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小巷里人来人往,孩子们欢笑着跑来跑去,踢起的泥屑在阳光里散开,飘进街角的药铺里。
幽媓正埋头抓药,忽听得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一抬头却见是小聪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姐!那个仙女姐姐来找你了!她还带了好多好多人……
幽媓勾起笑意。很好,鱼儿果然上钩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长公主驾到!”
……
那日小聪回来,他告诉幽媓,阿姿丽回的并不是神殿,而是王宫。幽媓想起她说的那个“患了重病的弟弟”,心中一喜。
她是长公主罗泱!她说的弟弟就是扶桑王青胤!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机会近在眼前,自然要牢牢抓住,她伙同莫老头,提前商量好找他算命,让他当着阿姿丽的面预言自己能入宫。
果然,长公主相信她了!
……
罗泱迈步踏入屋子,宫装迤逦,妆容精致。
“实在抱歉,幽媓,之前我不得已隐瞒了身份,”她眉宇间愁云笼罩,“我想……请你入宫去看看王上。”
……
傍晚,暮色流淌过琉璃宫檐,赤金宫灯次第亮起。
白泽宫里雾气袅绕,宛若瑶台仙境。仙鹤衔着星砂掠过湖面,翅尖扫落的光尘坠入水中,化作浮游点水时的涟漪。
这是扶桑王的寝宫。宫门紧闭,守卫森严。
侍卫统领金奕正在巡逻,忽然,他看见雾气中现出一个窈窕身影,他眉目一凛,上前行礼:“卑职叩见长公主。”
罗泱点了点头,道:“我要见王上。”
“殿下请止步。王上正在休息,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罗泱瞪大眼睛,笑道:“金奕大人觉得我是闲杂人等?”
“卑职不敢。但您身后的这个女人……”金奕打量着银带红裙的幽媓,皱眉,“她是谁?”
“她是悬壶宫的司药,幽媓,本宫听闻王上身体欠安,特意带她前来探望王上。”
金奕狐疑地打量幽媓。
银带红裙,确实是悬壶宫的装扮。可悬壶宫的司药就那么几位,常伴王上身边也就那几个人,眼前这女子,他没见过。
“幽媓大人,得罪了,”金奕道,“搜身!”
几名侍卫应声上前,把幽媓带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其中一个掏出本书,问她:“这是什么?”
“医书。”幽媓心中腹诽,您不会看名字吗,行医问道大全这六个大字就在封面上写的清清楚楚呢。
“大人竟随身携带医书?”金奕诧异道。
“……”
“将军!有暗器!”
几人回头,发现那侍卫一脸耿直,手里捏着的是从幽媓药箱里翻出来的银针。
幽媓:“……”
罗泱:“……”
金奕:“……继续搜!”
侍卫从幽媓腰上摸到一块硬物,抽了出来,发现那是根缠在她腰上的鞭子,柄上系着几个模样质朴的铃铛,还刻着诡异繁复的花纹。
“这又是什么?”
“马鞭啊,没见过吗?”
“……”
“真的!你看这铃铛,就是专门摇给马听的。一摇它就能跟着跑,不摇它就不跑……”
罗泱忍不住道:“金奕大人,还请您行个方便。”
金奕沉默片刻,道:“放行!”
……
面前大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合上。
方才搜身的侍卫挠了挠头。
那女人的铜铃,说是揺给马听的,可他记得那铃铛分明是揺不响的啊……
与此同时,房檐上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金奕抬眼望去,却见一只黑猫正从宫檐上越过,瞳孔在暮色里现出妖冶的赤金色。
估计是宫人们豢养的宠物。
他冷眼睨它,吩咐道:“赶出去!不要惊扰王驾。”
“是!”
……
白泽宫内殿。
檀香满室,玉麒麟雕像昂首吐出冰雾,硕大的夜明珠闪耀如白昼,为整座寝宫镀上暖金色。寝穹顶垂落绛纱,如星云漩涡般笼罩在床榻上。
罗泱走上前,掀开绣着符文的帘幔。
床榻上的人眼眸紧闭,似在熟睡。
幽媓诧异:“这是……”
“两天前,青胤和我谈政事,我看他神思倦怠,便提出让他早点休息,明早再谈,他同意了。可翌日一早我再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唤不醒他……”
幽媓皱眉,来到床榻边,低头打量扶桑王。
夜明珠光辉流淌过男子颈下的青玉枕,更显得他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好像一碰就碎。
幽媓抬手摸上扶桑王的颈脉,察觉到微弱的跳动,这才松了口气,体温正常,脸上没有异样的潮红,不是高烧昏迷;表情平静,没有呓语和虚汗,又不是梦魇……
“之前出现类似的情况么?”
“没有,他前几日征战回来,气色很好,丝毫不像是会突然昏迷的样子……”
“会不会是中毒?”
“不会啊。他的膳食经过严格筛选,又有专门的人试毒,不会出现投毒的情况。”
“那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罗泱一怔;“这……我就不清楚了。”
幽媓回过头,严肃道:“殿下,我要给王上施针,估计要花好几个时辰,不能被外人打扰。”
罗泱心领神会:“我明白。我会带人守在外面。”
幽媓微笑;“那就有劳殿下了。”
……
罗泱的脚步声渐远,宫门开启又合上,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了幽媓和沉睡的扶桑王。
她低头端详他的睡颜。
眉似墨洗,鼻若悬胆,清俊至极。似雕塑般无瑕。
前世生死相对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的他虽俊美,可眉眼却被鲜血染指,携着凌厉的锋利和森然冷意。
不如此刻这般,寂寞而又温和。
幽媓俯下身,勾起唇角。
“好久不见了,扶桑王。”她说。
他自然没有回应。
“知道么?你现在被妖物困在了梦里,除非有人能进入你的梦境把你带出来,”她支着腮,“我呢,心胸宽广,虽然你杀了我一次,但我不与你计较……”
说着又凑到他耳边,气吐如兰:“这次我帮了你,你就要记我的好,醒来后要帮我完成心愿,记住了么?”
青胤眼睫微颤,如鲤尾搅碎寒潭里的星斗。
幽媓满意地勾起唇角。
“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她咬破指尖,用巫血点上他眉间,“青胤,你的梦,着实令我好奇……”
……
“殿下,留她和王上单独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殿外,罗泱的大宫女蘅娘问道。
“只有她能救青胤,”罗泱说,“银带红裙芙蓉面,醉卧金殿向水眠。仙鹤,芙蕖……这金殿就是白泽宫,还有这眠字,我觉得和这次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可这女人来路不明……”
“而今已别无他法,姑且一试吧。”
……
……
幽媓睁开眼睛。面前闪烁星星点点的光晕。它们飞舞着汇聚一团,最终形成耀眼的星河。
她眨了眨眼睛,从地上坐起来,感觉身下一片湿凉。
幽媓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竟然正坐水面上。
前方明月接天连地,月色下,霜花凝结成旋梯,直通天穹下一座悬浮的冰宫。
这就是扶桑王的梦?
幽媓环顾四周,最终决定爬上那座冰宫看个究竟。她沿着旋梯往上走,每一步都似踏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走着走着,星辰、明月,都已渐渐落在脚下。
最后,她终于站在冰宫面前。
她擦了擦汗,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寒气扑面而来。
这是座四壁通透的大殿,目之所及都是冰。冰柱,冰砖,冰雕的廊檐,还有各种装饰……以及正中央一座巨大的冰棺。
她走近它,抹开结在上面的霜花,贴着冰面低头看去。棺中人清冷如玉,五官端正,双目紧闭。
果然是扶桑王。
……
幽媓松了口气。
她敲敲棺盖:“喂!快醒醒!”
然而扶桑王毫无反应。
这可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他从棺材里面弄出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先是烟熏,然后火烤,最后用巫神鞭卷过冰柱,任它裂断砸在棺盖上,企图把棺材砸开。
然而这棺材结实到令人发指,无论她怎么折腾,愣是连个角都没磨破,而且似乎隔音防震效果都不错,她在外面搅得天翻地覆,棺材里的扶桑王都没有任何苏醒的痕迹。
幽媓失去耐性了。
她往宫外看去,心里忽然冒出个鬼点子。
这冰宫高悬百丈,方才爬这旋梯,可是正经耗费了她好一阵子,如果把冰棺从这里推下去,说不定能让他醒过来?
她敢想敢做,全然不顾这会不会把里面的扶桑王摔个粉身碎骨,而且说干就干,幽媓用巫神鞭在冰棺上缠了三圈,吭哧吭哧往门口拖。
眼看着冰棺被挪到了门口,其中一角甚至悬空,幽媓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飞起一脚,猛地踹在了棺材上!
变故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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