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院环境清幽,户外种植着陶冶心情的绿植花卉,几乎像个疗养院。
洪越看着站在窗前的背影,提起从前的往事。
“刚进入长晟工作时,集团那些老家伙看我年轻没背景没少故意给我找麻烦,气得我恨不得揍他们一顿然后拍桌子说不干了。”
“每次找你抱怨,你都安静听完倒杯水告诫我,不要在冲动之下做决定。”
“这个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不会了?”
严琛从来都是他见过心性最成熟理智的人。
窗前背影微微偏头:“在你看来我这个决定冲动?”
洪越:“……难道还不够冲动么。”
提出的两个选项怕不是失忆后被这段感情冲昏了头脑。
同时洪越也理解这份失控。
毕竟失忆期间严琛的世界就只有周青染陪着他。
但他始终觉得,只要严琛恢复记忆找回前面二十多年熟悉的人和事,绝不至于将这份虚假的感情看得这样重。
不反过来找周青染麻烦都算严琛有涵养。
严琛默然不语。
垂眸看了眼自始至终没收到过来电和短信的手机,右手悄然握紧。
冲动?或许吧。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洪越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我明白了。”
“严琛哥,今天你做最后一次治疗哎,我来陪你!”
门外苏钰忽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串做准备工作的医生护士。
洪越迎着窗前男人看过来的目光:“等你睡着我就去。”
苏钰不清楚刚才发生过什么,走到病床边撑着手坐下,左右看看两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严总交给我一份工作。”洪越解释。
苏钰立即不感兴趣地略过话题,兴致勃勃说:“做完这次治疗严琛哥就能恢复记忆了是吧?”
到时就能知道周青染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狠狠教训周青染一顿。
洪越:“理论上可以恢复,但还要看实际治疗效果。”
苏钰不太懂:“治疗效果好的话,针灸完马上能想起来?”
洪越:“不是,要昏睡大概一天。”
对话间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两人安静离开病房看着头发花白的莫大夫进去。
洪越在门外静静看完了治疗的全过程,直到治疗结束严琛陷入昏睡,苏钰接到朋友邀约出去逛街。
他离开医院,摸出手机拨通周青染的电话。
……
滴答,滴答。
医院时钟悄声指向半夜十二点。
病房里,床上安睡的男人指尖颤动了下,缓缓睁开双眼。
查房护士发现vip病房的人醒了,立马通知医生,很快的房间灯光亮起,病床前围了一堆人给严琛检查。
接到消息的洪越也连夜开车赶来。
他到时医生护士已经做完检查离开了,病房里只有严琛自己靠坐在床头出神。
洪越快步踏入病房:“严总?!”喘了口气观察对方是否恢复记忆。
病床上严琛循声看向他,一双凤目幽深如墨。
“他选了什么。”
怎么一醒来问的还是周青染。
洪越听见问题暗叹口气,不知该评价周青染聪明还是愚蠢。
有点不敢看严琛的眼睛,他眼神闪躲避开对方的注视:“他选了第二个。”
空气中一阵长久的死寂,静得落针可闻。
“你、”
“……私下叫我名字就行。”男人声线嘶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洪越闻言却是心中大定。
“你恢复记忆了?!”
过去严琛说过同样的话,所以他肯定恢复记忆了!
情绪激动下洪越忽略了之前严琛听到答案后异样的神态。
他有太多事情想跟严琛交代,尤其严琛消失期间集团内部的一些小动作,该怎么处理都等着他拿主意……
尽管严琛半个月前就已重新在集团露面,但那是失忆状况下的初步熟悉。
与此时恢复记忆对集团事务一清二楚的情况全然不同。
刚想开口,严琛哑着嗓子先一步打断他。
“是,我恢复记忆了。”
“不过我现在的状态或许不太适合听工作上的事,给我一点时间。”
洪越猛然想起先前忽略的事,一时哑然。
事情与他预想的有所出入,即便严琛恢复记忆也仍然没能看清。
“明天是周末,你跟他谈谈吧。”最好早点看清周青染不是个好人。
男人一夜未睡。
清晨七点,出院开车回庄园。
这是回京市后严琛第二次踏入这座承载了他儿时记忆的地方。
半个月没有回来,他却不是对庄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知道青染喜欢在下雨天看景,知道青染会在凉爽的傍晚躺在户外草坪上吹风,知道青染喜欢叫厨师做各种好吃的,还尤其喜欢他的书房……
他知道很多,可惜的是,不是青染亲口告诉他。
暗中传递过消息的管家在旁听候吩咐。
严琛收敛思绪。
“他走了?”
管家不清楚二人关系,如实回答:“周先生还在休息,不过已经告诉我们今天就会搬走。”
听到青染还没离开时严琛心情松快了些,然而随即听说对方今天就准备搬走,心脏又泛起一股麻木的钝痛。
手臂有些脱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钥匙。
他示意管家退下,放下钥匙将自己重重摔入沙发。
视线沿着旋转楼梯盘旋而上,不自觉想象某个人每天从楼梯经过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发出的声响将兀自失神的男人惊醒。
二楼一间卧室的房门打开。
走出房间的青染目光倏然与楼下男人对上,脚步顿了顿,继续提着行李下楼。
他带的行李很少,只有几身换洗衣物,加上夏天服装布料轻薄,哪怕再装上几份赠予文件,一个手提旅行包也绰绰有余。
到了楼下,男人也起身走到楼梯口。
严琛下意识去接他手里的提包。
青染侧身避开,抬头,近了才发现那双始终注视他的黑眸泛着红血丝,眼睑有着明显的青黑。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心中因闪躲枯萎的种子刚要因这句话发芽。
下一秒青染便弯唇笑起来,说:“不过还是恭喜你恢复记忆,阿琛。”
熟悉的口吻是如此轻描淡写。
严琛只觉心脏忽地被攥紧,血液迸溅蔓延出酸涩的疼痛,一瞬间难以呼吸。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么。”
“阿琛想听我说什么?”青染微微偏头。
阳光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他站在金色的光里,头发眼睫被染上温暖的色泽,美好得宛若神人。
一步之隔的严琛却无法被这份温暖笼罩,置身冰凉的阴影里。
“你欠我一个解释。”沙哑的嗓音很平静,他甚至可以不怪青染骗他。
“如果你有苦衷——”
青染觉得好笑:“我说苦衷你就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男人近乎发狠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无论是亲戚逼迫,亦或是因为养父生病欠债,只要青染说,他就信。
可是青染连骗他都吝啬。
严琛无力极了,明明这个人就站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他。
“没有苦衷,”青染收敛笑容转身,“多谢这段时间的招待,我该走了。”
严琛一把抓住他。
掌心下的肌肤温凉,或许是心慌意乱,严琛怎么都摸不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脉搏,像抓了块没有感情的玉。
他张张口,半晌才有声音传出。
“……你还没吃早饭。”
“外面早餐店很多。”
察觉到掌心手腕的挣扎,抓紧的手越发用力。
“青染。”
男人压抑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么。”
青染轻飘飘挣脱束缚,迈步往前,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报酬我收到了,阿琛很大方。”
除了京市的房产、费县那套他们租过的房子,严琛还给了他一千万现金。
怎么不算大方呢。
*
晚上,洪越接到清吧经理电话。
说严琛已经快喝得不省人事了,让他不想自己朋友被乱七八糟的人捡走就赶紧来接人。
洪越现在是听到捡字就犯ptsd,挂断手机不敢耽搁地立马出门。
他和严琛都不算喜欢喝酒,但有时工作之余想要放松,会选择来清吧小酌两杯。
到了清吧问过熟识的经理,得知严琛上午就来了,谢过对方到男人旁边坐下。
想着待会儿要开车,洪越没喝酒,让酒保随便上杯不含酒精的饮料或者白水。
然后叹气问身边的人:“还清醒着吗?”
不用问他都知道严琛为什么这副状态。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周青染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严琛这么放不下。
喝完剩下的酒将玻璃杯推给酒保。
严琛没看洪越,只说:“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年底多发一年的工资当奖金。”
这种通常走他的私人账户。
还行,没彻底喝醉。
洪越稍稍放下心:“不用,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要不是因为周青染——”都不会有后来一摊子事。
“两年。”
“?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三年。”
“行行行,我不说,”洪越举手投降,“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
半晌没听到答案,旁边的人接过酒又开始喝了。
洪越也喝了口自己的橙汁,平心静气询问严琛的想法:“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青染什么?
严琛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他前二十六年的经历里,他的生活是相当枯燥乏味的。
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奶奶一把年纪不得不挑起集团重担,担心后继无人,是以对他要求格外严格。
学生生涯,严琛的世界是看不完的书和见不完的家教老师,毕业进入公司,他的世界又变成了看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像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只知日复一日完成任务,有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青染……
或许也没见过他这么无趣的人,所以才好奇地短暂驻足,很快又失望离开。
徒留他困在这惊鸿一瞥里。
当初的笑语,竟是谶言。
不想给朋友添麻烦,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严琛主动让洪越送他回了庄园。
洪越驱车离开,严琛让管家不用管他,上楼把自己关进了禁闭室。
读书时,只要他贪玩或者没有完成定下的目标,奶奶就会让他进禁闭室反省。
禁闭室是个除了门什么都没有的狭小房间,关上门不开灯,就像是择人欲噬的黑洞。
过去严琛待在里面只觉得孤独,可如今,他竟然能从这熟悉的孤独中汲取到些许安全感了。
男人靠墙坐在地上疲惫地曲起左腿,闭眼仰头,眼角划过一抹湿润。
原来苦苦寻求的答案便是亲手打破虚幻的幸福。
“呵……”
黑暗中响起叹息般的苦笑。
严琛,你这一生,可悲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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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霸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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