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死寂而压抑,冰冷的游乐设施,像是一把把死亡的屠刀,蔑视着生命的脆弱,不知什么时候回落下来。
高高的跳楼机,背着光站在散漫的阳光之下,黑漆漆的,看得人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陆宴的嘴唇抿紧了,看着这令人不安的游乐设施。
“陆先生,根据分析,该设备的安全性不足50%。”有了云霄飞车的经验,白熵也对着并不安全的安全设施更加担忧了。不过他倒并非仅仅是担忧个人和陆宴的安全,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脸色极差又惶惶不安的人们,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陆宴的身上。
“陆先生,规则如此,系统无法分析出其他可行性的办法。但是……”他不安地看着那些普通人,“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一定要乘坐这些不安全的游乐设施吗?”
白熵的担忧很自然,然而陆宴抿着唇一言不发。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想寻找到一个更安全的方法,不必来乘坐这些危险的游乐设施。
他没有说话,然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工作人员,已经带着机械一般的笑容来欢迎众人了。
“欢迎大家前来游玩跳楼机项目。请大家有序入座,我们的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像是人的假笑,没有带着多少邀请的热度,反而像是指向冰冷的断头台。
惶恐不安的普通人们只能倒吸了口冷气,纷纷看着陆宴的行动。而陆宴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抬脚往跳楼机的方向走去。
“我不想啊……我不想!”
一直被陆宴拽来的男子顿时挣扎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尖叫着,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陆宴的拉扯。可他的力气终归没有陆宴大,即便如何抵抗,最终还是被陆宴拽着,塞进了跳楼机的座位里。
看着陆宴的行动,其他人也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向了跳楼机。他们被困在不能挣扎的不安里,最终也只能选择一个座位坐下,并扣好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安全设备。
陆宴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都坐好了,不过他与云霄飞车时不同,他并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是像安全员一样,将所有人身上的安全设备都检查了一遍。
如果觉得不稳妥,还要再用力扣压一遍。
白熵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同陆宴一样,将另一部分人的安全设施都检查了一遍。有了哨兵向导的检查,这些惶恐不安的人也终于稍稍安心下来一些,认命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设备的启动,像是等待命运的裁决一样。
“陆先生,请您尽快坐下。”座位只剩下两个了,这些游乐设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它们的座位简直就像是为这些参与者量身定制的一样。
“请您尽快落座,我还为您检查设备的安全性。”白熵提醒检查过一圈的陆宴尽快落座。虽然那位机器一样的工作人员并未催促,但是他冰冷的目光,像是刀锋一样落在背上,盯得人并不舒适。
然而陆宴却像是听不见一样,他并没有遵循白熵的意思,反而看了眼催促他的白熵,抬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先生……?”
白熵不明所以,还未分析出陆宴行动的目的,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却已经将他往后推去。这么一推,白熵倒是明白过来了。他身后就是设施的座位,他还没退两步,膝弯撞在座椅上,整个人顺势便坐了下去。
“陆先生,我可以最后入座!”白熵马上站起来,想要确保陆宴的安全性,“请您先落座,我来为您检查安全设备!”
他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焦急,可陆宴却根本不听。眼下的他只是板着脸,见着白熵还要站起来,更是强硬地将白熵塞回了座位里,随后麻利地讲保险杠拉下来,扣在白熵的身上。
“你安全了,我才能安心。”陆宴声音低沉,手上珍重地连安全带都给白熵绑好了。
腰腹上收紧的束带和肩膀上的保险杠限制了白熵的行动,他五味杂陈的系统无法阻拦地看着陆宴做完了这一切,才终于坐在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陆先生……!”白熵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陆宴已经自行扣好了一切安全设施。
几乎就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一声熟悉的警铃提示音响了起来。
“项目马上开始,请各位坐稳扶好!”
工作人员在操控台后启动了这个摇摇晃晃的跳楼机。而就在他按下按钮的瞬间,刚刚已经有些放松下来的众人,又纷纷紧张了起来。
几声深沉的呼吸和紧张的吞咽声,在咯吱作响的设备运作中传入耳畔。离地的双脚和逐渐拉高的视线本身就能带来失重的惶恐,而高处呼啸的风和不安全的设备,又将原本属于娱乐的乐趣完全消磨。
白熵的系统里有警报声在响,不管是之前的云霄飞车还是现在的跳楼机,在他短暂的属于人的记忆中,都是未曾体验过的东西。
恐惧吗?在这个意识海的世界里自然是恐惧的。但是他的系统也告诉他,真实的游乐园并不只有恐惧,它应该带给人欢乐才对……
身边,陆宴的手伸了过来,暖暖的掌心,握住他似乎被高空冷风吹凉的手。
白熵的心田被触动了起涟漪,呜咽的风声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向身边的陆宴。
他在这里,就在自己的身边,在咯吱作响的,并不安全的机器上。
他们是在一起的。
“如果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没来由的,白熵忽然说出这种话。而陆宴显然也没想到,他吃了一惊,像是听错了一般回头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什么?”,虽然他敏锐的听觉告诉自己,他绝不可能听错白熵的内容。
白熵却抿起了嘴唇,他没有重复这句话,仿佛那些音节都已经被风声吞噬了一样。
四面只剩下风声了,连跳楼机的声音都没有了——它已经运行到了最高点,等待着降落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最高点,有几声不属于跳楼机的尖叫声,穿过层层阻碍,随风飘进陆宴的耳朵里。
敏锐的陆宴当即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高耸的跳楼机,最顶点的位置,已经算是整个乐园的最高点。俯瞰之下,乐园的条条道路都能看得清晰。而他的视线穿过这众多设备,在缝隙之中,他很快捕捉到了那些尖叫声的来源。
高空之下,距离太远,陆宴即便有再好的视觉,那人影看起来也有些模糊不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分辨出了那两个惶恐奔逃的人,正是之前从云霄飞车结束后跑出去的那两个女孩子。
她们显然是想要去酒店的,而酒店,也就在她们的面前。
可她们似乎,到不了酒店了。
就在她们身后,一个穿着明显不是工作人员的人,正以挥砍的动作追赶着两个年轻女孩。
白光照在他的手上,那分明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她们……是那两个女孩吗?她们怎么了?”
有人也同陆宴一眼,听见了尖叫声或者远远看到了她们的身影,只是他们的五感并不如陆宴强烈,因此看不太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陆宴看得一清二楚。
惊慌之下,一个女孩跌倒了。她想要再爬起来,可显然身体使不上力气。追赶她们的人便冲了上来,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往女孩的身上一刺,那女孩顿时便没了动静。
观察到情况的普通人可能并不太能看清杀戮的情况,他们不安的交谈起来,而陆宴握着白熵的手劲,却暗暗加大了。
“陆先生!”
察觉到陆宴的异常,白熵关切地查看陆宴的情况,却见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处于危险的高空,他似乎想要挣脱那些安全设施,马上跑出去救人一样。
“不可以,陆先生,冷静一下!”
察觉到陆宴的精神波动,白熵赶忙安抚住陆宴的情绪。文鳐鱼也甩起尾鳍,用片片涟漪的流水,想要安抚住陆宴焦躁的情绪。
然而他们现在在这个情况,想要去救援是根本不可能的!
无计可施了吗?
白熵的系统迅速计算着各种可能的措施,但所有的想法,都被当前的环境限制了。窒息的系统否决之下,他正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身下的设备却猛地往下一坠。
忽然而至的失重感顿时让众人惊叫出声,旋即,远处那两个女孩的状况便被人们暂时抛之脑后了。跳楼机最终的目的就是往下坠落,而现在,它只是短短坠落了一瞬,便像是遇见了机械故障一样,又停下不动了。
人们瞬间惶恐了起来,无数个不祥的想法仿佛瞬间从人们的脑子里钻了出来。
“它不会坏了吧……”
“我们要被困在这里吗?”
“我听它运作的声音好响,它不会要散架了吧……”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夹杂着对个人命运的惶恐不安。白熵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他们的情绪,然而下一秒,只听见这跳楼机发出一声咯吱的钝响,还未等众人再反应过来,视线已经随着身体的坠落飞速下坠了下去。
“啊啊啊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瞬间随着风声在半空中割裂。这架巨大的机器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便猛然坠落下了半分钟才升上去的高度,又在堪堪触地的瞬间,被巨大的拉力拉扯住,免去了众人与地面的剧烈撞击。
惊惧带着劫后余生的冷汗,相比起□□,人的魂魄似乎还没有追上来。不少人显然都被这剧烈的坠落吓破了胆,破碎的尖叫过后,跳楼机上居然少见的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一些人心惊胆战的喘气声。
然而陆宴却等不了了。
还不等跳楼机完全停下来,甚至在离地还有些距离的情况下,陆宴便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措施,整个人飞身从座位上跳了下去。
“陆先生!”白熵紧随其后,只是陆宴为他检查的安全措施太过紧绷了,他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自己从座位上解放出去。
“欢迎各位的游玩,请各位有序离开,不要拥挤,不要惊慌。”
机械一样的工作人员,完全不知道陆宴和白熵跑出去是做什么,他依旧带着标准式的笑容,僵硬地说出早就由程序设定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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