都翻炒着人们的交谈声。
或远或近,都是妥帖的吉祥话。
大厅里满是来自四面八方祝贺的人。
乔伊依乍一眼就发现了一个当前正火的明星,她追过不少他演的剧,虽然衣着朴素但脸蛋实在出色,没坐一会就被人认出来合照。
也有某些媒体上出现过的大佬,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也不推辞,任由周边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来敬酒。
众人头顶,两层楼高的水晶灯层层叠叠,闪着粼粼的光,但还是比不过这五光十色的大厅。
乔塗等人下车时前面队伍并不漫长,远远看去,乔老爷子身后跟着两个长衫的中年人,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守着两排黑西服的壮实保镖。
乔兴隆把红木拐丢给二儿子,努力把脊背挺直,轻咳两声,挥手让长子上前一步迎接宾客。
有脑子的宾客们大多也会多走几步,到老爷子跟前弯腰问候。
至少到乔塗他们祝寿之前,乔老爷子沟壑纵横的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等待妻子把贺礼交给二嫂后,乔塗才恭谨上前,弯腰轻托起乔老爷子的双手,喊道:
“爸,祝您身体健康、福寿绵绵。”
好像他是真情实意似的。
乔老爷子没有马上抽出手,而是面色复杂地俯视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儿子,片刻后才点了头,提起前阵子听到的喜事:
“你小女儿找回来了?”
“……是。清清过来,这是你爷爷。”
乔塗目光回望,喊着他之前从未叫出口的昵称。
沈清平勾了勾唇,两小夫妻紧张兮兮教了她一路的祝词,临到阵前装冷静,其实心里紧张死了吧。
“乔清清?名字意象不错,就是朴素了点。”乔老爷子抚了抚下巴的胡须。
在乔塗犹豫的档口,沈清平走上前,恭敬回复道:
“爷爷好,祝您福寿安康,晚辈名叫沈清平。”
“沈?还没改姓吗?”
乔老爷子眉头一皱,对着乔塗批评道,“慢吞吞的,乔家的孩子为什么冠着别人的姓氏,改了。”
“好的……爸。”
乔塗面不改色。
走近了沈清平才看清楚,他的眼里没多少恭顺,更多的是充满应付的平淡。
然而一旁的乔伊依呼吸都快停了,拎着提包的手都在发抖,看向沈清平的眼神嫉恨中掺杂着惊惧,像是在问:老爷子为什么这么重视你?
为此沈清平并不作答。
并不怪乔伊依又一次沉不住气。
她此前一直作为乔塗独女,却并未受到除乔塗一家外任何人的重视。任何人。
比起离家出走的乔塗,他的另外两个兄长无疑能够继承更多的财富和实权,自然他们的子女在家宴中受到更多重视,远胜乔伊依三人。
但她不知道,随着乔老爷子年岁渐高,疑心越来越重,感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图谋已久的豺狼,立嘱的手也越来越迟疑。
前世,沈清平的出现也令他展现出明显的偏爱和欣喜,让人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撞了老爷子的眼缘。
但随着日子渐渐过去,不难发现乔老爷子其实是在身边留了一个合适的养老保姆。
“只需释放一点点善意,就可以让这个明显被孤立的孩子视自己为依靠,还能让其他儿子更加孝顺。”老爷子如是想着。
前世,沈清平确实给他送了终。
异变加速了乔老爷子的生命倒计时,随着家道中落,他也没能躺进他准备的金丝楠木里,而是被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潦草火化,将骨灰铸成的圆石扔给了她。
二十年逃难的日子里,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做武器砸晕了一只饿疯了的狼。
如今,沈清平站在乔塗旁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乔老爷子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好了,让大家落座吧。”
乔老爷子朝他大儿子吩咐道,进了坐满亲眷的包厢,后续再也没叫起沈清平的名字。
因此大部分人报以观望态度,她全程也只用应付零星几个好奇心重的亲戚。
直到宴会中场,小辈们从包厢里赶出去社交。有认识的朋友还好,又社恐又认不得人的小辈简直身处地狱。
一个穿着鹅黄小礼服的女生四处张望,向服务员要了杯红酒,故作不经意地朝沈清平走来。
“哎呀!”
鹅黄小礼服欲上演一场平地摔,盛有红酒的高脚杯微微倾斜,看样子想直接泼过来。
好明显,沈清平默默吐槽。
她装模作样“咦”了一声,像是觉得腰封有点紧,侧身抬起手肘调整。
就这么非常巧合的碰到了杯口,然后杯口巧合地改了方向,使红酒以巧合的路线泼回鹅黄小礼服的脸上。
“啊!”一声尖叫炸起。
“怎、怎么了?”
沈清平赶忙回头。
鹅黄小礼服变成了落水鸭,红色的脏污从她卷翘的睫毛上一滴滴掉落。
她看上去快哭出来了,憋不住的水汽贮蓄在眼眶中,肩膀微颤,强烈的窘迫使她抬不起头。
酒杯往旁边一扔,落水鸭匆忙朝身后一个方向瞥了一眼,硬着头皮对沈清平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就像超车小游戏似的避开人跑开了。
沈清平搓了搓撞发麻手肘,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是乔伊依。
乔伊依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脸皮扭曲得像牛油果的外壳。
沈清平似乎是无奈垂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她,露出大片眼白,
“……依依啊。”
她大步走了过去,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有时我想:做NPC也挺不错的,承认自己总是在做同一件事也是种勇气。
有时又觉得:人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当成NPC呢?理想呢?骨气呢?
于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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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十大寿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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