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谈瀛意识到自己心中的防线再次崩塌,多年浴血的上位者姿态叫他从不轻易低头,可那条岌岌可危的底线却因何皎一退再退,即将后撤到地狱边缘。
“何皎……”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把脑袋更深地埋进了谈瀛怀里,他听不见夜晚车辆途径道路的喧嚣,听不见谈瀛含了血的低哑声音,只是像条要冬眠的小蛇一样,自顾自地把自己往温暖的地方送。
醉意往往酝酿胆量,叫内向的人开朗,让沉默的人暴躁,可何皎醉酒滋生的并非是他自己的胆量,而是谈瀛卑劣的大胆。
谈瀛的手臂收紧了。
“娇娇?”
何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这个字不像是应答,更像是嫌弃有人在他耳边聒噪而升起的不满低哼,谈瀛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自动回复,接连叫了何皎好多次,可两声过后小蛇就已经不耐烦了。
一个字都不肯再开口。
“嫌我烦了?”谈瀛一手抱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系上了青年肩膀上那件外套的扣子,把他瘦弱的身躯完全包裹:“坐好,我换个手抱你。”
他轻轻推了推砸在他怀里的何皎,想叫这人乖乖坐着,自己拿没受伤的右臂抱他起来,可只是一转神,一颗脑袋固执地再次砸进他怀里,带着酒气的呼吸把谈瀛也染醉了。
“就非要这么抱?”
他沉默片刻:“没心疼过老子。”
007狂敲主角的头,大声反驳为白皎正名:【我家宿主才是唯一的老子!其他所有人都只能自称小弟!】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谈瀛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何皎抱起来,青年比看起来还要轻一些,但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重量,谈瀛左臂上就没好过的伤口再次崩裂,慢慢浸湿里衣。
何皎总是这样,之前需要他的时候还能多说两句话,来寻求他的庇护,现在决裂了不需要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脚把他踢开,连多给个眼神都嫌烦。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去那边把车开上,跟车。”谈瀛从何皎的兜里找到钥匙扔给下属,一阵冷风袭来,他把人往怀里按了按,用大衣裹紧他,一步一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何皎被小心地放进副驾驶,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系好了安全带,谈瀛顺手把暖气调高温度,见青年还捏着那只文件袋,他轻声哄着叫他脱了手,随及搁到了车台上。
“……”
什么材料值得何皎大老远亲自跑一趟?
谈瀛的目光落在蓝色塑料封皮上,手伸过去想打开看两眼,看看是不是有人为难了何皎,才叫他不得不独自出行,千金难买身体康健,就算材料珍贵也不至于这样。
“谈总。”
下属在旁边俯身报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谈瀛把副驾驶车门合上,离车子远了一些才问:“什么事?”
他这次来没隐藏动向,C城一些区域经理总听到些风声,怕现有平衡局势打破,一个两个都来用虚伪的嘴脸问候一嘴,屁用没有还浪费口水,谈瀛本以为临城有什么重要事,没想到是这些东西,他听了两句就挥手打断。
“别报告没用的。”
谈瀛道:“今晚你们回临城。”
不是所有人都是林安,下属也不能提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谈瀛的心思无法揣摩,只能捡着或许重要的说,这么一打岔,谈瀛更加烦躁得想炸了C城,把文件的事忘了个干净。
谈瀛坐上驾驶位,身侧的青年歪着头,昏昏沉沉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可呼吸依旧不规律,像是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暖光照着他,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圆弧阴影,将他平日里的淡漠疏离软化。
“……热。”
白皎是真觉得热,脖颈间已经出了层薄汗,空调温度开得高了点,谈瀛又恨不得把他裹成球,自己倒是一件衬衫清凉去了,让他圆滚滚的连自己的腿都要看不到。
“现在又觉得热了?”
谈瀛无奈轻斥一声,又不敢让温度降低,亦或者开窗叫何皎吹冷风感冒,只能把外套解开一点儿哄着。
“这样行么?”谈瀛凝视了他几秒,终究是没忍住,用手指轻轻地蹭了蹭青年微烫的脸颊:“乖点,回家就好了。”
车子平稳驶入夜色,一路上何皎都很安静,乖乖地靠在座椅上一动也不动,直到谈瀛把他带进在C城的房子里,抱着他搁到沙发上,何皎才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
真的喝醉了……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知道他没有后路可走,于是一往无前,做错了什么,做对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成绩和教训都是过去式,何皎很擅长和以往做分割,理性思维让他偶尔的矫情显得有些叫人讨厌。
“醒了?”
男人的声音打断他胡思乱想。
谈瀛把管家手里的解酒汤接过来搁在桌上,刚问出这句话,看何皎朦胧的神色就知道他还醉着,他把人扶起来:“何皎,喝完药睡。”
醉酒的何皎很乖,半醉半醒的他更是听话,谈瀛知道这是人被酒精麻痹神经,导致全身没有力气才不稀得和他搞什么针锋相对爱恨情仇,但即使是这样,谈瀛的心脏也软化了下去。
何皎要是也心软就好了。
这样的话,委屈委屈哭两声,拽着他的袖子求一求,说不定能讨个可怜,但可惜的是谈瀛做不到哭天抢地当怨夫,何皎也不是心软的性格。
……
主卧在来的路上已经被收拾好,谈瀛安抚着这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醉鬼睡了,才解开衣服处理再次崩开的伤口,纱布带着药缠上去,三番两次崩裂,没心思好好修养,谈瀛看一眼就知道会留疤。
何皎不喜欢他身上的疤。
之前他们浓情蜜意厮混在一起,从进门玄关亲到卧室,谈瀛第一次想吃掉他的时候,刚解开青年那件衬衫,何皎就侧头在他身下眼睛红了,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抗拒,谈瀛亲亲他:“……哭什么?”
何皎不说话,叫他猜。
“身体不舒服?”那时候谈瀛对何皎的心思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入了解,他连猜了几个缘由,何皎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沉默,最后谈瀛大概看出了些东西,他吻掉青年滚烫眼泪,第一次为爱屈服:“别哭,我来,我来好不好?”
谈瀛低声道:“不叫你疼。”
叫他娇娇不单单是因为名字谐音的缘故,在谈瀛看来,何皎面对他时确实有点儿小娇气,耐不住谈瀛也乐意纵容着他,又哄又抱,床上都是他先舒服了为主。
“谈瀛……”一只手顺着他肩膀上的纹身,无意摸到了谈瀛脊背上的几处伤疤,虽然有纹身的颜色遮盖,但抵不住疤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立体的,何皎摸了两下:“好深的疤。”
现在医学无法祛除的地步。
谈瀛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背上放,给他仔细看纹身的颜色和形状,他低头看青年清冷容貌,发觉何皎变了脸色:“怎么了?”
青年收回了手。
谈瀛笑问:“纹身不好看?”
那是一条过肩黑龙,谈瀛刚成年的时候纹上去的,那时候年轻也没那么懂事,不知道自己后来还会有一个爱人,也没考虑过爱人看他的纹身顺不顺眼,人生往往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哪有人能一眼望到头?
“不喜欢我去洗了。”
何皎摇摇头表示拒绝。
光看爱人表情,谈瀛也看不出来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只是沉腰让青年躯体贴向自己,后续有些激烈,何皎依旧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背,却极其准确地避开了他三道伤疤。
谈瀛自我攻略。
他那时候以为何皎避开伤疤是心疼,不愿见他受伤,不触碰他过去的刀山火海,可现在回过神来,谈瀛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手臂,在两年后读懂了何皎的沉默——什么心疼?
……他明明是嫌弃。
人家养狗也知道养好看的呢。
……
何皎半夜从睡梦中醒来,酒意蒸发过后口渴得要命,昨晚的事大约还能想起七七八八,他知道是谈瀛把他带了回来,但解决他的喝水问题显然更要紧。
房间内只留了一盏暖光灯,他摸索着起身,醉酒带来的大脑钝痛短时间内无法消除,何皎穿上拖鞋,支撑着发沉的身体出门,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何皎。”
谈瀛听见声响回身看过来,见青年衣衫凌乱,连头发丝都卷翘起来,唇角扬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片刻后,他起身用恒温壶倒了杯水推过去:“喝点水吧。”
“谢谢,”何皎迟疑地端起水杯,把温水喝下去,总算给干涩的嗓子润了润,他放下杯子:“昨晚……麻烦谈总了。”
何皎礼貌起来的时候就是对路人,这种疏离让谈瀛的五脏六腑都拧了起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紧盯着何皎的眼睛阻止他虚伪的话:“除了谢谢,何工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
“什么?”
青年沉默片刻,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糊弄过去的话题,来把谈瀛的火起堵住,他问:“谈总的伤怎么样了?”
谈瀛低声道:“不怎么样。”
何皎想谈瀛绝不是个适合寒暄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话,他微微蹙了眉,谈瀛观察着他的神情,后者没有半点儿心虚,前者却先胆怯地移开了视线,他改口道:“好多了,没什么事。”
这才是社交用语,何皎答出了那句固定搭配,他坐在了距离谈瀛两个人远的地方,点点头道:“那就好。”
好个头。
谈瀛的心都快烧烂了。
他眼前好像只剩下了这两条路,一条是见面还能说两句话的熟悉的陌生人,另一条是鱼死网破的煎熬挣扎,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光是想想就难受。
何皎垂眸打了个哈欠,又想起自己的员工档案的事,于是翻开和孟今安的聊天记录看了看,那份表格名单已经被整理了出来:“谈总,待会儿我收拾一下打车回。”
“我拿的那份文件呢?”
谈瀛看了他一眼:“市区郊外的房子,你现在打不到车,喝酒也不能开车了吧?”别说喝完酒开车了,就是何皎清醒着开车谈瀛都对他的车技没什么期待,撞车事小,受伤事大。
何皎沉默了。
谈瀛道:“你怎么不叫我送你?”
“还是不麻烦谈总。”何皎揉了揉太阳穴,臂膝压在腿上烦恼,再次问:“我的文件呢?”
“丢不了。”
谈瀛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看那份文件,抱着何皎回来的时候顺手放书房去了,他低声道:“何工想麻烦我也送不了,喝酒了,只能等明天回。”
何皎愣了愣:“刚才?”
“现在。”
他拿过桌上另一只杯子,当着青年的面,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礼貌宝宝,谈瀛破防。
宝宝:受伤还喝酒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谈瀛:只要我喝得快就有借口留老婆一晚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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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渣凤凰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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