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辞当头一棒。
龙王道:“当时吾与吾儿负伤,便是要去南海寻其母。我龙族血脉相承,可以以命续命,可吾当时被妖兽追杀,无奈留下小儿,吾妻恐是感应到了,便去了那地。”
“以命续命?”沈昔辞忽然一愣,听得一阵发凉,似乎想到了什么。
龙王道:“龙族之血,自是如此,即便是给外人,也是可以的。”
沈昔辞忽然了然了,难怪巫月沉能写出化骨延绵,能炼魂,能复活人。原来,这些,都是因为以他龙族血脉作为基础,搭配功法,这才生效啊。
沈昔辞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口气承载他对巫月沉太多的疑虑,虽然现在他依旧不知道他为何和边情相像,但至少,没那么模糊。
而老龙王,本是来青丘的丧仪,不曾想,青丘丧仪是假的,他这家破人亡才是真的。
沈昔辞越想越气笑了,一边觉得他惨,一边无奈。
最后他呼唤妙妙,让人把宝物拿回来,还多添置了一些青丘特产,把他送回龙王手中,调侃两句:“仙君的好意青丘收下了,不过此番下来,反倒是请仙君节哀。青丘实在礼薄,只好借仙君的花献仙君的佛了。”
龙王:“这……不合规矩。”
我青丘办的是假丧事,要真收了你这贵宝,才是真正的不合规矩了。沈昔辞苦笑道:“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以我与仙君的关系,难不成仙君还信不过我?”
龙王叹口气,只好收回袖口,道:“上回吾子敖瑾冲撞公子之事,吾还未给青丘表歉,实属本王的错啊……”
沈昔辞微笑道:“不必,龙王既已将贵宫之宝借于使用,便不存在什么表歉不表歉之说。”
龙王又叹气,“唉,敖瑾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也是怪本王没管教好,这才让魔族有了机会乘虚而入,扰乱他的心智。这龙太子确实是为他而立,可他却不思进取,后来吾与吾妻收了这个孩子,便动了另立新储的心思,这才让他生出了嫉妒。”
收?沈昔辞蹙眉:“这么一说,此孩子不是东王所亲生的?”
龙王回忆道:“是啊,这孩子是从大海上落下来的,吾瞧他溺水,本想好意将他送出海里,却见他竟能在水中呼吸自如,便与妻养下来,后来发现这孩子实在优越懂事,十分上进,吾才动了这令立储君的念头。”
沈昔辞当初没猜错,这龙王肯定是和敖瑾有了嫌隙,所以才会闹出那一出起兵造反的戏码。沈昔辞又:“那龙王可知他来自哪?“
“不知,”东海龙王摇了摇头,“吾当时出海瞧了一眼,根本无人,也不知道这孩子来历为何。”
原本以为巫月沉就是东海龙王的小儿子,是敖瑾的弟弟,对他已经没那么模糊,可龙王如此一说,巫月沉的身世又回到了一个谜。
想到这时,手腕的遗珠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提点他敖瑾被戾气攻心一事。
沈昔辞了然一笑,如果没有遗珠化戾气为灵气的功效,那敖瑾估计性命垂危,被戾气反噬。
想到这一层,遗珠越发颤抖。
沈昔辞隐隐察觉不对劲,忽然,灵光一闪,对啊,戾气!
敖瑾是被戾气攻心了,所以才会无限放大嫉妒之心,所以才会动了龙王位置的主意,才会动了百川水息咒的念头。
可这戾气从哪来?
他夺水息咒,又是为了谁?
或者说,最后是谁得到了好处,使用了水息咒?
除了沈昔辞,那不就还剩一个人吗?
姜贤???!!!
没错!
敖瑾的戾气来自于姜贤,姜贤能用血阴剑控制魔物,控制魔气。而姜贤能知道水息咒的功法也是因为敖瑾的告知。
所以敖瑾和姜贤本就认识,两人这才狼狈为奸,盗取水息咒。
可巫月沉是龙王小儿子啊!巫月沉和他抢太子的位置啊!
假如把敖瑾和姜贤勾结的时间提前,提前到巫月沉死的那个时候。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姜贤帮助敖瑾杀了巫月沉,这样他就是唯一太子,而作为回报,敖瑾需要把百川水息咒交给他?
假如,沈昔辞说得只是假如。
假如这个推理是正确的,那么后来姜贤失心疯后,不择手段复活巫月沉的同时,谁最不希望他活?谁最不希望他记起来?
那不就是敖瑾么?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更改巫月沉记忆的,就是敖瑾?
只有他永远记不起了,这辈子才不可能有机会和他抢太子之位。
沈昔辞被自己的推理愣住了,可这些终究只是猜测,都只是他的推理,还没有证据。
但倘若敖瑾真改了巫月沉的记忆,那沈昔辞的记忆,就算不是他改的,也能从他那,知道点什么了吧?
龙王见沈昔辞一时沉思一时惊,问了一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昔辞轻笑一声,缓解了过去,笑了笑,“无碍,无碍,猝然想到青丘往事,不免有些感伤,午膳就快了,仙君请随我移步吧。请。”
龙王点点头,道:“请。”
沈昔辞原本是想直接向龙王再次求证此事,考虑到他今天实在有些太惨了,多说无益。加之敖瑾已经除去了戾气,如果在多说两句,万一这些推理还是对的,只怕这父子情意,又得翻车。
青丘丧仪露天而设立,相较于庄严典雅的建筑内,这露天可见的青山翠湖,姹紫嫣红倒是让来的人多了几分的舒心。
这次丧仪,是颜昭主办,沈昔辞站立一侧,便静静观察宴会中人,查找可疑之人。
在人群中打量许久,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思来想去,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来的人里,基本都是一主一仆,但东海龙宫来了两个主。东海龙王在坐着了,那他儿子敖瑾呢?
沈昔辞想到这,便退出了这里,方转身,就看到了敖瑾站在远处,默默静视着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
四目相交,敖瑾忽然一笑,转身朝着九桑神木而去。
他笑得诡异至极,沈昔辞打了个冷颤,立马追上。
敖瑾似走非走,似跑非跑,仿佛飘着一般,速度极快,沈昔辞纵使怎么也追不上他。直到站在了神木林前,他停了下来。在神木林中徘徊,却不知其意欲何为。
沈昔辞脚下一踏,身子飞出,稳稳落在他身后。
敖瑾有一种仿佛已经等了他太久的样子,这才转身面朝沈昔辞,一脸笑,笑得很平淡,但是一个让人看不出是笑的笑容。
沈昔辞知道这人肯定不是敖瑾了,眉梢紧了紧,两只瞳孔上下移动,“你是谁?”
“敖瑾”又是一笑,道:“你好啊,公子。”
沈昔辞道:“你想干什么?”
敖瑾转身,一边踱步一边看着神木,道:“神木还是被你修复了,经历这么多事了,怎么,想好了吗?有兴趣加入我吗?”
沈昔辞脑子猝然清醒了,是开局就损毁神木的黑衣人,也就是魔族少玄。
沈昔辞冷笑道:“你让我加入魔族?怎么?你来屠我青丘,烧我神木,害我族人,最后却说是为了让我加入你?”
少玄听到这,也明白神昔辞认出了自己,便不在逗留敖瑾身上。一股紫烟飘出来,融合成了他原本的黑衣模样,他道:“你错了,神木可不是我烧的。”
沈昔辞道:“少来,魔族派兵前来,你说不是你烧的?难不成是他自己毁的?”
少玄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来了,可我还没烧,你自己也看到了,你醒来时,魔族已经退兵了。”
沈昔辞顿了顿,“你……”
少玄道:“公子啊公子,亦或者说,沈沈昔辞,经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没学会?”
沈昔辞有些错愕,“学会什么?”
少玄:“落云镇刘夫人,白氏江梦雪,花都孟婆,哪一个不是在利用你?我说过,你所救的天下终会淹没你?不如加入我,我让你永享极乐?”
沈昔辞算是知道了,这一路来恐怕就是他故意搞鬼。为了让一些能人异士加入他魔族阵营,所以故意设计一些让人情绪崩溃的事情。就好比巫月沉那样的。
沈昔辞冷笑:“不是你搞的鬼?你魔族当真说得出口?”
“公子莫要冤枉人,我可没有。”少玄叹气道:“这人间世道,刘孜杀狗增己,陈国为己吃人,这些难不成都还没让你明白么?”
沈昔辞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无须多言,再不滚出青丘圣地,休怪我无礼。”
少玄叹气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正邪,不过以多压少,倘若魔族真是邪,那为何神界人界妖界不联合一举歼灭魔族?永除后患?”
沈昔辞顿了顿。这是他没想过的问题。自古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倘若一方没了,这世间便不会平衡。
少玄道:“你也知道了,正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邪压在地底,没有丑,何来美?可你怎能将此名丑,让美压丑一等?难不成,在你眼里,丑者,亦不是人也?”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沈昔辞怒道:“魔族自古善蛊惑人心,你魔族多欺多诈,生灵涂炭,祸害人命,倘若不是你,巫月沉就不会死。”
“生亦何苦,死亦何哉?死者不过入轮回,就算我没刺激巫月沉,你觉得世人能放过他么?我魔族不过建立……”
沈昔辞了然了,冷笑插嘴道:“说到底,你魔族也真是费劲手段啊。你同我讲这么多,不就在地下过不下去,想要一统天下?”接而化出剑来,“滚!不可能!”
少玄无奈叹气,摇摇头,身子缓缓飘散,直至消失不见,只留回音:“待有朝一日,公子一定会想明白。那时候,你便知是正是邪。”
“期待着你加入我们。”
这魔族向来阴险狡诈,不知其真实目的。
沈昔辞站定原地没动。
这会儿,敖瑾摸着脑袋醒了,看见自己躺在林子中,又见沈昔辞提着剑站在不远处,顿时惊了一惊。
沈昔辞见他醒了,正好借此道:“龙太子醒了?”
敖瑾颤巍道:“公子……”
沈昔辞道:“你实话说,巫月沉的记忆是不是你改的?”
敖瑾眼底飘过惊诧,又一秒收住。
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沈昔辞已经又接着道:“你想说不是?你若实话实说,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倘若你不肯,勾结魔族,私自入青丘圣地意欲烧毁神木,你猜后果如何?”
敖瑾张了张嘴,心想片刻,还是道:“公子所言不错,巫月沉的记忆是我改的,那时我……”
沈昔辞不想和他扯皮太多,又道:“是谁教你的?这修改记忆的法术。”
敖瑾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但看沈昔辞一脸严肃,明白他心急与此事,便开口道:“冯铁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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