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一个跳劈，光刃利落地从路修安头顶劈下，路修安抬胳膊挡住，坚硬的铠甲与刃锋刮出火星，祂眼神一凛，手臂翻转，一只爪子拽住赤霄的手臂，用力的瞬间光刃被震飞，他也直接被路修安甩了出去。
李南翊砸在残余的地面上，地面凹陷下去一块。
祂也许真的会杀了我。
李南翊站起来闪身躲过凝聚成冰飞过来的冰剑。
人类刻在本能对死亡的恐惧和被欺骗的愤怒混着难以言喻的从心头泛起的痛点燃了他的血液，沸腾不止。
“小翊。”
祂用着一如既往亲昵的语气，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令人感到脊背寒凉的话。
“所谓正义邪恶不过是你们人类妄想的定义，你怎么敢肯定我们做的事就一定是错误的，你们那个组织就是正确的？”
“闭嘴！这不是你们随便伤人破坏的理由！”赤霄抬头怒喝。
路修安不在乎地耸耸肩。
该死，他怎么能！
李南翊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呼吸也有点困难，像是被雨水堵塞了所有的声音。
他凝视着高高在上的路修安，心底的情绪如同拍岸的惊涛被强行按下暂停键，整个人都脱离了身体，灵魂无拘束，无感情地开启上帝视角俯视下面发生的一切。
他变成了旁观者，即将脱钩的理智又被拽了回来。
他冷静下来，双腿猛蹬，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直撞向路修安。
路修安愣了一下，被赤霄抓到破绽，一肘击在祂的胸膛上，在他从滞空落下的瞬间扯住祂的龙角向下掰，往上一跃，单腿屈膝，重重磕在他的脸上。
“你骗我……”他双肘成九十度弯曲狠狠砸在祂被动弯下的背上，重达几十吨的力在重力作用下砸下来，路修安难耐地颤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让我把造成父母死亡的仇人当成爱人，让我和伤害人类的异种同床共枕，甚至维护祂。
“这一笔笔账……”李南翊一拳打在路修安的腹部，这一记重拳用了十成十的力，路修安咳出一口金色的血，血液随着赤霄赤红的臂甲往下流。
“我都要跟你清算……”他一把抓住祂的龙角，别肘打在祂的肩头，毫不犹豫握住路修安的手臂往下用力一折。
“嘶……”
“血债血偿！”
路修安手臂脱臼，脸上满是金色血液，眼瞳红的吓人，龙翼也破破烂烂，李南翊一个侧踢腿把他踹出去。
路修安趴在地上，勉勉强强支撑着站起来。
祂还在笑。
李南翊喘着粗气，抬手一炮把祂轰进地面。
祂躺在大坑里，突然向上望着夜空。
李南翊跟着抬头，只见暗红的云层外似乎有着一点闪烁的光亮对着这里，不是普通的星光。
“滋啦滋啦……”
失联的通讯器终于连上，钟意焦急万分地在通讯里大喊：“李南翊！快点远离那座大桥！总局要动用天基武器，不离开射程范围连你都会被烧成灰的，机甲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
“呵……”
路修安笑了一声，李南翊看着祂，祂摆烂一般躺在坑里，嘴边不断溢出血液：“你们还真够狠的，怎么还不走？舍不得我？”
疯子。
李南翊很难理解祂为什么这时候还能调笑得出来。
轰隆。
又是一声狂雷劈下，紫色的闪电弯折着路线，劈在那道高耸的中心塔上，塔顶轰然燃起火焰，消防的警笛呜哇呜哇地一直传到这里，红蓝警灯刺眼。
声音和颜色开始出现，李南翊后知后觉，路修安的领域正在消失。
天基武器的卫星定位已经瞄定这里，李南翊透过雨幕和云层看到夜空闪烁的光点越来越明亮，闪的越来越快。
钟意还在通讯里不断催促，李南翊仿若未闻，只是扭过头盯着路修安。
……
卫星展开四周的翼，所有工作人员在电脑前凝神静气，有人小声地来往传递文件，炮口对着限定的几个地方。
秦大宇焦头烂额，正试图和上头交涉，三台机甲的驾驶人都还没出来，贸然开炮可能会伤及他们。
“秦大宇，”坐在座位上的人抬起掌心制止他“我知道他们为我们做出了很多贡献，可是我们要为大局考量，我们的同志们没有机甲，他们是真枪实弹用□□在对抗异种，我们不能再有更大的伤亡了，况且如果放跑了异种，祂们再伤害普通人是你负责吗？天基武器充能需要很长时间，一但取消会浪费很多资源，我们也没有下一次再蓄能的机会了。”
“可他们也是普通人！”秦大宇急了。
他摇了摇头：“变数太多，你说的没错，这几个年轻人对我们来说同样重要，可我们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安全，你也应该明白的。”
秦大宇突然泄气，他知道他没说错，他萎靡地蹲下去。
那人生冷的语气稍微缓和：“我们会记得他们的牺牲的。”
“天基武器蓄能完毕，请求允许发射。”
那人扣了扣扶手，沉下气来发令：“准许发射。”
秦大宇手指抽搐了一下。
……
全体特遣队员已经撤出范围，卫星蓄能，白色的光柱如同机械降神，从天上直直戳下来，光芒落地，就蛮横强硬地扫荡着，余波之下，异种尽数化为数据粒子飘散在空气中。
白光落进大厦，不知疲倦地扫荡，钟意攥紧拳头，手心都掐出了印子，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快点，快点啊，千万别出事，事已至此，她只能双手合十疯狂祈祷，内心已经把所有能求的神都求了一遍。
炸响连耳朵都嗡鸣不止，空气中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有人紧张的吞咽口水。
突然有人惊呼起来，钟意的心也提起来，那道粗犷的声音大声吼道：“是他们！机甲！我看见他们了，他们出来了！”
钟意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泰阿和承影拖着伤痕累累的机体从已经烧成废墟的火海大厦中蹒跚着走出来，承影的胳膊架在泰阿脖子上，泰阿全靠手里的盾撑着。
钟意骤然松懈下来，手心全是汗，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医护人员连忙抬着担架忙活着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两人架上担架抬上救护车。
钟意眼里的忧虑却没完全消失，她转头望向再也没能联系上的李南翊，你也千万不能有事啊。
……
李南翊正在下坠，重力拉扯着他，要他坠入翻滚的聿江。
朦胧中他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放烟花，雨势渐小，云层散开，夜空有焰火炸开，染出绚烂的颜色。
卫星射下的激光不留情地扫射，在最后的时刻，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拉路修安，却被祂的尾巴直接扫荡下桥面。
“走吧。”
风中飘来祂的最后一句话。
光柱太亮了，李南翊的虹膜映照着祂的脸，像快熄灭的火炭被风撩了一下，有一瞬的回光返照。
死亡是早就注定的结局。
路修安没什么感觉，他想，这时候如果对你说，我爱你，会不会显得更盛大浪漫呢。
以死亡做告白，对人类来说应该会很难忘吧。
再一次，他看着李南翊下落的身影，在寂夜做出一个清晰的口型。
声音从鼻腔**鸣而出，发自肺腑，出自灵魂。
——我
——爱
——你
在李南翊的身后，霓虹绚烂，车流如织，大雨停歇，断电许久的城市亮起，黑暗被驱散，寂静被嘈杂代替，一切如常。
他在无限地下坠，狂风托起他的身体，胸口亮起十字的红光，与身后无数道霓虹模糊成的旋转的十字光晕遥相呼应。
他像是渴望拥抱太阳的伊卡洛斯，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自己的太阳，哪怕会被那炽热的温度融化坠落虚空。
借着那耀眼的光，他终于看清路修安的口型，李南翊的瞳孔收缩，呼吸急速，连眨眼都变得困难，他死死盯着路修安。
他的眼中快速闪过走马灯，像一帧帧黑白的电影，爱恨情仇都在银河中流淌，又倒悬着落下来落进万年奔腾不息的聿江里，他像个孤独的孩子，带着从未愈合过的再次被撕裂的生长痛在这空旷无垠的世界上漂泊，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用人类的话该怎么说呢？
路修安感受到后背的灼热和痛。
我把爱和希望，连同我的明天留给你。
去你所期望的明天吧。
他未曾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凝视那道身影，看着他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我想亲吻你，他想。
路修安放任身体倾斜，直坠下去。
祂缓缓闭上眼，并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祂看见李南翊平凡的皮囊下赤诚滚烫的灵魂，祂捡到一颗孤独的遗落蒙尘的星星，而祂希望他永远长明。
天光乍破，一丝光穿透云层破云而出，照在江面上，机甲噗通砸进水里。
万顷天光落下，唯有我送你的明天永不落幕。
“融合进程100%”
“机甲已开启防御系统，正在连接定位。”
李南翊感觉全身都在痛，肋骨好像断了，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有股力量正拽着他往水底掉。
眼皮沉重，手也抬不起来，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一点也不冰冷，反倒很温暖，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改变命运，而现在，他才真切的体会到——
原来无法被改变的，才会称之为命运。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李南翊的意识陷入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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