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温馨的装饰已经完全被蓝色蛛网一般的精神网所覆盖了,而精神网汇聚的中心,正是卧室的床上。
双人床已经像是虫茧一般被包裹住了,有幽幽的蓝光,伴随着呼吸起伏一般在精神网下闪烁,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包裹的两个模糊的人类躯体。而在他们的床边,还放着一个电子终端,停留的页面上,显示着一则塔在前两天公布的新闻。
陆宴谨慎地将卧室打量了一遍,他并没有在意终端上的信息,而是叫上了白熵,若无其事地深入其中寻找线索。
“白熵,进来看看。”
白熵便也跟了过去,在经过江沐渊身边的时候,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卧室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检查的地方,白熵戴好手套,在精神网中小心穿梭了一阵,眼底的电子数据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卧室的窗户破损严重,检测怀疑魇兽是从窗外忽然而至。但是,有疑点。”白卧室中的不寻常,显然不会逃过白熵的眼睛,“其一,受害人并未因玻璃破损和魇兽袭击而表现出恐慌的状态。其二,如果魇兽是从外部攻击而来,卧室内的地板上,并未检测到碎玻璃。”
不是从外部攻击来的?
陆宴看着窗户上的破洞,有一支精神网正是从这里伸出去,延伸到了隔壁家的窗户上。
如果魇兽并非是从外部攻击来的,那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于睡梦中对人发起袭击……?
陆宴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看着床上两个可怜的受害人。
资料显示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妻子是民间向导,丈夫是普通人。虽然身份有些差别,可从他们依偎的状态来看,他们显然非常相爱。
是因为民间向导的缘故吗?
这些散落在民间的哨兵向导,他们的精神图景不够强大,无法对魇兽展开有效攻击,塔也无法对他们展开培训,因而全部交由塔所管理的民间哨兵向导管理处来管理。
说是哨兵向导,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拥有精神图景的普通人而已。有些人,甚至连精神体都凝不出来。
可话分两头,他们到底也算是哨兵向导,与普通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对于魇兽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也正是这份特殊性,让陆宴放弃了病假赶了过来。
不过,他揉捏眉心的举动,显然让江沐渊产生了误会。他当即在门口冷嘲热讽起来,道:“陆队长,发现什么了吗?”
白熵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关切地检测着陆宴的精神波动。
陆宴倒也不是真的头疼,被江沐渊这么一吵,他倒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忍不住笑了笑,道:“江沐渊,我明目张胆地来抢你的功,你不会不开心吧?”
“那必然是——”
“非常不开心的,陆宴队长。”
江沐渊连掩饰的做作都省了,依在门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又明目张胆道:“怎么样陆队长,现在想赶我走吗?”
他那只亚成体的小雪豹不知道又从哪里溜达回来了,见到房间里的白熵,欢欣雀跃地想要扑上去示好,却被江沐渊踹了一脚,直接拦在了门外。
白熵平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电子数据流淌的眼底,没有一丝特别的波澜。
陆宴像是已经对他的行为司空见惯了,毫不在意道:“是啊,我还真挺想赶你走的。不过江副队,我就算赶你走,你也不会走吧。”
“陆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你。”江沐渊强调起来,“想彰显自己队长的实力,等你的精神图景修复好了再来吧。”
“民间哨兵向导向来比较自卑敏感,现在又被魇兽袭击,在意识海中的情况恐怕会更加混乱。我不认为你现在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以处理好相应的情况。”陆宴丝毫没有退让。
江沐渊哪里听得这样的话,他冷笑一声,恨得差不多要磨牙了,道:“别以为你带了个仿生向导有多了不起。你一个失忆的人,精神图景碎裂成那个程度,精神体都凝不出来了,你拿什么跟我这个正常人比?我哪一点比不上你?”
如此怨毒的话,想来平日里江沐渊对陆宴的态度就没有好过。
这让白熵眼底的数据有些波澜了起来,他似乎想要对陆宴有些善意地提醒和劝道。不过陆宴看起来并不在意江沐渊的话,反而只是无奈笑笑,看向门外喊了一声“周泉”。
一个年轻的警员当即应了一声。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陆宴高声询问。
“准备好了!”周泉回应了一声。
“进来铺线吧。”陆宴说着,示意白熵先从这里出去。
这是按照正规流程必须的环节,也是白熵之前所说过的,与魇兽对抗的过程中,对哨兵向导和受害人必须的保护和监护措施。
两人刚一出来,周泉便已经带着人和各种设备鱼贯而入。被精神网覆盖的本就狭小的卧室里,当即几乎都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卧室里忙的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在抓紧进行进入意识海前最后的准备。倒是门口的江沐渊安静下来,神色莫测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陆宴拍了他的肩膀,大度道:“走吗,一起去?”
“去哪儿?”江沐渊警惕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神像是刀子。
“糊涂了,意识海啊,去救人啊。”陆宴好笑地看着他。
江沐渊的嘴角便蠕动了起来,半晌冷冷道:“你这是施舍吗?”
“哎——”陆宴哀其不幸地捏了捏眉心,道:“陆宴队长身残志坚,不顾精神图景的破碎状态,强硬要进行魇兽的铲除行动。江沐渊副队长担心其身体状况,执意跟随前往,协助队长完成了本次任务。”
“你看看,我把报告都给你写好了。”
陆宴大言不惭,江沐渊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多彩了。
他似乎想骂人,但是脏话又被憋在了嗓子里,拧巴着说不出来。
“陆先生”,反而是旁边的白熵认真起来,道:“陆先生,您的精神图景现在是稳定状态,我暂时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波动。另外,我会负责对您的精神图景进行监护和修复工作,会协助您完成本次任务。”
仿生人显然是会错了意,不过陆宴却并不烦躁,反而少见地露出笑意盈盈的表情,耐心地同白熵解释起来,道:“我知道,你会对我负责的对不对。放心吧,我这么说不过就是逗他玩玩。”
江沐渊:……
白熵似乎没有看到江沐渊那多彩的脸色,他垂下的眸子里,电子数据还在分析,遗憾道:“陆先生,从刚才开始,您的表达方式似乎有些不妥。这恐怕并不利于您与同事之间的融洽相处。”
“哈哈,我也没想跟他融洽。”
“陆先生,请端正您的态度!”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落在了江沐渊的耳朵里。虽然他同为哨兵,虽然他的听力也很好,但是显然,陆宴根本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以至于江沐渊听到后面,愈发觉得自己的头脑都要发热起来。
“陆宴,你打量着我听不见是不是?”
忍无可忍,江沐渊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小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哈哈,看这事儿闹的,我忘了你也是哨兵了。”
陆宴还在那装傻充愣。
江沐渊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江先生”,还是白熵终于上前一步,他脸上的神色虽还是平静,却真诚对江沐渊道:“实在抱歉陆先生说了过分的话,我代替他同您道歉。”
仿生人不具备情感,自然也不具备明确的恶意,他的道歉,便是最真诚的道歉。
只是看着白熵的那张脸,江沐渊眼底的神色复杂了起来。
他仿佛想要透过这张脸窥见记忆中的什么,只可惜白熵不具备记忆,而另一个当事人已经忘记了一切。
到头来,还是他在护着陆宴。
心中的不服气,让江沐渊冷笑一声。他到底没有为难白熵,而是看着得意洋洋的陆宴,刺头一般不肯下台阶,道:“道歉,我不接受。”
瞧见陆宴脸上瞬间出现的不爽表情,江沐渊心里就格外痛快,在陆宴要发火之前,又补上了一句,道:“至于以后接不接受,先从这个意识海里活着出来吧。”
“但愿,你还能活着出来。”
说完,他一个转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进了卧室。
陆宴对着威胁已经习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准备去卧室里看看里面的情况,可还没转身呢,手腕就被白熵拉住了。
他少见会有这样主动的情况,陆宴心中一喜,立刻停下来看着他,还不忘了要询问一句“怎么了?”
白熵表情平静,可眼底的电子数据却是复杂的。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才谨慎道:“陆先生,江先生似乎对您的态度并不好,分析对方有可能会对您造成威胁。加之意识海中危险系数较高,虽然陆先生的精神图景目前已经稳定,但还请您谨慎评估是否前往。”
仿生人分析不出情感,却能分析出危险性。
而人类可以将他理解为关切。
听白熵这么说,陆宴本就没有什么负担的心中更是敞亮了。他随意碰了碰白熵那漂亮的蓝宝石耳坠,道:“白先生,您是在关心我吗?”
“抱歉陆先生,我没有关心的情绪,我只是在对您负责。”
白熵清澈的眼底,还是没有感情的波澜不惊。
陆宴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也不着急,耐心同白熵道:“不过是为人处世时的一些矛盾。因为某件事,他一直看我不顺眼,虽然我并不清楚我哪里得罪了他。”
那或许与他丢失的记忆有关。
白熵倒是明白了,道:“我知道了,我会将他从名单中除名。”
“名单?”,陆宴一听这个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惊喜道:“怎么,你还有这个东西?那是不是记仇小本本?任何想要伤害我的人,都要被你记在本子上?”
“是会对陆先生有影响的人”,白熵认真解释起来,“无论是会对陆先生产生威胁,还是会对陆先生产生安抚的人。”
这更有意思了,陆宴忍不住眯起眼睛,深邃地看着他,又像是好奇起来,随口问道:“那你会吃醋吗?”
“……?”
白熵似乎无法理解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陆宴会问这个问题,他眼底的电子数据在疯狂计算,不过还没有计算出答案,卧室里面的江沐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耐烦地出来提醒他们。
“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在这里打情骂俏。”
他烦躁地扣着房门,用陆宴刚刚的口吻提醒他们。
“他们都准备好了,再不过来的话,这次任务就我自己出了。”
他没好气地白了陆宴一眼,又复杂地看了白熵一眼,终于忍气吞声地重新回去了卧室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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