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喝酒的是孔令羽,方槐却觉得醉的人是他。
他低头,把目光落在孔令羽凌乱的头发上,听他一次次地喊着很久不被提及的小名。
“迈迈,我是孔令羽。”
“我来找你了。”
熟悉的话语,耳熟的腔调,男人抬起头露出凌厉的五官,一副臣服者的姿态,上挑的眼睛里,全是他。
这种眼神太熟悉,黎悬也是这样看他,里面有心疼还有难以言说的情感,这一瞬间方槐觉得醉的人应该是他,重逢没多久的好友......
怎么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方槐忍不住将人退开,抬手隔绝孔令羽的视线,干巴巴地说:“你喝醉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不等床上的醉鬼反应,快步走出房间。
孔令羽收回抓空的手,眼里闪过懊恼,他太心急了,吓到迈迈了。
方槐太瘦了,他刚刚抱着他的腰,饶是之前想过方槐很瘦,也没料到他这么瘦,宽大的睡衣里空荡荡的,轻轻一环。
能碰到凸起的骨头。
早晨,方槐坐在餐桌上没滋没味地吃着早餐。
姗姗来迟的客人很自然地坐在对面,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裸露的手腕上,过一会儿,有停留在他的脸上。
方槐挽下袖子,抬眼跟客人对视。
面部轮廓立体,线条柔和,那双藏不住情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白皙隐隐看得到青色血管的眼皮微微垂下试图挡住眼底的情绪。
孔令羽像被烫到一样,立马收回视线。
另一边则没有这么“岁月静好”,
“小孔多吃点,平时工作很忙吧。”何丽君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主动为孔令羽倒了一杯牛奶,一脸慈爱地说:“年轻人在外面打拼要多注意身体啊。”
孔令羽眉眼一凛,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说:“谢谢伯母,您也多吃点。”
方父也说话了:“赫年在你们公司表现怎么样?”
餐桌上,莫名有一种老师家访的诡异气氛,养父母不停地询问方赫年在公司的情况,方赫年像个小学生不安地坐在一旁。
方槐坐在角落,埋头吃早餐,孔令羽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他因动作而露出的脖颈。
方槐听出了孔令羽话语里的敷衍,悄悄撇了撇嘴。
方赫年也听出来了,有些无地自容。
人家一个公司的老总,怎么可能会关注到一个刚到公司没几年的普通员工呢,孔令羽这样回答父母,也是很给面子了。
“爸妈快吃早餐吧,别问了。”方赫年脸憋得通红,粗声粗气打断几人的谈话,
何丽君嗔怪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哎哟”一声,打趣道:“害羞了?”
方赫年低着头催促爸妈别说话了,“快吃吧,学长和哥都饿了。”
莫名被cue的方槐:其实我已经吃饱了。
孔令羽则是看着方槐笑。
夫妻俩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拉着老板说话,人家都事件吃早餐了,这才连忙招呼一家人吃早餐。
吃完饭,方赫年女朋友打视频过来,一家三口挤在一起热情地跟女生打招呼。
“叔叔阿姨过年好啊。”
“进年有事不能来看你们,过段时间我再和赫年一起来看你们。”
“对了我让赫年带给你们的礼物,你们收到了吗?”
女生通情达理,还说了很多她跟方赫年的趣事,饶是刚刚还怒火中烧的何丽君也被哄得笑不拢嘴,语气温柔地能掐出水:“收到了,难为你有心了,以后有机会跟赫年回来玩啊。”
......
三个人围在一起跟女生视频,而方槐则在孔令羽对面如坐针毡,实在受不了孔令羽灼灼的目光,抬头瞪了一眼孔令羽又迅速低下头。孔令羽用手撑着下巴,低低地笑。
随后听到椅子挪地的声音,孔令羽的阴影将方槐整个人笼罩住,轻声说:“好久不见啊 。”
“迈迈现在跟谁天下第一好啊?”
方槐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孔令羽凑上前,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还记得呀。”
小时候的孔令羽经常跟他说这句话,方槐初来乍到又因为被亲生父母遗弃,年纪最小但性子沉郁,一些敏感的小朋友都不乐意跟他交朋友,只有孔令羽,这个把他捡回来的小霸王总是缠着他。
跟在他后面,喊着从院长妈妈那里知道的小名,不厌其烦地哄着他。
也是因为孔令羽,方槐才逐渐开朗,愿意说话和尝试交朋友,作为槐花福利院的第一小霸王,孔令羽心里又不舒服了,整天跟在方槐身后朝其他小朋友炫耀(虚张声势)地强调:“迈迈跟我才是天下第一好。”
就连方槐离开福利院那天,这家伙也是红着眼睛,拉着方槐倔强地说:“我俩天下第一好,你只能跟我好。”
方槐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孔令羽的了 ,或许是点头慎重的答应,也可能是在被养父母拖拽中匆匆答应:“我永远跟你天下第一好。”
方槐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心里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记得。”方槐语气和缓。
孔令羽满意地扬了扬眉毛,还想说什么就被何丽君拉走了。
原本孔令羽还有些埋怨的养母让丈夫查了查孔令羽说的那个公司,立马转变了态度。笑呵呵地拉着孔令羽说:“原来是误会啊,小孔让你看笑话了。”
方赫年幽怨地摸摸鼻子替上司打圆场说:“学长就是喜欢开玩笑。”
方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们聊天。
“也怪我没说清楚,还以为叔叔阿姨也喜欢听笑话。”孔令羽不着痕迹地将不悦带过,游刃有余地跟两位长辈聊天。
“小孔是在南市定居吗?”方思杰问道。
孔令羽思索一会儿说:“经常呆在南市,但在北市也有房子,今年回来也是为了检查一下房子。”
“没想到好久没回来了,还闹了这么一出笑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以后有空就来阿姨家。”何丽君慈祥的笑着说,她起初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小儿子的上司,但是一早上相处起来,不管是贪图还是举止,她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一个年轻有为的老板,南市和北市都有房,手下的游戏公司明年就上市了,多结交这种人总是没坏处的,她看看自己沉闷的大儿子,再看看没心没肺的小儿子,心里暗道。
“听赫年说你只比他大四届,年纪轻轻就在南市开公司,肯定很辛苦吧。”
“还好,之前都是靠老师带我,算不上辛苦。”孔令羽面上波澜不惊,轻飘飘几句话就将背后十多年的艰辛带过,方槐静静地听着,也敏锐地察觉到孔令羽情绪的不对劲。
面前游刃有余的孔令羽和小时候冲动的小霸王判若两人,只能在那张面孔上找到几分熟悉感,方槐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跟黎悬聊天,黎悬那边很热闹,他特地将昨晚拍的视频发给方槐看。
黑色幕布般的天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炸开又泯灭,间隔不过十秒,视频没有声音只有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忽明忽灭的火光映照在清澈的眸子里,掀起一圈圈波澜。
在视频结尾,还有黎悬带着笑意的新年祝福:祝我的方槐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一双手很自然地搂住方槐的肩膀,耳边是磁性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么说来,我该叫你一声哥喽。”
孔令羽眼里的恶趣味藏都藏不住,方槐暗自拍了下孔令羽,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明比他大!
怎么好意思占他便宜?不对,方槐转念又想,明明是他占便宜。
这么一想,他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勾唇笑笑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何丽君笑呵呵地说:“是该叫哥,方槐比赫年大六岁,你年龄比方槐小,叫哥也合适。 ”方槐坐正身子,点头认真地说:“嗯,你可以叫我哥。”
孔令羽脸上的笑僵住了,看到方槐弯弯的眼睛,随即亲昵肉麻地喊了声:“哥——”尾音拖长,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方槐搓了搓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孔令羽,有些不自然地说:“嗯,压岁钱。”
孔令羽笑眯眯地接过红包,咬牙一字一句地说:“谢谢哥哥!”
“嗯。”
孔令羽笑着说:“听阿姨说哥哥年纪轻轻就是主治医生了,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不知道今天过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哥哥。”孔令羽左一声哥哥,右一句哥哥,故意去招惹方槐。
“方槐读书早,当时你叔叔还在教书就顺带一起教了。他从小就聪明懂事,不像他弟弟,不让人省心。”何丽君拍了方赫年一下,瞪了他一眼,母子俩很是亲近。
方槐点点头跟孔令羽说:“当时学校不是很严,跳过几次级。”那时方父还在当老师,养母被查出怀孕躲回了老家。
他的入学程序还没走完,方思杰就带着他,在他带的班级后排给他找了一个小桌子,让他跟着学。
等程序走完,他也学得差不多了,方父就将他安排在自己的班,继续带。发现他学东西很快,养父直接带着他接触高年级的知识,连跳好多级。
周围都是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他小小的站在中间。
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孔令羽沉默地坐在方槐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方赫年一边避开亲妈的巴掌,一边跳到方槐旁边说:“哥,今天有事吗?”
方槐摇摇头,“没有。”
方赫年将方槐的手机掏过来,看到屏幕上有几条裂痕,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昨晚摔的,提议:“我看你手机屏幕摔坏了,要不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出去吧,顺路换个手机膜。”
方槐没怎么在意,刚想拒绝就被孔令羽打断了说:“是因为我才摔坏的,应该我赔的。哥哥——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就当送送我?”
“哥哥”这两个词咬得很重,孔令羽搂着方槐的肩膀,大有一副不同意就不松手的意思。
“不用,就一个手机贴膜花不了多少钱,我给哥报销。”方赫年大手一挥,豪气地说:“哥,我们一起去嘛!”
“小孔,你今天就要走了?留在阿姨家过年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何丽君听到孔令羽要走,立马出声挽留。
“对啊,留下来吧。”方思杰也挽留:“难得来一趟,都没好好吃顿饭。”
孔令羽起身说:“不用了,叔叔阿姨,已经很打扰你们了。”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拜访你们。”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到时候还希望叔叔阿姨,可要让我进门哦。”他看向方槐说:“哥哥也是。”
“叔叔阿姨随时欢迎你来!”夫妻俩将人送到门**代完两兄弟,方赫年拎着行李去开车了。
方槐在副驾驶挥手示意让他俩回去,两人才转身回家。
走在路上,何丽君朝丈夫说:“老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孔和方槐太过亲近了,看起来他俩更熟一些?”
方思杰拍拍妻子的手,宽慰道:“年轻人相处不就是这样吗?你想多了。”
“希望是这样吧。”何丽君喃喃道。
此时车后座,孔令羽斜靠着背椅,手在屏幕上缓缓打出一行字:【把公寓砸了。】
对面缓缓发来几个问号,【本人?我不信,发语音。】
孔令羽看到回复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视频,里面的沙发和墙面被泼上颜料,木制茶几被砸得四分五裂,就连电视机也没幸免......
孔令羽嘴角勾起愉悦地笑,目光始终落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右手愉悦地敲击着车窗,左手拿着手机缓缓打出几个字:
【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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