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六分钟的路,似乎走的很漫长。
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凝重的,更不乏有些胆子小的人,他们的哭泣声像是低低的哀鸣,一路如同奔丧的纸钱一般盘旋在人们的头顶,让这本就压抑的氛围显得更加沉重了。
没有人苛责那些精神脆弱的哭泣,毕竟就算有陆宴的保护,他们也说不好,下一个会出现危险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高空秋千的线缆,好像上吊的绳索。
如机器一般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了。
“欢迎光临!请尽快选择自己的座位落座,我们的游乐项目就要开始了!祝您有一次愉快的游玩体验。”她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看起来僵硬而热烈。
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众人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游乐场内。
倒是陆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反而在工作人员的身边停了下来,审视一般上下打量着对方。
机械一样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注视有任何的不妥。她喊带着僵硬的笑容,不过倒是并没有催促陆宴。
“你们这里,所有人都会佩戴这个兔子徽章吗?”
陆宴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她胸前的胸针上,抱着胡萝卜的卡通兔子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向一个机器人一样的云灵体询问,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然而令众人更加意外的,是这个机器人一样的工作人员,居然真的回答了陆宴的问题。
“是的,先生。”她用公式化的内容回答着,“我们每个工作人员,都会穿戴同样的服饰,佩戴同样的徽章。工作人员的着装是统一的,请您放心游玩。”
看似用心的回答,但大部分却都像是废话。陆宴挑了挑眉,没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不过他一转头,却看到白熵似乎有些古怪地正站在自己身边。
他也在看着那个工作人员,只是清澈的眼底似乎有些复杂地情绪。这让陆宴有些读不明白,疑惑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白熵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不过他眨了眨眼,系统的分析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开口,向陆宴询问道:“陆先生,我曾经也是这样同您说话的吗?”
仿生人不过是更高级别的机器人,更何况白熵并非不记得自己的过往,眼下看着这些僵硬的机器人,他自然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事情。
只是陆宴惊讶于,他居然会这样问。
白熵清澈的眼睛看着陆宴,他眼底的电子数据像是流波,担忧焦虑,却偏偏固执地要等陆宴一个回答。
陆宴心中却生出几分欣喜的暖意来,他似乎已经从白熵的询问中探寻到了什么,故而没有先回答,反而揽过白熵的肩膀,安慰地轻拍了拍,才道:“是啊,你以前确实这样同我说话过。不过嘛——”
察觉到白熵的肩膀一僵,陆宴却忍不住抬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笑道:“现在没有了。”
“我的阿熵,现在已经不会这样说话了。”
……
他笑着,看着白熵眼睛中的困惑。他似乎并不明白陆宴为什么要这样同他回答,不过白熵还未想明白,陆宴已经拉着他,往高空秋千的座位中坐下了。
这一坐下吱呀作响的座位,瞬间让白熵的系统抛弃了之前的困惑,谨慎地检查着座位的情况。而陆宴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尝试性地摇晃了一下座位上的牵引绳。
这个高空秋千的娱乐项目都是单人座位,陆宴没有办法同白熵坐在一起。
看着那摇摇晃晃的绳索,陆宴最终还是不放心,又拉着白熵换了一个座位。
反正其他人都已经坐好了,留给他们的选择也只有眼前的这两个座位了。
白熵自然明白陆宴的意思,他不同意,挣扎着要站起来,道:“陆先生,那个位置不安全,还请陆先生不要冒险。”他的职责是要保护陆宴的安全,从系统的判断来看,他完全不同意陆宴这样的行为。
然而陆宴还是像上次一样,他仿佛根本不想听白熵的话,只是将他强硬地按在座位里面,又仔细地检查过那些安全设备,才终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白熵的手,道:“我说过,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白熵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反驳他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终只能五味杂陈地看着陆宴去将其他人的设备又检查了一圈,最后坐到了那摇摇晃晃的座位里。
刚刚白熵坐上去,那位置就很是摇晃,陆宴比他的体量大,这一坐下去,椅子更发出了崩溃一般的声响,连牵引绳都绷紧了似的。
白熵紧张的简直都要忘记呼吸了,而陆宴却只是看了看牵引绳的状态,整个人的状态看似随意毫不担心,又在注意到白熵的视线时,回了他一个轻松的笑意。
白熵并不认为陆宴此刻的内心是轻松平静的,他能这样笑着看他,或许只是为了让白熵不那么担心。
心湖里的涟漪纷乱,白熵在警铃声中垂下眼,没有再将视线看向陆宴。
伴随着操作台上的启动,这并不合格的设备缓缓转动了起来。没有寻常游乐园中的轻松刺激,此刻,每一个座位里的人,都仿佛在紧张的祈祷,有些人甚至死死闭上了眼睛,恐惧地不愿面对。
抬升的机器使双脚离开地面,随着轮盘的缓缓转动,甩起的牵引绳带动座椅开始进行圆周运动。咯吱作响的设备不知道哪里会出现问题,然而一声不祥的崩断声,却真实地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这声音太真切了,不是设备里面发出的声音,而就在众人的身边。显然,不少人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而白熵更是心中一惊,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去看陆宴所在的牵引绳。
陆宴此刻也严肃地观察着自己的牵引绳的状态,不过,那看起来摇摇晃晃并不结实的设备,却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陆宴的设备并没有问题,可还不等白熵松一口气,他自己的座位却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不协调地往下一沉。
崩断的声音再次传来,白熵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自己的头顶。
“阿熵……!”
陆宴焦急的声音从风中传来,然而不管是陆宴还是白熵自己,面对即将崩断的牵引绳,他们谁都没有能力来控制。
白熵抬起头,在快速转动的视线里,牵引绳与座椅的连接部位,脆弱的钢丝与织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文鳐鱼也感知到了情况的危机,它焦急地在崩断的位置游弋,然而它什么都阻止不了。
“……!”
风声里,白熵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他只知道,在设备再次加速的惯性中,这脆弱的牵引绳终于嘭的一声,完全断裂开了。
惯性与引力之下,白熵的座位被猛地抛了出去。
“阿熵——!”
急速坠落的撞击让白熵的系统发出一连串危险的警报声,白熵来不及分析情况的复杂性,疼痛和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在耳畔呼啸的风声和尖叫声中,他保持着落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鼻子里依稀能嗅到一些青草的味道,而就在白熵的头顶,那已经运转起来的游乐设备正在不停旋转。白熵的系统给出的分析结果显示,如果白熵这个时候站起来,那么他有极高的几率,会被那些旋转起来的秋千打得稀巴烂。
虽然他并不担心死亡,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惧怕。
如果他“死”了,陆宴会怎么样呢?
一旦想到这个问题,白熵便觉得身上好痛。不只是从高处摔下来的那种疼痛,还有那颗机械心脏,还有那些仿生的器官,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他忽然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他倒在那里,像是在经受一场毫无边际的酷刑。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拼命闭着眼,咬着牙。
只有一个信念在撑着他——
“阿熵!”
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是陆宴的声音,在设备终于缓缓停下来的时候,陆宴急不可耐的声音,冲破了机器发出的咯吱声,落进白熵的耳朵里。
“阿熵!!”
设备还未完全停下,但旋转的速度应该是减慢了。对陆宴来说,这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因此还未等秋千完全降落下来,陆宴便毫不犹豫地解开身上的安全设备,从接近一米高的座位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阿熵!!!”
他惊慌地叫着白熵的名字,焦急又惶恐地跑到白熵的身边。
直到这个时候,白熵像是终于从疼痛的泥沼中抽回了灵魂一般。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紧绷的身体,似乎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感受到陆宴的气息,他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看着急急奔来的陆宴。
“陆先生……”他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陆宴却焦急打断了他的话,道:“别说话,我先把你放下来。”说着,他一用力把白熵的座位整个翻了过来。
安全设备经过刚刚那么一摔,有些已经变形了。陆宴废了一点力气,甚至不得不进行一些破坏,才终于将那些设备都弄开,二话不说将白熵从座位上抱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摔,白熵的系统还未恢复过来,又或者是白熵确实摔痛了。总之,这一次,白熵倒是没有反抗陆宴的拥抱。他安静地任由陆宴将他抱下来,放在旁边的地上休息。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终于从设备上下来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冷漠的人也不能坐视不管了。众人亦是一脸担忧,纷纷过来关切白熵的情况。
“他怎么样?”有人询问出来。然而还未等到回答,有个眼尖的人却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询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众人不免循声看去,却见那人正从白熵刚刚所坐的座位里面,拿出一张纸来。
那是一张熟悉的a4纸,最上面还是那几个熟悉的大字——
《高空秋千质检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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