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翊，你每天等我下班会不会很无聊？”
超市人来人往，推车挤着推车，李南翊手上拿着两盒打半价的西红柿，正认真思考哪一盒比较新鲜，更划算一些。
闻言他转回头，浅笑着说：“不会啊，怎么会无聊，我倒是希望每天都能这样呢，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我都不嫌多。”
他真心希望时间能再过慢一点，和路修安一起的时间能再慢一点。
他的肩膀挨着路修安的肩膀，因人群的拥挤时不时撞在一起，李南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歧义很大的话，只专注地思考今晚该吃些什么菜，又从货架上拿下两瓶调料。
路修安偏过头，在某一瞬间脸上伪装完美的笑容突然裂了口子，露出一丝怔愣。
李南翊往购物车里放下两袋薯片，路修安放正调料瓶没来的及撤回的手指正好对碰在一起。
一种奇妙得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对方触碰到的地方往心里爬过，吵闹的声音骤然放大，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故，拥挤的人潮向后涌动，一辆推车被推着朝他们飞奔而来。
“啊！”
惊叫声响起的瞬间，路修安一把拽过李南翊，衣角与推车擦过，路修安皱起眉头，不小心放开推车的那对情侣急忙过来道歉，看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李南翊也没为难他们，接受道歉后推着购物车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这次很安全，路修安用他的身体和胳膊为李南翊划出一片安全区域，把所有的拥挤和吵闹都隔绝在一臂之外。
混杂的气味令路修安皱皱鼻子，alpha的嗅觉对气味要比普通人更敏感，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在这些气味中，一丝草木的清香如同止痛药般闯入他的鼻端，他舒展开皱起的眉头，寻找着这股气息的来源。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身旁的李南翊身上。
“唔，今晚吃胡萝卜怎么样？我们经常用眼过度，补充点胡萝卜素对眼睛也有好处。”
路修安的视线停留在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盒胡萝卜。
他想。
我想要那双手抚摸我。
“五花肉也打折，我们也买点吧。”
我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喊出我的名字。
“你喜欢吃零食吗？我觉得这个牌子的薯片会脆点。”
李南翊的领口微微敞开，明亮的灯光照在白皙的皮肤上，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随着呼吸震动着。
我想要看看他被衣服笼罩的身体，那些皮肤是否掐一下就会变红。
人影晃过，李南翊微眯了下眼睛，因为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凹下一边酒窝，嘴角上扬，眼瞳都在发光。
我想看他脸上出现只有我能看到的表情。
“路修安？”
自顾自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的李南翊停下脚步，挑起半边眉毛转向路修安。
却莫名撞入他深邃的眼神涡流中，如一片燃烧的海洋，高温之下是冰冷的洋流，那些他说不上来，看不懂的意味不明的情绪席卷着他向下沉下去。
这滚烫的，炙热的目光灼得李南翊不敢深看，逃避般转开头，轻咳一声挪动脚步钻进了结账队伍尾巴。
注意到他红透的耳根，路修安抿着嘴巴，只觉得牙根处发痒，他嘴唇微动，目光死死抓着李南翊，不过四周沸腾的人声让他想到这里是超市，在人类的规则里似乎是公共场合，他们并不喜欢在公共场所做亲密的事。
最终他克制地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下那些旖旎的心思，他虽然不在乎，但要是他还未标记的人类伴侣并不这么想，在得到他之前，还应该谨慎行事。
“您好，这边总计259.6元，请问有会员卡吗？”
“有，扫脸吧。”
提着东西出了超市，清爽的风拂过，一下吹散了在人堆里的热气，路修安顿了顿，伸手轻拂过李南翊耳旁的凌乱的碎发，那只手悬了悬，最后落在肩膀上。
“等我一下，我去取个文件，马上就回来。”
路修安转过身，眼神透露着无法掩饰的**，冷冽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盖过那一丝并不明显的草木气息。
李南翊站在超市门口，挑了个角落把袋子放在脚边，抱着膝盖蹲下，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和车来去匆匆。
他把脸靠在膝盖上，眼珠跟随路边摇曳的树影转悠。
他不刷手机，也不会无聊地四处走动，他觉得，有目的等待，总是不无聊的。
……
阳光倾斜的角度逐渐上移，远处天空飘来几团乌黑的云团，带来冷飕飕的大风，吹得路人的伞都掀了盖。
这是突降大雨？李南翊撑着膝盖站起来，跺了跺酸麻的腿，因为莱斯变得糟糕的天气还没有好转吗？他想起去取文件的路修安，担忧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他从公司出来的话会带伞的吧，李南翊想了想，踌躇着，放下手里的袋子回身跑进了超市。
他的猜想恐怕要落空了。
路修安并没有回公司，他就近找到了街角的费列扬，费列扬还是穿着那一身黑的兜帽衫，见他过来缓缓把手伸进帽衫的大肚口袋里，正要从里面拿出什么。
然而等路修安一到近前，费列扬表情变得扭曲，向后退了几步伸手制止路修安继续靠近。
“你怎么回事？信息素暴走了吗？再靠近我就要视你是在侵犯我的领地了。”
这浓郁到完全无法忽视的信息素味道呛死了，费列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浓烈成这样就算是没有腺体的普通人都能闻到这股味道，他对路修安的事有所耳闻，但并不想关心。
他捂着鼻子缓了一阵，才开口道：“幸好我提前打了抑制剂，否则你以刚才的状态跑过来，我可能就要和你当街开战了。”
费列扬手臂一扬，一个圆形的医用针筒稳稳落入路修安手中，针筒中有半截蓝绿色液体，和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种药水都不一样。
“你不是看中了那个地球人，干嘛还要打抑制剂，反正他又没有腺体，怎么样都不会标记吧。”
路修安脸色冷了下来：“至少在地球的法则中，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伪装了这么久人类，你还是一无所知吗？”
“呵呵。”
费列扬嗤笑，没有回答。
什么尊重，祂们从来都是依靠掠夺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耶莱尔是个重武的文明，一切法度都以力量为尊，弱肉强食才是祂们的法则，喜欢就掠夺，得不到就毁掉，妨碍就除掉，尊重和信任都是不存在的，这时候讲究什么尊重，他搞不明白路修安在想什么，不过，也不重要。
“东西给你了，我先走了。”
要不是拉库姆不在，他一点也不想出天网公司半步，大街上混杂的气味令他难以忍受，抑制不住杀欲的冲动，他真的厌恶人群。
路修安走到巷子里，撸起袖子，眼瞳一闪，轻微的波动扭曲了身旁的空间，只是几秒，他动作利落地注射药剂，销毁针筒。
再放下袖子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他又变回那个“人类”路修安。
嘀嗒。
湿润的凉意穿透衣袖浸到皮肤，不一会儿，衣服上就布满了斑斑驳驳的雨痕，行人都在往回跑，只有路修安头也不抬，面不改色，沿着来时的路逆流而行。
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如同落到一层看不见的膜，除了最开始已经干掉的水渍，他的身上干燥异常，和没带伞在雨里狂奔的狼狈路人比起来，堪称从容。
他们今天出门都没带伞，路修安记得再前面一点有家岗亭，从那里买了伞过去接李南翊，在路上时可以让后背或肩膀湿一点，应该更容易让他生起怜悯心。
他计划得十分完美，才走到十字路口就见远方有个人影匆匆赶来，他举着把黑色的打伞，未拉起拉链的外套在雨里飞扬，溅落的水滴在地上托起一只只透明的蝴蝶振翅高飞，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距离在拉近，那雨蝶振翅在路修安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见到李南翊的那一刻所有完美的计划化为乌有，他策划无数场战役，头一次在一场小小的雨里失去了主动权。
看见他的一刹那，路修安解除了身上的屏障，噼里啪啦的雨珠砸下来，瞬间体面的精英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红色的灯跳到绿色，李南翊冲到路修安面前，黑色的大伞朝他头顶倾斜，他想问问路修安怎么不打伞，想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里淋雨，可见到他被雨浇湿时，所有的问题都化为一句担忧：“怎么淋成这样，没感冒吧？”
他的语气急切，间或夹杂急促的喘气声，应该是刚才过来跑的急了。
路修安的心脏久违地震得发麻，怦咚怦咚像是要撞破胸膛。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与他在战场上肆意厮杀的兴奋不同，与alpha的占有欲和对**的渴望也不同。
这种情绪，更温暖，更和缓，酸涩而甜蜜，甚至让人留恋。
——难以理解
“哎，别再这里呆站着了，我们快回去吧，会发烧的。”
“为什么？”
他困惑不解。
“嗯？你说过不会让我再淋雨，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淋雨。”
“……”
雨声渐渐遥远，耳朵涌进轰隆的嗡鸣，世界崩塌，黑白被彩色晕染，所有的计谋都在他这里失去效用。
那些精心的预备在这小小的无心的举动面前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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