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战鼓雷鸣,温衔玉最后瞥了眼温明远,起身走向朱雀台。
如今已是第三轮比试,三进一的比法,待次轮结束后,便会剩下十二人,由此十二人进行最后的角逐。
“三位可准备好了?”
台上老者高昂道,见三人颔首,微微抬手,场内四面霎时鼓角齐鸣,三人身形疾如雷电,刀枪剑戟破空而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温衔玉不知道这二人是不是受到了谢之栩的启发,二人竟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像她袭来,凌冽的掌风前一秒从她耳边擦过,下一秒脚上便缠上九节鞭,身后之人猛然一拽,她便不受控地被向后拖去,面前之人见状忙抬袖一甩,几枚飞镖顺势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来。
“主子!”
月兰惊呼声尚未落下,就见温衔玉借九节鞭之力猛地向后推去,由着身后人向后一扯,竟是整个身子在空中半璇而过,数枚飞镖擦身而过,有一枚生生打在剑上,被她反挑回,直直射落在那人身后。
脚步落地尚未稳,身后便又是一记黑虎掏心,温衔玉猛地侧首,耳后粗糙的大掌一瞬间掏空,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见温衔玉倏地侧身而过,右手剑脱手,顺着剑身上缠着的九节鞭迅速绕了那人腰身一周,脱落掉鞭身重新落回温衔玉左手,随即便是没等他回头的一记肘击。
刹那间,那人只觉半边脸都没了知觉,眼前一阵天花乱坠,没给他反应时间,一团浆糊之中,他只觉金光之中有银光闪烁,脚下步伐一时间没了章法,只能节节后退,身后倏地撞上什么,他刚欲抓上九节鞭,便察觉到有人用利器挑上九节鞭,竟是让他的兵器直接脱手。
九节鞭顺势缠上另一侧那人的手,节节利器,不等那人解开,便察觉到身后有疾风而过,刚欲动身,才察觉到自己已被挟住,一柄剑如鬼魅般悄然从颈后伸出,温衔玉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你可以认输了。”
认输?那人愣了一下,狞笑一声,“想得美!”
话落,温衔玉但见那人突然转身,舌尖一抬,白色粉末扑面而来,尽数洒落在她脸上。视线瞬间被模糊,不等她看清面前景象,心口便迎上狠狠一掌,口中顿时翻涌起一股腥甜。锐器破空而来的声响在耳边响起,擦着她的衣物而过,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大约是眼睛看不清的缘故,她竟觉得此刻的听觉格外敏锐,安静的刹那甚至可以细微到以风声兰判断那人的行动的走向。
如同这些年练过的无数次一般,温衔玉微微合眼,强迫自己静下心,忽略周遭的一切喧嚣,去辨风声,听叶响,在利器穿透风声的一瞬,忽而提剑相抵,脚下猛然一踹,持剑劈向身前。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霎时响起,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声,顿了两秒,周遭顿起惊呼声!
老者宣布比试结束的声音传来,月兰与红香见状忙上台扶住温衔玉,见温衔玉面上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却是紧闭着眼垂首愣在原地,没等她们二人询问她感觉如何,便见温衔玉难受得攥了攥领口,猛地弯身吐出一大口血。
“七爷!七爷你怎么样!”
“主子!你别吓我们啊!”
月兰扶着温衔玉一阵惊呼,红香刚要喊人去叫郎中,就听一侧也传来一声闷哼,谢之栩大约是刚踹了方才那人一脚,将从那人手里夺来的小药瓶扔给红香。
“这是解药,赶紧给你家主子抹上。”谢之栩话落,月兰瞬间跳起,迈步就要向那人的方向走去,“好家伙!他居然敢偷袭!这明明就是犯规!”
“好了,你快别给你家主子找麻烦了,这人的家族以暗器和毒闻名,所以他用这手段,算不了犯规。”谢之栩话落,温衔玉那边也有了动静,茫茫然地睁开了眼,面前之景尚且模糊,一张脸却突然在她面前放大,盯着她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
“真狼狈啊,温衔玉。”谢之栩的嘲弄声响起,温衔玉的目光缓缓聚焦,抬眼,同他四目相对,“无妨,只要赢了就可以。”
谢之栩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抬头,只见温明远不知何时也扶着魏敬山过来,魏敬山对温明远的态度显然不及以前,却碍于面子没有太过生硬,只走到温衔玉面前象征性地笑了笑。
“早听闻温七侄女的剑法出神入化,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魏盟主谬赞。”温衔玉垂首道,抬眼,悄悄对上温明远急切的目光。
垂了垂眼,温衔玉按捺住自己的唇角,轻声同魏敬山道:“接下来还有比试,盟主可去台上慢慢观赏,温七今日狼狈,想先行回去打理,望盟主恕温七先行一步。”
“好孩子,回去吧。”
魏敬山话落,温衔玉点了点头,刚扶着红香的手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与此同时。魏敬山也顿住脚步,不等众人反应,只见数支利箭从林中猛然射出,对着魏敬山的方向笔直袭来。
温衔玉连忙错愕转身,挥开红香的手急忙向魏敬山的方向跑去,没等赶至他身边,就听身后剑雨划破天空,一支箭精准地对着魏敬山与温明远的方向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温明远猛地护在魏敬山身前,剑镞瞬间插入他的体内,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温明远在剧痛刹那,愕然地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地向温衔玉的方向看去,却见她的脚步缓缓放慢,看着自己,仿佛是被吓愣了的样子。
不对……不对……不是说好了吗,是擦伤……是擦伤……为什么……
温明远捂着胸口,看着自己的血大股大股地向外涌,害怕到手脚痉挛,浑身都在抽搐。
他挣扎地向温衔玉看去,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恍若无措地看着,缓缓地,慢慢地走上前。
是她!都是她!
他怎么能信了这女人的鬼话!他怎么能!
温明远缓缓抬起手,颤抖地指着温衔玉的方向,大张开嘴,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不等他有力气说话,更多的箭瞄准他与魏敬山的方向射来,数不清的箭死死钉在他身上。
他强忍着这口气,却眼见着温衔玉满脸不可置信地上前来,在匆匆赶来的侍卫的保护下,小心地抱起他的身体,故作悲伤地弯身抱住他的身子。
“温……七……我……我做鬼……也……也不会……”
温明远气若游丝地开口,温衔玉的手徐徐摸上他身后的箭,倏地往后一拽,温明远顿时怒目圆睁,再没有分毫气息。
“八弟!”温衔玉故作慌乱地大喊一声,埋下头,双手盖上温明远死不瞑目的眼睛,轻声耳语道,“再见了。”
声落,又是一阵众人都听得到的悲痛呼唤。
魏敬山早命人去追查刺客,奈何由于之前追查刺杀之时,侍卫已经在山中分散,故而来得极晚,只堪堪能看见些影子。
“盟主。”卓影匆匆而至道,“我们还追吗?”
“人早都走了,还追什么追!”魏敬山低喝道,“先疏散这里的人,今日没比完的延后再比!”
“是!卓影领命!”卓影话落,率人离去。魏敬山心虽胆寒,碍于身份只能铁青着脸撑住,垂首,看向跪倒在身侧抱着温明远尸身的温衔玉,片刻,缓缓蹲身,叹息道,“温七侄女,明远这孩子……是我的错……”
“盟主不必自责。”温衔玉似在强忍悲痛道,“八弟幼时便仰慕盟主,如今能为盟主而死,是八弟之幸……我与温家只会为他骄傲。”
温衔玉低低道:“只是盟主不是不知,我阿娘没有嫡子,阿爹曾说八弟若有了长进,日后便让他过继到我阿娘膝下,我本以为,八弟不日便会成为我的亲弟弟,让我与阿娘在温家有了未来的依靠……只是……只是……”
温衔玉仰面说着,此前被打伤的血迹还挂在唇角,整个人狼狈至极,憔悴不堪,让人不得不起恻隐之心。
魏敬山一早在温衔玉带着温明远来见他时就知这其中必有隐匿,如今温衔玉一说,心中顿时更加确信。
温家这些年帮他做的事不少,此番更是带了厚礼前来,如此诚心,他非但没让温家得偿所愿,还让温家死了一个儿子,这如何都说不过去。
如今,他若想补偿温家,那便只能在温衔玉身上下功夫了。而这温衔玉虽说是女子,可温守业今日能给她安排一个温明远当亲弟弟,明日就能安排别人,这情分与名声就算给到温衔玉头上,可早晚还不是落回温家男子身上,落回温家身上,如此,他也算是还了温家的情分。
魏敬山细细思忖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片刻,伸手摸了摸温衔玉发顶:“温七侄女,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温家……你……先行安顿好远儿,若有时间,就来我这儿陪我说说话。”
“是。温七多谢盟主体谅。”
温衔玉说着,把头埋在温明远的尸身上,低低啜泣起来。
周遭的人遣散,偌大的朱雀台上,不多时便只剩红香月兰二人和一侧站着的谢之栩。
见温衔玉还低头不起,谢之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围着温衔玉观摩了两圈,蹲下身,在她耳边揶揄道:“行了,人都走了,还演啊,用不用我找人给你吹一段唢呐啊。”
谢之栩声音刚落,果真见温衔玉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杏目中没有半分泪迹,反倒是有些无趣的乏味感。
“谢三,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了哪还有机会看你演的这一出好戏啊。”谢之栩低笑着给温衔玉递去帕子,见那人犹豫两秒,还是蹙眉接过,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沾了血迹的唇角和碰过温明远的手。
“你呀你呀,故意让那人把自己打吐血,就为了把自己弄得狼狈可怜,演这一出苦肉计,至于吗?”
“适当的示弱最能让人掉以轻心。”温衔玉擦拭着手指道,“魏敬山这人傲慢狡猾,最爱在下位者面前去表现自己的正义关怀,若我的狼狈能抹杀掉他的戒心,激起他的同情,那未尝不值。”
“说得有道理啊。”谢之栩说着,抬眼向温衔玉看去,目光落在她沾了灰的脸上,微微抬手,摇头笑了笑,“也是,利用人心是你的强项。你这样子,谁见了还不都要掉以轻心?”
“你少拿话激我。”温衔玉低喝一声,扫开自己两侧的手,抬脚便要走,谢之栩站在后面不急不恼地看着,直至温衔玉走了两步,才有些恶趣味地咧了咧嘴角,慢慢开口道:“温衔玉,虽说你第一次杀了自己的族弟就是我帮你埋的,可那时候咱俩什么交情啊。如今可不一样了,你就不怕我哪天心情不好,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跟温家主好好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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