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栩坐在地上,而地面有很多摆放杂乱的东西,布料、棉花和一些缝了一半的肢体。那些肢体到处都是,云渡看见有许多手、脚和头,他认真看了看,觉得这头上的脸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熟悉,云渡又眯了眯眼,心中忽然惊觉不对劲——那不是我的脸吗?!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问言栩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该立马逃离这个地方。可外面说不定还有人,说不定他们已经发现自己逃跑了。
这时,言栩似乎是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双目无神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但又很快暗下去。整个人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像是自己的秘密被窥探,慌张又惊恐地看向云渡,但很快又眼神闪躲地想把自己藏起来,整个身体都在蜷缩着。
云渡见他这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言栩,我……”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言栩语气中带了一丝乞求:“我求求你……你别过来……我这样……会吓到你……”
“不会,我怕你做什么。”云渡叹了口气,走近他时,经过了地上摆得乱七八糟的布偶肢体。
言栩低着头,也不再抗拒,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他,小声说:“哥哥。”
“嗯,我在呢。”云渡又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他有些犹豫。
见言栩似乎不太想回答,云渡又换了个问题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小镇的地下监狱。”言栩说。
地下监狱?云渡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接着问他:“那你怎么进来了?”
“我发现你不见了,问父亲母亲的时候,他们说你是人类,让我不要再问关于你的事情了,这不是我该管的,你以后怎样都与我无关。”言栩抬眼,眸子还有些湿,说:“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把你送来了这里。”
“所以我就找来了。”言栩说:“但是我找不到你,反而被他们发现了,后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他们让我待在这里好好反省,不让我出去。”
“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我都找不到路。”云渡有些苦恼,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又问他:“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言栩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以前没有进来过。”
“没事就好。”云渡苦恼,心想言栩不知道怎么出去就算了,外面还有人在,看样子我们得在这里躲上一会儿了。
而后,他在言栩身旁坐下,毫不避讳地拿起自己身旁的一个布偶肢体。言栩还未将它做完,所以他拿的时候棉花还掉了出来,但被云渡顺手给塞回去了。
他端详了一会儿,没注意到旁边的言栩看着他时有多紧张、害怕和不安,只是问了句:“言栩,这是你做的吗?是我?”
虽然他不知道言栩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还能做这些,但云渡还是没问,心里想着可能是自己跟他的身份不一样吧,那些布偶又不会真的伤害言栩,只是不许他出去罢了,但他就得被绑着。
半响,言栩才小声地“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那怎么不做完?我看这里还有挺多跟这个一样的。”云渡算是诚信发问吧,他也不知道言栩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看他这幅样子,云渡就知道自己对他不该表现出极端情绪,所以才一脸常态。
“我……做不好,所以做了很多。”言栩垂眸,似乎是不想看到他的表情,忐忑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察觉到他还在看,就又小心地问他:“哥哥,你是……不喜欢吗?”
云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回答不喜欢似乎不太行,回答喜欢也不太对。然后,云渡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反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你做这个干什么用吗?”
言栩肩膀轻颤,眨了下眼睛,把目光移到云渡身上,轻声说:“他们说,你很快就会被处死,让我忘了你。”他额头的发丝乖顺地垂着,说:“可是我做不到。”
他只说到这里,云渡就懂了个大概。他要被处死,但言栩不想,忘不了他,同样他也没办法阻止其他布偶对自己用刑,所以言栩就想做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布偶出来,以为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发现这好像很难很难,言栩的确忘不了他,脑子里也都是他的模样,可无论他怎么做,一模一样的人他就是做不出来,明明哪里都很像了,身量和面部神态等等都跟云渡本人无异,但言栩觉得这不是云渡。
“他们要弄死我?”云渡过于直白,是因为他也不怕,大不了找系统给自己开“金手指”。
见言栩木然地看着自己,云渡又说:“你怕什么?我都不怕啊。他们能抓到我是他们的本事,也算我轻敌吧,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对我动手,但他们能不能处死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要是觉得为难,也可以不站我这边,没事的。”云渡以为言栩是在犹豫这个,毕竟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外来者,跟自己的同类为敌,这不大实际。况且在他眼里,言栩还是个心地善良、性情温和的男孩子,让他做这样的决定未免有些残忍。
云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布偶是对是错,好像谁都有理,谁都有错。
言栩又摇头:“我不觉得为难。”
“你应该不知道,十几年前我们镇上发生过一件事,而就是因为那件事,镇上的布偶们才会对人类格外讨厌,甚至是怨恨。”言栩说。
发生这件事时言栩还没有被做出来,这也是后来父母告诉他的。但父母口中如何对人类痛斥,言栩都不能理解,只是似懂非懂地答应他们不和人类往来,但是在发现云渡是人类之后,言栩就发现,其实人类也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憎可恶。
他不可能去跟其他布偶说自己的想法,他们听不进去,固执己见,认为——人类都该死,无一例外。
“十几年前我们镇上是很欢迎外来者的,当时有个人类自称迷了路,想在镇上歇几天,镇上的布偶对他都非常热情,答应了后还给他找好了住所。”
“那个人类和布偶们一直都是和谐相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是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那个人类忽然不见了,布偶们都以为他是自己走了。可是,他走的当天晚上,又突然折返,还带了一大波人,拿着火把,对布偶们喊打喊杀。”
“布偶们一时无措,只能任由被烧死。但人类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灭绝布偶,反而像是寻乐一样,故意折磨他们,烧掉他们的肢体,让他们拖着残废的身体、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对他们说了很难听的话。具体说了什么他们没有告诉我。”言栩闭上眼,回忆起父母跟他说这些时的表情,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布偶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那年的火灾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深,导致他们善良的本性扭曲,变得偏执可怖,以偏概全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类。
云渡不予评价,他现在知道了,言栩家里的园丁,在看着他时就是已经认出他了。而且她左耳处的伤痕估计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但有一点很奇怪,布偶明明可以把伤疤去除掉,她为什么要留着?
“然后呢?”云渡问道。
“人类虽然带了火把,但三天过后镇上下起了暴雨,布偶们趁机反击,把他们关了起来。”言栩说:“就关在这里。”
云渡眼皮跳了下,心里已经有预测当时的结果会如何,他猜不到具体,但也知道照布偶的记仇性格,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人类,肯定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然后呢?他们被杀了?”云渡问。
“是这样没错。但被关在这里的人类,都被他们用刀在身上割出了很深的伤口,所有人类都被放血,那些血集中被布偶拿去养花了。”言栩说。
听到这里,云渡就了然了,当时园丁跟他说的奇异的花,还说什么她找到它的养料,原来这养料说的是云渡自己。
放血养花,云渡不敢想象,这样的花是怎么被他们种出来的。
言栩说到他们被放血,云渡以为人类都是因血流尽而亡,但言栩告诉他不是:“哥哥,你知道么,人类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绑上了十字架,干枯的草堆包围着他们。”
“他们是被烧死的。”
静默许久。
云渡才出声:“那,你怎么看?你也觉得,我同那些人类一样,都是恶人?”
“我不觉得。”言栩否认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镇民们因为当初的火灾对人类警惕也正常,可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能把你和当初那些人类作比。”
话音刚落,云渡像是松了口气般的往后面的墙靠了靠,说:“那就好,我以为你也跟他们一样,会讨厌我呢。”
“不会的。”言栩语气认真,又一次否认道:“不是讨厌你,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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