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大雨落下。
他们匆匆一行人,撑着伞在街上寻找着黎攸的身影。
姬淮安一边小跑着,走过每一处地方,都会呼喊一声对方的名字。
对方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出来,自己明明叫他安心在那里呆着。
一个腿脚受伤的孩子能跑多远?又能躲到哪里去?
难道对方从始至终都在做戏,在自己走后自己逃跑了?不…不可能!他明明都已经完全信任我了,他不可能会突然逃走,一定有别的原因。
一想到对方曾经表现出的恐惧害怕的样子,他不由得担忧起来,对方会遇到什么危险。
穿过了不知多少条街巷,他被一处屋檐下摆放的草棚吸引。
姬淮安停下了脚步,朝那头看了过去,总感觉刚才那一堆草垛动了一下。
他只看了一眼,果断上前去,放下纸伞上前扒拉开草垛。
只见黎攸正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唯一的遮掩物被拿开,他吓得整个人手臂抱在头上,颤声道:“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姬淮安见状立即蹲下身,拍着对方的肩膀,尽量轻松安抚着他:“阿黎!阿黎!是为师,师父来了,别怕…师父来了,阿黎……”
黎攸听到对方的声音,这才恍惚回过神,猛然抬起头看了过去,等看清楚对方面庞之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下扑到对方怀里。
哇呜…呜呜呜……呜…
姬淮安分外忧心的紧抱着他,眼底满是心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继续安抚:“好了,阿黎不哭,师父带你回去,别怕……不怕了……”
他将人背了起来,拿起地上的伞朝街上走着,途中遇上临燕景。
临燕景立刻上前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伞,撑着两人一同回去。
回到客栈。
白君谣搬着椅子坐在床边,静心的把着黎攸的脉搏。
颜九娘从屋外走进来,端着一盆清水,上前帮忙处理着对方腿上又撕裂开来的伤口。
姬淮安焦急的在旁边等待着,轻声开口问他:“怎么样了?阿黎他没什么事吧?”
白君谣转头瞥了一眼昏睡过去的人,语气平静道:“只是发烧了,腿上的伤口撕裂又加上他身子体虚,自然是有些遭不住,所以昏过去了。”
姬淮安听完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白君谣回过头去,眼神撇向对方,皱着眉头疑问道:“一个孩子而已,废得着你如此心慌吗?我可是从没见过你这样…”
姬淮安直接坦白了说:“我已经收他为徒,我既是他师父,理应对他负责…”
颜九娘吃惊:“师尊!你就这么收他为徒了?”
姬淮安神色从容道:“阿黎之后也是你的师弟,你作为师姐,偶也要帮衬一下,多多照顾师弟,修行一事并不及于一时。”
颜九娘有些无奈“哦”了一声。
这时白君谣站起身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收徒弟了,我瞧这孩子是可塑之才,骨骼清奇,稍加训练一定比你这个师傅厉害的多。”
姬淮安轻笑着:“名师出高徒,借你吉言了。”
白君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闻言,姬淮安扭过头瞥向床榻上的人,说着:“带他回仙门…”
三日后…
姬淮安正在厨房熬着药材,如今对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增补的东西。
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对方实际身高比寻常人要矮几寸,如后可得多加注意他的饮食。
姬淮安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怎么感觉我当爹了一样,操心这操心那的;不过…也对吧,自己都是他师父了,对他上心些倒也没什么。”
他熬好汤药之后,盛了一碗,便一路端着回去。
这边黎攸也已经醒来,从榻上坐起了身,左右环顾着四周,此时他还不知道正身处在姬淮安的无雅居,宁室屋中。
他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伤,缓缓走下床,慢悠悠的走着,口中喃喃:“师父…”
正巧姬淮安也到了屋外,推开门走了进去,瞥见对方赤着脚站在地面上,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
姬淮安立马上前把汤药放下,来到对方跟前,俯下身说道:“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来…”
话没说完对方便将他抱住,声音弱弱的发出:“师父……师父……”
姬淮安轻轻拍着他,柔声道:“师父在这,听话,先回榻上坐着。”
过后黎攸坐在床榻上,两只脚隐隐触碰到木台上,姬淮安耐心的一勺一勺喂着对方喝药。
奇怪了,阿黎这是什么体质?这要如此难闻,还如此苦涩,竟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就这么喝下去了。
这要是换做别的小孩,可能要闹半天哄半天才肯喝…
姬淮安问他:“阿黎,你喝药不觉得苦吗?”
黎攸听完之后盯着那还剩半碗的药汤,他确实觉得苦涩,但硬生生给熬下去了,淡淡道:“苦…”
姬淮安继续说着:“为师瞧着,你喝这苦药还挺听话的,本以为你不会喝,闹上半天才肯下嘴,如今一看…是我想多了。”
黎攸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喝过更难喝的…”
姬淮安好奇,又问他:“哦?比药材熬出的药汤还难喝的东西啊?”
黎攸默默垂下了头,悠悠道:“土坑里的脏水…很难喝,比起这碗汤药…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此话一出,姬淮安惊愣住,眼神僵硬地望了过去,心脏莫明感到十分难受。
他将汤勺放回碗中,伸手轻抚着对方的脸,温柔的捧了起来,带着亲和的笑意,说道:“阿黎,以后你都不用喝那种东西,为师以后会给你带好吃的好喝的,你绝对不会再饿肚子,也绝对不会再让你碰那种肮脏的污水。”
黎攸感动的眼眶湿润,偏头靠在他手心上,轻喃一声:“师父…”
黎攸在御朔仙门疗养的半个月的伤,终于是恢复好,身上有多少长了点肉,人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姬淮安端正的站在院内,临燕景此前特地教了黎攸拜师礼。
黎攸换了身姬淮安特地为他准备的新衣裳,朝对方跪下行拜师礼,等到三拜过后,得对方准许这才起身。
姬淮安从临燕景双手捧着的托盘上拿过一枚玉佩,自当日救下对方时,墨轩阁主赠送来的那块白玉髓。
是他特地叫人打造了祥云纹饰,配上红流苏。
黎攸乖巧的站着,等对方过来,看着那枚玉佩给挂到了腰间上。
姬淮安一边向他说明着:“两次相争皆是为了此玉,从而有幸为师与阿黎结识,这是为师给你的真正拜师礼;日后为师会亲自教导你学识与法术,莫要让为师失望…”
黎攸脸上挂着稚嫩的笑容,说道:“徒儿知道了!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三个月后…
姬淮安正趴在书桌上熟睡着,梦里他再次回到了上一世死前画面,不过这做梦总归不同。
梦里却还是遍地尸首,御朔仙门环四座高山而建,上下千号万人,除了他当下所能看到的,外头可能还有更多。
姬淮安一路走着只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看到地上被砍下的头颅,他不禁一阵恶寒,泛起了恶心。
他顿感无力,瘫坐在地上,低头止不住的干呕,忽然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上一点一滴的流淌下来。
姬淮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赫然是自己拿刀抹脖子时留下的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此刻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魔气正隐隐环绕着自己,对方蹲下了身,一只手捏住自己的下巴抬了起来。
这一次,姬淮安还是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那张脸漆黑无比,也就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姬淮安只感到无边的恐惧,平生以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居然是在死前的时候,被面前这个修罗宗主气势压迫到难以呼吸的状态。
他粗声呼吸着,咬牙哆嗦道:“你…我要杀了你!”
修罗宗主忽然凑近他,捏着他下巴的手转移到他脖梗上,用力狠掐着。
他瞧不见对方此刻的脸,就像是恶魔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低语一样。
那冷冽的嗓音,带着几乎悲愤的语气,向自己说着:“姬淮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对方迅速起身,提起那把大横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姬淮安从梦中猛然惊醒,这时才发现只是做梦而已。
他扶着额头,胳膊撑在书桌上,悠悠睁开双眼,看向正前方。
面前正摆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传闻此羹汤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上一世他也是日日喝这个。
就在他盯着那碗羹汤看得入神时,屋外传来一人练剑时,所散出剑气划过风中的声。
姬淮安慢悠悠的起身,来到露台外面,昨日有下大雨,一夜过后,大地上充斥着雨露后的气息。
他看向院落中在练剑的黎攸,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亲自教导,三个月时间这变化还挺多的。
阿黎他很聪明,很多东西教他一遍,大致就会了;他骨骼清奇,还是个可塑之才,日后一定有大作为。
黎攸练完剑后气喘吁吁的停下,没过一会儿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姬淮安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转过身,正好姬淮安也来到他跟前手中拿着帕子,帮对方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温声说道:“阿黎这么早起来练剑,累不累?”
黎攸摇头,笑着又说道:“阿黎不累,昨日师父没回房中休息,我就过来找了,结果发现你在书房睡着了,我又不敢叫醒你;所以一直等,反正早上也无事,就出来练练剑。”
姬淮安目光呆愣看着他,询问:“你该不会一晚上都守在我旁边吧?”
黎攸:“嗯,师父不在,我不敢一个人睡。”
姬淮安伸手轻敲着他头,心疼责备道:“你呀,怎么这么傻?”
黎攸一把握住他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喃声道:“师父,阿黎想和师父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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