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外,高玥才缓缓靠在椅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刚刚苏泠的回答与惶恐不像是作假。
如果她真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泠……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这个棋盘上,出现了另一个她完全无法看透的执棋人。
这绝不是巧合。
对方选择在这个风雨欲来的节点上,在她和齐思铭的关系刚刚破冰,计划就要进入关键期的时候,悄然出现。
其用心简直昭然若揭。
是她和齐思铭暗中的谋划早已暴露,对方作为太子或是皇帝的后手,此刻现身,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又或者……对方也和齐思铭一样,同样盯上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想坐收渔翁之利?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她所以为的棋盘,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她与齐思铭,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别人局中的棋子。
“翠儿。”她的声音平静,“立刻设法给王爷传个话。”
她取过一张素笺,在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月被食。”
……
子时,玉溪宫的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齐思铭一身黑衣大步走入殿中。
“何为‘月被食’?”
他没有一句废话,声音里满是质问。
“王爷,”高玥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们一直以为,这盘棋当前的对手,是太子。”
她顿了顿,眼中是看不清的晦暗。
“但是现在看来,我们可能都错了。”
“就在今日,太子向皇上呈了一份新的折子,王爷可曾听闻?”
见齐思铭并未作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高玥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在折子里,将君臣关系比作了“东家与伙计”,这个意思是,东家要善待伙计,伙计也要效忠于东家,如此才能家业兴旺,国泰民安。”
高玥复述着这番话,迎上齐思铭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道:“王爷,以你对太子的了解,你觉得凭他的脑子,能想出‘东家’与‘伙计’这番别出心裁的论调吗?”
齐思铭的眼神一凝:“你是说,太子有了新的谋士?”
“不。”高玥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荒谬的笑容,“没有谋士。指点他的,是柳妃宫里一个名叫苏泠的宫女。”
齐思铭的眉头瞬间锁紧,他气的笑了出来:“一个宫女?这就是你深夜召我前来的理由?你在逗我玩?”
“我倒希望我在逗你玩!”高玥向前一步,音量也提高了好几度,“齐思铭,你我这样的人,穷尽心智,也不过是在前人留下的棋谱上推演新的变化。
你的‘以商养河’,大胆,精妙,但终究有迹可循。
可你告诉我,‘朝廷为东家,商贾为伙计’,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是哪个学派的典籍里记载过?又是哪位大儒的门下,能教出这等见识?”
高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齐思铭的心上。
“一个自幼生长于深宫,连外界都未曾见过的宫女,凭什么能想出连你我都拍案叫绝的破局之法?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齐思铭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风暴骤起。
“你的意思是……”他缓缓开口,“这背后另有其人,而那个苏泠,只是个传话的傀儡?”
“我更倾向于相信,”高玥一字一顿,“我们面对的,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智慧。今天,它可以帮助太子拿下运河,明天,它又会做什么?”
这个世界,现在有了一个跟她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与眼界的“玩家”!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她终于有了向齐思铭摊牌的底气。
就是现在。
告诉他,你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告诉他,那个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你洞悉其本质。
告诉他,那个在暗处的人能给太子的,我也能给你,甚至能给得更多!
她可以帮他。
高玥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几乎就要将这惊世骇俗的秘密脱口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儿慌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刚刚宫里传遍了,陛下对太子的新奏折龙颜大悦,已经下旨,将开凿运河一事,全权交由太子负责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雷击,击碎了殿内的气氛。
这不是意外,而是他们刚刚预言的的未来的兑现。
齐思铭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他猛地转头看向高玥。
眼神中的猜忌,难以置信和一丝震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他输了。
不是输给太子,而是输给了一种所谓的他无法理解的智慧。
对于一个掌控欲深入骨髓的人来说,这比任何失败都更致命。
“呵……”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好一个闻所未闻。”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多看高玥一眼,转身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在夜色之中。
那背影,带着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决绝和崩塌。
高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股因他怀疑而起的怒火,竟慢慢被一种更深沉的担忧所取代。
她知道,这次的打击,对他而言,远比失去运河项目要严重得多。
这无疑是对他整个认知体系的冲击。
接下来的几天,齐思铭如同人间蒸发。
他称病不上朝,闭门谢客。
直到这天,翠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
“娘娘……”翠儿进殿时,欲言又止。
“说。”高玥正在涂指甲油,头也没抬。
翠儿咽了口唾沫,声音压低,“外头的人都以为,王爷这些日子是将自己关在殿内,谁也不见……可殿里一个跟奴婢交好的小厮偷偷告诉我,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高于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翠儿被高玥看的一哆嗦,连忙将剩下的话倒出来,“那小厮还说,说王爷近日好像迷上了花柳之色,几乎夜夜都换便服出宫,去的都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叫……叫万花楼!”
翠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他还说,有好几次,王爷都是彻夜不归,第二日天蒙蒙亮才回来!”
那个男人,那个心高气傲,将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的齐思铭,会自甘堕落到去逛妓院?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烧起。
是做戏给皇帝看,博取同情?还是真的被打击到自暴自弃?亦或是……做给她看的?
“翠儿,”高玥的声音冷得掉渣,“备车,出宫。”
“娘娘,您要去哪儿?”翠儿惊恐地抬头。
高玥的红唇勾起,一字一顿地说道:“去万花楼,本宫倒要亲眼看看,他齐思铭是如何风流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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