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里面生有炭火,温度比外面要温暖许多,只是古老的建筑,仿佛带着些陈旧的潮湿味。
庙宇里面安安静静的,偶尔闪过几个年轻喇嘛的身影,伴随着细小转经轮的转动声。
风雪被阻拦在了外面,灰压压的一片,连山的模样都要模糊不清了。
在前面引路的年轻喇嘛很快推开了一扇房门,点在屋子中心的篝火,因为搅动的微风而稍稍晃动,似乎惊扰了坐在房间另一端的人。
出于本能一样,那个男子谨慎地将一个披着毛毡的女子往身后护了护。
可陆宴他们的眼睛,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在他们的身上。
“请各位先在这里休息吧。”年轻的喇嘛行了个礼,邀请他们先进入房间休息,“风雪苦寒,上师为各位准备了热茶和糍粑,各位可以随意享用。”说着,他指了指放在篝火上的茶壶和篝火旁边的点心。
茶壶和点心看起来并不精致,但在寒冷的天气下,茶炉中冒出的白烟,足够温暖人心。
陆宴礼貌地同年轻的喇嘛谢过了,年轻喇嘛便不再嘱托,同三人行礼后离开了。
走在最后的江沐渊关上了房门,屋子里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炭火的噼啪声,以及茶壶盖子微妙抖动的声音。
另一边,早已在这里的年轻男女并没有放松警惕,正惊恐又胆怯地看着陆宴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陆宴并不看着他们,招呼着白熵坐在炭火的另一边。他似乎并不关心那对年轻男女,只一味地在炭火上面搓手。畏寒的动作和他健壮的体魄,看起来不太协调。
“喝茶吗?”
他看见了篝火上的茶壶,从善如流地便拿了过来。
“不喝。”
江沐渊想都没想,拒绝的干脆果断。
陆宴也没想给他倒茶,啧了他一声,自然而言地给白熵倒了一杯茶。
“……”白熵似乎想要阻拦,但并没有阻拦成功。以至于他看着这杯浓郁的茶水半晌,眼底的电子数据才终于反应过来,道:“陆先生,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陆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难道还要你伺候我?”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白熵的电子数据再次困惑起来。他一时间没回答,倒是陆宴冲他笑了笑,宽心道:“放心,那些魇兽对吃食的宽容度比对‘安全屋’还高,基本不会在食物里面下毒的。”
说着,他把茶壶往那对年轻男女的身边递了递,好意道:“要喝茶吗?”
“……”
这对年轻男女,从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在警惕地观察他们。眼下,这个看起来为首的刚毅男人又来邀请他们喝茶……
这份莫名的善意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深陷意识海还要恐怖。因而他们好一会儿也没回应,最终还是男子吞了吞口水,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对方有了询问的意向,陆宴便也不再瞒着了。他将茶壶放了回去,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来,郑重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人。”
“救……”
这一句话,顿时让这对年轻男女有些骚动起来。他们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对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宴摆手制止了,安抚他们道:“先不要激动,这里虽然是‘安全屋’但是并不完全安全。”
不知道哪里会冒出来的危险,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被这么一说,这对年轻男女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反倒是江沐渊翻了个白眼,不再看着陆宴的举动,而是小心地看着门外。
伏在他脚边的雪豹也转头看着门的方向,粗壮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板。
陆宴没搭理江沐渊的行动,他拆了一颗棒棒糖扔进嘴里,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随和又安全,道:“你们被魇兽袭击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了。柯晨,还有你的妻子,马霄——是民间向导吧。”
此话一出,那名为马霄的女子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毛毡下的身体过电似的一阵,就连眼瞳中的紧张都似乎被击碎了,露出几分惊慌失措的恐惧来。
就好像被人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柯晨似乎没想到他们能掌握到这一层资料,震惊之余又感到马霄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当即一个慌神,忙不迭回过身,将马霄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抚起来。
“没事没事,他们是来救咱们的,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啊。”
柯晨一遍遍地安抚着,马霄似乎这才缓缓稳定了下来。只是她看起来更害怕了,蜷缩在柯晨的怀里,整张脸都绷紧了,嘴唇都咬得发白,只有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死死盯着。
白熵静默地看着两个人的状态,电子数据在眼底无声地分析。
等马霄终于安稳下来,柯晨这才歉意地看向他们,道:“抱歉啊……我妻子,有些敏感……”
陆宴倒是并不意外,他只是挑挑眉,理解道:“我可以理解。民间向导的精神图景较弱,被魇兽攻击后的精神状态甚至不如普通人。”
有了陆宴的理解,柯晨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可似乎并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警惕。他们坐在房间的两端,看起来像是隔着一张无形的墙似的。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陆宴显然想要将这面看不见的墙打破,“我叫陆宴,是东城特别支队的总队长。这位是我的向导,白熵。这位是我们队的副队长,江沐渊。”
有了名字和身份,就会多一层信任。然而柯晨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似乎对他们的身份有些忌惮,以至于磕磕巴巴、没话找话似的道:“队、队长……这……我们的事情,怎么还惊动你们出面?”
显然,他知道陆宴的身份并不简单。
陆宴倒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对他们的胆怯,他像是没有注意到异常一样,依旧道:“因为马小姐的情况特殊,我想这件事放到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支特别支队,都会做出这样的行动。”
这倒是真的无可厚非了。
柯晨眼中地光闪烁了一番,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应了几声,似乎想要含糊其辞地将这件事带过去。
可陆宴显然并不想放过他们,甚至还热情的乘胜追击起来,道:“我看你妻子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不如让我的向导给她看看情况,看是不是能稳定一下她的状态?”稳定受害人的精神状态,也是他们哨兵向导所需要关心的事情。
然而这善意的建议却让柯晨一下子更加紧张起来,他眸中的光惊慌起来,以至于连之前的磕绊都没有了,转而语调极快地谢绝起来,道:“不用了,不用了。她,她这个状态应该没事的……她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我来安抚她就可以了!她比较信任我。”
如此明显的抗拒,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陆宴干脆没说话,倒是身边的白熵平静道:“柯先生,请您放心,我是仿生向导,是不具备感情的仿生体。在我眼里,所有的哨兵向导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因为对方的精神图景是强是弱,能否凝结精神体,而对对方进行不必要的评价和羞辱。”
他眼底的电子数据,如小溪一样流淌。
柯晨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精致漂亮的男人,居然会是一个仿生体。他惊愕地长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反倒是江沐渊身边的雪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家伙翘着尾巴、伸直了耳朵,显然注意到了门外的什么。
“有人过来了。”江沐渊也提醒起来。
这份预先察觉到的动静,陆宴自然也有所感知。他当即停下了正在同柯晨谈论的话题,警惕地看向房门的方向。
……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请您稍安勿躁,这里是安全的,还请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下。”
……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房门重新开启的声音,一阵裹挟了风雪的寒冷,似乎灌进了房间内。
马霄又受了惊吓,慌张地往柯晨的怀里蜷缩着。倒是陆宴一行人很是镇定,只是略带好奇地往门外打量了过去。
还是刚刚带他们来的那位年轻喇嘛,不过现在,喇嘛的身边跟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似乎没料到屋里会有这么多人,他露出吃惊的表情打量了众人一番,这才换上了热情地笑容,打算融入他们一般,道:“真是巧啊,这个鬼天气,能让这么多朋友在这里相聚,大家真是有缘啊。”
……
尴尬,没有人理他。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绷不住了,好在陆宴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才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要喝茶吗?”
等他一坐下,陆宴又故技重施一般拿起了茶壶。
“哎呦,谢谢,谢谢!”中年人当即感谢起来,接下了陆宴倒给他的茶水。
有了这一杯温暖的茶,中年人看起来也缓过了神一般,露出些舒服的叹谓表情来,复又起了好奇心地打量起他们来。
“这天气这么差,你们怎么来这里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柯晨和马霄的身上,“我看这位女士的状况好像不太好啊,庙里有医术不错的喇嘛,要不要请他们来看看?”说着,他还忍不住多看了马霄几眼,像是对她的状态疑惑又好奇。
这莫名其妙的热情几乎是砸在柯晨紧绷的神经上,他惊恐万状只能抱紧了马霄,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一边的陆宴帮他们解围了,道:“我们是来搞科研的。”
“科研?”中年人的视线收了回来。对于陆宴的话,他似乎有些吃惊,显然并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
“研究雪豹的生存和高原生态系统。”陆宴瞥着江沐渊脚边的雪豹,满口胡说八道。
江沐渊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可碍于情况,他什么也不能说。
“哦……哦……科研啊……”中年人似乎还是不能理解,却也半推半就地明白了。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陆宴向他反问。
这一问,那中年人脸上的表情顿时舒展开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道:“我是经商的。”
“从中原,往吐蕃做生意的。”
他理所当然地介绍着自己,丝毫没察觉到话语中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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