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露西娅去光明教会的日子。
女仆长正在和露西娅汇报今天的安排，而露西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已经备好，预计一个小时后出发。与卡麦尔主教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诺拉仔细地陈述着既定的安排。
“卡麦尔主教那边已经整理好了最近的资料，他十分期待与您的会面，说是有一些新的发现需要当面与您探讨，可能有了新的进展。”
露西娅微微颔首，暗红色的眼眸望向窗外。
“希望是有新的进展，而不是他自己的自我感动。上次他拉着我说了半小时废话我已经受够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一名穿着并非红月庄园制式的女仆快步走进来，向露西娅和诺拉问好后，将一封盖有晨辉堡火漆印的信件递给了诺拉。
诺拉与露西娅对视了一眼，让那名女仆退下后，拆开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大小姐……”诺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是晨辉堡的急讯，关于……大公的。”
露西娅指尖敲击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原本略显慵懒的神情瞬间冻结，暗红色的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一层寒冰，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
瑟雷恩帝国的唯一大公爵。
她的父亲，斯卡尔·德洛文。
无论何时听到这个名字，都足以败坏她一整天的情绪。
她缓缓转头看向诺拉，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诺拉看着露西娅瞬间阴沉下来的侧脸，心中叹气，但还是说了下去。
“大公刚从王都传回消息，他将于月底返回伊瑟拉恩，并会带上……菲欧洛斯陛下。”
“他命令晨辉堡准备一场大型舞会为陛下接风洗尘。城堡主管希望我立刻过去，商讨舞会的具体安排和接待事宜，并……要我将此事正式禀告您。”
“呵……果然……”
露西娅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更是冷上加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
“斯卡尔·德洛文的脑子真该给他找个医生好好看看了。每次听到他的消息都能让我后悔今天提前吃了些东西必须强忍着反胃听这些无聊的笑话。”
往常总是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带着想要将对方搅碎的敌意和冲动。
“他自己回来已经够烦人的了，还把小皇帝带上是想干嘛？王都是没舞跳了吗非要带小皇帝过来这里跳舞？还是以为我在这里很闲？闲到能为他心血来潮的决定给他抽出资金大摆宴席欢迎他？”
露西娅的反应在诺拉的意料之中。
大小姐自从露娜夫人去世后就和大公有了无法化解的隔阂。她搬离晨辉堡，亲手建立红月庄园，就是为了远离那个给她和夫人带来致命伤痛的男人。
此刻听到他要回来，大小姐今天的心情恐怕会糟糕透顶。
她担心极了。
不仅是担心露西娅今天的精神状态，更是担心让这种状态的大小姐一个人去光明教会……那些整天对着女神祷告的牧师估计得吓疯了。
“大小姐，要不我先通知晨辉堡那边……”诺拉斟酌着开口。
“不用了。”
露西娅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你去晨辉堡，顺便给我父亲带个口信，说我祝他——‘旅途顺遂，一路平安’，并且盼望着他能够‘完完整整’地回到伊瑟拉恩。”
诺拉心下无奈，大小姐果然已经开始生气了。
她怎么能让这样的大小姐一个人出门？
“但是，大小姐，您一个人出行，这于礼不合，而且……”
“我不需要什么排场，诺拉。”露西娅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只是去光明教会而已，我又不是斯卡尔·德洛文，出个门都需要别人给他接风洗尘。”
“可是……”诺拉还想坚持，但看到露西娅几乎沉下来的脸，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大小姐。”
她了解露西娅的固执，尤其是在她心情糟糕的时候。
但……看着露西娅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诺拉依旧放不下心来。
去光明教会确实是件小事，但那位卡麦尔主教可不是会看脸色的人，正常状态的大小姐都烦他，更别说现在几乎在盛怒状态的大小姐了。
虽然大小姐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但是总会有人不长眼触她眉头……要是惹恼了她……
诺拉简直想想之后的收尾工作就头疼。
可暂时她也无法想出更好的办法……大小姐平时只让她近身服侍，连个正式的贴身女仆都没有，现在她临时被叫走，还有谁能来照顾大小姐？
谁能在她心情低落时稍微安抚一下？
*
希维尔今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可能是因为昨天得到了女仆长亲口确认的“在意”，可能是昨天露西娅给他准备的点心都好吃得过了头。他早晨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甚至难得充满了……活力。
他坐在床边，熟练地解开了手臂上的绷带。
手上的伤口恢复也比他预估中好了很多，原本狰狞的划痕已经大部分愈合结痂。
他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伤，毕竟他明白自己的体质。
光元素S级亲和带来的影响不止魔法，连同他身体的愈合能力也远超常人。
这也是他……在前世那三个月暗无天日的牢狱折磨中始终没有真正死亡的原因。
如果大小姐知道这件事……
她会很后悔当初没彻底杀了他吧……
他猛地摇头，想要把前世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全部抛却。
不要再想了……我已经重新开始了……
要想想现在……
想想现在的大小姐……
他把昨天问玛雅医生拿来的伤药取了出来，为伤口重新上药，然后缠好干净的绷带。
这次他只缠了薄薄几层，确保它看起来整洁又不会影响手的灵活性。
“这样……应该可以做一些不太费力的事情了。”他低声自语。
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他就不能再像个无用的人一样整天呆在房间里。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现状。他需要工作，需要忙碌，更需要……一个能让他远远看见露西娅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他得告诉女仆长，他可以恢复工作了。
*
女仆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希维尔轻轻敲了敲，听到诺拉的声音后推门进去。
诺拉女仆长正站在排班表前，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她看到希维尔进来，有些惊讶。
“希薇儿？你怎么来了？手还好吗？”诺拉问道。
“女仆长，早安。”希维尔先微微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才走上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缠着绷带的双手，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感谢您的关心，我的手好多了，今天早晨起来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我想……是不是可以恢复一些工作了？一些不用很大力气的活也可以，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闲下去了。”
诺拉看着他，眼神中的惊讶更浓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希维尔，眼前的“少女”眼神恳切，姿态温顺，但确实看不出多少强撑的样子。
“这么快？玛雅医生说过你的伤需要多修养几天，不然容易留疤。不要勉强自己，希薇儿。”
“我没有勉强，女仆长。”
希维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靠，甚至主动活动了一下手指以示证明。
“您看，真的没事了。我只是想……尽可能做点事，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更是为了，能偶然遇见那个他想见的人。
那个“在意”他的人。
诺拉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他依旧缠着绷带的手上，又抬眼看了看他写满“我想干活”的脸。
忽然，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
她看着希维尔，迟疑了一下，又想了想大小姐那阴沉得可怕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真的觉得没事了？而且很想做点事情？”
“是的！”希维尔立刻点头，金色的眼眸里亮闪闪的，“我什么都能做的！”
“好吧，既然你坚持……”诺拉沉吟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吐出一口气，“说起来，今天确实有一件事，或许你可以做。”
希维尔专注地听着。
“今天我原本需要陪伴大小姐前往光明教会……但我刚刚接到晨辉堡的紧急通知，那边有事情需要我立刻过去协调处理。”诺拉语气略带无奈。
“大小姐那边……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也临时修改不了，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临时陪她一起去。”
她看向希维尔，眼神带着一丝慎重。
“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就由你陪大小姐去光明教会吧。不需要你做什么重活，只需要安静地跟着她，听从她的吩咐就好。但是要记住，大小姐今天心情不佳，你要格外注意，保持安静，千万不要惹她生气。能做到吗？”
……什么？
希维尔愣住，大脑在听到“今天，就由你陪大小姐去光明教会”后就停止了运转。
他……他没听错吧？
他……能陪大小姐去光明教会？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简直要把他砸懵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我陪大小姐去？”他看着诺拉，指了指自己，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
“对。”诺拉肯定地点点头，“但我也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大小姐今天心情不佳。你如果觉得勉强……”
“不、不勉强！我愿意的！非常愿意！”希维尔猛地回过神，急切地回答。
“女仆长！我可以的！我一定会乖乖跟着大小姐，绝对不会惹她生气！我保证！”
看着他激动得脸颊都泛起红晕的样子，诺拉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好。那你去稍微准备一下，陪大小姐外出，仪容仪表要更加注意，干净整洁为主。准备好了就过来找我，我带你去见大小姐。”
“是！我马上就去！”希维尔用力点头，他有些许慌乱，转身就要跑回房间，生怕晚一秒这个机会就与他擦身而过。
“等等，希薇儿，还有一件事。”诺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叫住他。
希维尔停下脚步，紧张又不安地回头，有点担心诺拉改变了主意。
诺拉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条崭新的、颜色鲜红的丝带领结。
希维尔的呼吸瞬间窒住了。
红色的……
丝带领结……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条红色领结上，心脏突然狂跳了起来。
诺拉将红丝带领结递给他，语气自然地说道：“今天既然要陪同大小姐外出，就不能是杂役的身份了。把蓝色的换下来吧，暂时用这个。”
“这是大小姐贴身女仆的颜色，不过……一直以来没人用过，今天就暂时交给你了，希薇儿。”
女仆长的声音带着些许释然的笑意，而希维尔却紧张得要命。
贴身女仆……
那个属于……“希薇儿”的位置。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条红丝带领结。
丝带的触感激起了前世无数被宠溺、被温柔对待的回忆碎片。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露西娅在对他笑。
他紧紧攥住了这条红丝带领结，恍惚着对着诺拉行了一礼。
“好……好的！谢谢女仆长！”
“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吧。”诺拉温和地回答，“半个小时后就要出发了，你要快一些。”
“我、我知道了！我很快！我马上就好！”
希维尔拿着那条红色的丝带领结，迅速冲出了办公室。
*
希维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一路上他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到了房间后，他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激动，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抹鲜艳的红色，久久无法回神。
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好像……又要变回“希薇儿”了。
他冲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白发金眸的“少女”，颤抖着手把那抹红色靠近脖颈。
不行，这样不够！他必须把自己收拾得更好看一些！
他要变成……真正的希薇儿。
即使……只有今天。
他换上了最干净的一套制服，反复检查，确保制服的每一寸都平整无瑕，没有一丝皱褶。
银白的长发被他挽成温婉的发髻，他小心地整理和调整着鬓发的角度，让自己显得更加无害和清纯。
直到镜中的“希薇儿”看起来无可挑剔，完美符合露西娅可能喜欢的一切标准，希维尔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极其郑重地将那条鲜红的丝带领结系在了领口。
镜中的“少女”因为这一抹红色的点缀，仿佛被真正注入了灵魂，与前世的那个美好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伸出手，与镜子中的自己合上手掌，然后扬起那个温顺、略带羞涩的微笑，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太好了……
他真的又重新变成了“希薇儿”。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带着无可抑制的渴望注视着镜中完美的“少女”。
“少女”同样看着他，然后笑着开口了。
——真的吗？你真的是“希薇儿”吗？
冰冷的声音如同阴魂不散的蛇，悄然缠绕上来。
镜中微笑的是“希维尔”。
他说，你别忘了光明教会里有什么，希维尔。
蚀血病的治疗药剂……以及那个神秘资助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希维尔。
可怕的念头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希维尔和镜中人触碰的手掌都颤抖了起来。
母亲的病……女仆长虽然答应帮他申请治疗药剂，但不知要等到何时，也不知道是否会成功。
比起等待，他更擅长拼尽全力抓住机会。
——你重生回来，难道心里只有露西娅·德洛文吗？
这个想法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后退几步，再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刚才的喜悦和期待已经被一种深沉的挣扎取代。
镜中的“少女”依旧美丽，但希维尔却看到了那个躲在“希薇儿”皮囊下，名为“希维尔”的、阴暗而自私的灵魂。
与他融为一体。
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能……在露西娅带他去教会的时候，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如果被发现了……露西娅会怎么看他？她最讨厌欺骗和别有用心。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靠近她的机会，难道要亲手毁掉吗？
他用力闭上眼睛，试图驱散那个声音。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激烈交战，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疲惫。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他对自己说，“今天最重要的是陪在大小姐身边，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再睁眼时，镜中的又是纯净无辜的“希薇儿”了。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镜中的自己，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他依旧完美无瑕后，才转身出门。
*
当他再次来到女仆长办公室时，诺拉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诺拉微微讶异了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很不错，希薇儿，我们走吧，大小姐应该在等了。”
希维尔的心跳再次加速，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诺拉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诺拉带着他，走到了主楼大厅。
露西娅果然已经在那里了。
她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
今天的露西娅罕见地穿上了一身暗红色的宫廷长裙。贴身的腰线勾勒出高挑傲人的身材，夜色的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上面只戴了一枚红宝石头饰，却更显神秘高贵。
她站在那里，宛如一朵优雅盛放的玫瑰，高贵、冷艳，美得令人屏息，又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然。
阳光仿佛都为她倾倒，朦胧地围绕在她的身边，让她更加美得惊心动魄，又遥不可及。
希维尔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是……贵族大小姐装扮的露西娅。
那个高高在上、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帝国第一美人。
当诺拉带着希维尔走近时，露西娅的目光随意地扫了过来。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希维尔身上，尤其是他领口那抹代表着某种特殊意义的红色时，她整个人明显地顿住了。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暗红色眼眸，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红色领结，然后又抬起来，看向希维尔那张精心打扮过、此刻因紧张而微微低垂的脸，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诺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少出现的迟疑，看向女仆长。
诺拉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震惊，恭敬地微微躬身，语气如常地解释道：“如我之前所言，大小姐。虽然我要去晨辉堡处理事务无法随侍您，但德洛文家的大小姐出行，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无人随侍。这是基本的礼仪，也是对您身份的尊重。”
“今天去光明教会，就让希薇儿陪同您前往吧。她手伤好了不少，也一直想为您做些事。”
露西娅的目光再次回到希维尔身上，尤其是那条红色领结上，冷艳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像是无法理解诺拉的话，也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眼前的是……
“希薇儿”？
希维尔紧张得手心冒汗，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露西娅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良久，露西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
“我说了不需要，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没什么事情需要人随侍在旁边。”
然而尽职尽责的女仆长摇了摇头，对此坚定不移。
“正因为您不需要她具体做什么，只是跟随而已，所以才正适合。”
“您也知道希薇儿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她昨天才因为没有工作而绝食。”诺拉的语气平静无波，镇定地给出合理的分析和完美的理由，“但是她手上有伤，又做不了重活，刚好……让她临时充当您的贴身女仆，陪您去教会，这样既不会累着她，也能解决您无人随侍的问题，两全其美。”
露西娅被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堵了一下，她看着诺拉，又看看旁边那个“熟悉无比”的“希薇儿”，脸上露出了露西娅极少会出现的、近乎呆滞的表情。
她好像理解了诺拉这套强硬的逻辑，但她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那你就在庄园里随便给她安排点别的事情做！何必非要跟着我？”回过神来的大小姐显然只能用发脾气来拒绝这个安排。
而诺拉仿佛没有听到她的不愿意，淡定地行了一礼。
“马车已经备好了，大小姐。晨辉堡事宜紧急，容不得耽搁，请允许我先告退。希薇儿，今天拜托你照顾好大小姐。”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离开，留下露西娅和希维尔两人僵在原地。
*
露西娅看着诺拉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无语。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怒火。那冰冷的目光缓缓移回到几乎要把自己缩起来的希维尔身上。
大厅里沉默得令人窒息，连远处干活的女仆们都躲远了。
希维尔一直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得微不可闻。
他能感觉到露西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沉得可怕，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露西娅才好像平定了翻涌的心绪，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开了口。
“你……是被诺拉逼过来的？”
希维尔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在露西娅的脸上看到冰冷和厌烦。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和一丝……无可奈何的疲惫。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会答应这种安排？
希维尔微微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露西娅看着他迷茫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保持着平静的声音补充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接拒绝诺拉。她不会怪你。”
异常平静且耐心的声音让希维尔微微恍惚，但“不愿意”这个词又让他瞬间清醒。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做梦都想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
他连忙摇头，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强迫自己用“希薇儿”那种特有的、柔顺又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回答。
“我……我没有不愿意，大小姐。”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雏鸟的羽毛般颤动。
“我愿意的。我想……陪在大小姐身边，做点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工作的，大小姐。”
露西娅脸上的表情更加难以言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声音轻柔的“少女”，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她恍惚记起自己好像这样看了他很多次。
她想从希维尔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勉强或不情愿，但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只有温顺和掩饰不住的紧张。
“你就这么喜欢工作？”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复杂。
“就这么喜欢干活？受了伤也一刻不肯消停？”
希维尔抿了抿唇，不太明白大小姐问这个的深意，但他渴望留在她身边的心情是千真万确的。
他用力点了点头。
“是、是的，大小姐。我……我想工作。”
我想在您身旁工作。
我想成为您身边……唯一的那个人。
露西娅沉默了。
她盯着希维尔看了好几秒，仿佛想从他温顺的表象下看出点什么，那目光像要把他灵魂深处都看透。
良久，她才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安排，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
“随便你吧。今天跟着我，一切听我的安排，不准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希维尔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她……同意了！
他赶紧用力点头。
“我明白的，大小姐！我一定会非常听话，绝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
露西娅又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红色领结上，深沉难辨。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门外走去。
希维尔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心脏因为喜悦而怦怦直跳。
走了几步，露西娅忽然又停了下来，侧过脸，用清冷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记住，仅此一天。”
旁白：又幻想了，幻想希薇儿还是那个希薇儿，幻想一切还是以前那样，幻想此刻的他就是过去的他……
露西娅：（火大）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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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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