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左右,大雨滂沱,天空一片漆黑,数十道弧形光芒穿梭于八字平民宿,誓要把这个平民居住地翻个底朝天。
四通八达的小巷里堆满杂物,本就不宽敞的巷子,此时更是狭窄又拥挤。
容成祈站在大雨中,他前方不远处,一具废弃木偶人依在墙角,弹簧连接两只眼珠,自然垂落。
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来到木偶人前,他不熟练地把木偶眼珠子抠出,塞入了两枚珠子,并且将新眼珠塞回眼眶。
这是个注定不得安宁的夜晚。
身穿蓝色斗篷的人围住整个平民宿,他们要求所有人离开屋子,等待检查。
容成祈撑把破旧油纸伞,那是把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了,是他从故乡带来的唯一一件东西。
大雨打在伞面,“啪嗒啪嗒”炸开水花,雨,越下越大,他低头看,如墨的水面没过人脚踝。
里边倒映自己、人群和卫队的模样,水波荡漾,影子随之扭曲,不像人,像怪物。
“愣着干嘛,快走!”
凶神恶煞的卫兵推了他一把。
他是具十四岁的身躯,哪里遭得住这样大的手劲,若不是他母亲拉住他,恐怕早就栽进水里去了。
“小祈,别看了,我们走。” 容成母亲担心扶他。
容成祈踉跄起身,雨水顺着肩膀滑下。
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木偶人和它身边黑影。
他记得这具全自动木偶人,是邻居家孩子撒泼打滚让父母买的,但毕竟是木头,玩个一年半载就坏了。
还是他帮忙从楼上抬下来扔在那里的。
而卫队不惜动用几十位祝福者,连夜围住平民宿,一个个核对身份,又挨家挨户搜查,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难道是那个黑影?
不对,黑影离卫队很近,不可能没人发现。
“那里有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容成祈:“?”
卫兵头子朝她指的地方看去,恰好看见一个残影。
他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容成祈看见的黑影。
也许和黑影技能有关,所以别人才看不见他。
“追!”
一声令下,十几个卫兵急忙朝他指的地方追去。
卫兵少了,容成祈放下心来,仔细看角落里的黑影,人影觉察到他目光,隔着雨幕和他对视,虚弱的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干了什么,也许他就是引发这场突发检查的人,如果没有他亦或者他被发现,检查会被终止,他们也能回家,不再顶着大雨前行。
就在容成祈考虑要不要揭发他的时候,容成母亲一把扯过他,推到身前介绍道:“大人,这就是我家那个病殃殃的孩子,名叫容成祈。”
她故意把病殃殃三字加重了音量。
容成母亲慈爱的低头看向容成祈:“小祈,快跟大人打招呼!”
容成祈抬眼,木讷地转动眼珠,一言不发。
被叫作大人的早已知晓容成一家子怪毛病,吹胡子瞪眼核实名单,故意抬高声音:“你家大女儿呢?”
声音如同老驴拉磨,该响的不响。
容成母亲习惯性推开容成祈:“大人你也知道,我家大女儿夜不归宿惯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是了,他就不该多问,容成家的女儿,就数她是平民里最能做的,没被祝福者一巴掌拍死在街道上,容成家这辈子得感恩戴德了。
他不是巡查八字平民宿的卫队成员,也听过容成雨路的英勇事迹,得亏这边的人员脾气好,换作别的,容成雨路还能像现在一样蹦跶?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你作为她母亲,该多管管她,女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出去乱晃很危险。”
他说着摇摇头,不由对眼前这位母亲产生一丝同情,想到由容成雨路制造的过往惨状,啧啧道,“咦,是别人危险。”
他将目光转向容成祈:“小孩,你爹呢?”
容成祈痴傻望他,神情麻木,一句话也没说。
卫兵:……又是这副鬼样子,真的是个傻子。
容成母亲忙道:“他爸还在书屋,雨大,回不来。”
夜不归宿的女儿,总不回家的父亲。
卫兵无奈摆摆手:“去那边站着,别乱跑。”
“是,是。”
女儿不听话,儿子痴傻,丈夫总在外边不回来,真是摊上这么个一大家子,容成母亲也不容易。
容成祈随母亲走到旁边,目不转睛紧盯于众目睽睽之下靠木偶人休息的黑影。
他看起来很疲惫,也许是和卫队发生冲突时受了重伤。
除了他,似乎没人发现那个黑影的存在。
他是什么?能力在现场所有人之上的祝福者?能力和隐身有关?为什么自己能看见?
“没抓到,让他逃了。”
先前去抓可疑人物的祝福者回来了,他们向站在容成祈旁边的人低声报告。
他先是骂了一句:“干什么吃的!”
随后怒道:“继续追,绝不能让他们逃离六城。”
容成祈耳力不错,迅速捕捉到关键字,逃离六城。
据他目前调查来看,六城的强者中,没几个能真正离开六城。
逃离六城说得极为轻松,说明是外来人的可能性最大。
这么看来,其他城市的人悄无声息潜入,似乎还盗走了某样特别宝贵的东西。
那个东西,难不成……
他目光渐渐移向木偶人。
容成祈穿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大概是穿越途中-出了意外,他身体不仅变回婴儿,连失忆也丢失了,只记得他要找到某个人,然后杀掉,他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感觉到,如果这具身体不回归婴儿状态,单凭自身携带的力量,别说杀一个,十几个都不在话下。
人算不如天算,身体成婴儿,被容成母捡回家养,取名容成祈,成了容成家第二个孩子。
最可恶的是,他就是个平民,祝福者两个手指就能捏死的普通平民。
他那股强大的力量莫名其妙消失了。
平民宿房屋鳞次栉比,外墙经年风吹雨打,防风灰泥差不多掉完了,露出里边用灰石砌起来的墙壁。
房屋里的灯光一家家亮起,又一家家熄灭。
容成祈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道那个黑影最后倒了下去,再也没动弹。
容成祈疑惑:他死了吗?
“大人,这边已经搜查完了,没有发现可疑人。”
卫兵头子神色严肃下令:“接着搜!”
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
卫兵头子转向站立在大雨中的平民,他们中有站不稳的老幼妇孺,即使死了也不值得同情,但要真闹出人命,他也不好交代。
于是高声道:“搜查完的人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不敢出声,因为畏惧,和害怕死亡。
相比那些没伞又要走一段路程的人,容成祈比较幸运,他家正对着路边,算第一批查完的屋子。
他随人流回到家中。
他家在三楼最外边一间,正对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家四口,住在一百平米不到地方,两间卧房。
容成祈卧房不大,一张书桌一张床,中间空隙刚好放得下一把椅子。
他掀开窗帘,隐约看见楼下角落里的黑衣人。
随后他把椅子拖到窗户边,又从书架上拿了本《造物主事迹编撰》,安安静静坐到窗边看书,耳朵却听着外边卫队的声音。
墙壁上破旧时钟滴答滴答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容成母亲敲响了他的房门:“小祈,已经很晚了,你父亲今晚不回来,赶紧睡觉。”
大半夜忽然响起敲门声,容成祈似乎已经习惯了,开口道:“知道了,母亲,您也早些休息吧!”
他这才抬头看了眼时钟,凌晨两点。
容成母亲喜欢凌晨起夜,每晚凌晨一两点要喝杯热水,这样接下来才能睡得安稳。
窗外雨势未减,外边一片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容成祈听着外边响动,确认自己母亲回房以后,他轻手轻脚开门,拿上破伞,只身一人下楼。
他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卫队大动干戈,会不会和他的目标有关。
走到楼梯门口,他看向旁边放着的雨衣,伸手拿了过来。
以卫队疑神疑鬼的性格,凌晨也不一定全走完了。
雨打在伞面的声音会被大雨掩盖掉,但也不乏有些祝福者能力特殊,觉察其中端倪。
与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直接穿雨衣。
他手里提着盏灯,灯光微弱,勉强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重新踏进水中,刺骨的冷水扑打小腿,阻止他往前走。
逆着水流小心翼翼摸到木偶人旁边,那个黑影早已不知去向,唯留下一件黑衣。
黑衣一角被木偶人压住,其余地方飘在水平面,随水流波动。
这是那个黑影身上穿的衣服,他是跑了吗?
疑惑间,容成祈看见藏在兜帽中的一抹白色,伸手接开兜帽,把那团拇指大的白色捡了起来。
如果没看错,这团白色团子在打战,它是一个活物。
他剥开毛绒,里面一团黑色,包裹着它的绒毛湿哒哒流水,没有眼睛、鼻子,但他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一个有祝福者出没的世界,出现一枚白色诡异还会呼吸的小白团子应该不奇怪,只是从没见过。
容成祈将它小心放在怀里,又将目光对准了木偶人的眼珠子。
果然,虽然藏得很不错,但这具木偶人他熟悉,它的眼珠从来都是空的圆球,而此刻,圆形眼壳里面装满了东西。
容成祈即刻下手去抠,也不知那人是怎么塞进去的,抠的时候有些麻烦。
不一会儿,两枚圆溜溜的珠子躺在手里,他对着灯光看了看,不透明的红色珠子,非金非玉,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不认识,也没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
可既然是黑衣人藏起来的,一定有它的作用。而且说不定卫队要找的就是这东西。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会不会回来,但现在,这两枚珠子就代由他保管。
说不定能查出和他任务有关的东西。
容成祈把眼壳重新塞回去。
扯出破黑衣,一齐带回。
“谁?”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幕,“你在做什么?”
容成祈吓了一跳,他忙安抚自己跳动的心脏,冰凉的雨水顺着帽檐滑进脖颈,激得他一个寒颤,反而让自己镇定不下来。
常言人吓人吓死人,他胆子挺大,但在如此认真的情况下,自然会被吓一跳。
他记得这个声音,是和容成母亲对话的那个卫队祝福者。
容成祈心道:这下遭了?
就知道卫队贼心不死,即使离开了还要留人继续巡查看守。
平民对上祝福者,他吸口气,又不是第一次,别那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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