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开吧。”
方槐听到黎悬的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宁愿相信自己听错了,也不原愿意相信这句话是从黎悬说出来。
他喉咙干涩,舌头疼麻,胃部在翻涌,呕吐的**让他失态。
他第一次觉得说话好难,舌头麻木僵硬,强挤出齿缝,他慌乱地拿起手边的茶杯,用花茶压下那阵恶心感。
“好。”
“嗯。”
面前是方槐最想吃的餐点,但现在他胃口全无,他坐在椅子上,没在动筷子。黎悬也没了胃口,看着红艳如血的夕阳出神。
彩云镇很安静,这家餐馆也很安静,静得方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缓缓伸手捂在胸口,隔着布料感受胸腔里的跳动,砰砰砰......很慢,很慢。
慢到和夕阳下坠的速度一致,慢到回到旅馆方槐还没回过神。
黎悬今天拍了很多照片,照片的主角全是方槐,他扬扬手中的相机,说:“等回去我将照片洗出来,拿给你。”
“或者,我可以将底片给你。”
黎悬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总归不方便对吗?”
方槐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音乐会门票,听到黎悬疏离的声音,抬起头,清亮的眼瞳里闪烁着水光。
“音乐会在旅程最后一天,你还去吗?”
“还跟我一起去吗?”
黎悬脸上的笑顿了顿,他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肩膀微微下塌,声音很轻,“不去了。”
“不去了,我得提前回去,我的家人那天回国,我要回去陪他们。”
客气疏离的笑挂在黎悬的脸上,落在方槐眼里显得陌生。
方槐放下手,将一张门票放在茶几上,低头看着脚尖,牵强的笑笑,“好。”
“那张门票,可以给我收藏吗?”黎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茶几前,弯腰拿起属于自己的门票。
方槐避免跟黎悬对视,他起身快速抹了一下眼睛,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可以的,这原本就是你的门票。”
“你随意。”
“迈迈。”
方槐没有回头。
黎悬拿着门票无奈说:“这个称呼还不习惯吗?小槐。”
他朝着方槐的背影说:“按照计划,明天我们要去逛古城,早点休息。”
“晚安。”
方槐打开卧室门,往里走去:“晚安。”
回到卧室,方槐将自己摔在床上,喃喃:“我们都一样啊。”
跟电影中的一对主角很像,旅途还没结束就要分开了。
迎接了属于他们的Bed ending。
方槐缓缓脱下鞋子,抱膝坐在床上,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吵,他再次将手掌盖在胸口,它——恢复正常了。
在黎悬跟他提分开时,他恶心想吐。但在答应分开后,方槐的心脏跳得很慢很慢,慢得他产生心脏不再跳动的错觉,现在呢?
现在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心脏已经做好准备,他早已做好准备一般。
“喜欢?”方槐迷茫地眨眨眼,看着自己天花板,自言自语:“爱?”
“黎悬?”心脏跳动正常。
他迟疑地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孔令羽?”
心跳漏跳了半拍。
方槐不愿意相信面前的事实,他双手抓紧胸口的布料,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我不喜欢他。”
方槐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我不喜欢他!”
仿佛多说几遍,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一般。
“我在意他?”方槐疑惑地问自己。
黎悬觉得他的喜欢是仰慕,他在模仿,那......喜欢到底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方槐将手伸向半空,柔软的布料顺着动作滑落至臂弯,露出皎白如月光的手臂,他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握紧,缓缓收回手。
方槐不明白,他不懂。
三岁被亲生母亲遗弃在福利院门口,被溜出福利院的孔令羽捡回去,等院长和警察找到方槐的亲生父母,两人早已双双自杀在狭小的出租屋内。方槐只记得弥漫血腥和腐烂味的屋子,还有永远不会再回头看他的妈妈躺在地上,面带微笑,脸上布满了尸斑。
五岁被方氏夫妻收养,他以为有了爱,但是他以为的爱,消逝得太快太快......爱成了养父母无数次的争吵,歇斯底里的辱骂和火辣辣的巴掌印,“爱”成了溃烂的后背,想死又不能立刻死去的绝望。
高三那年,他向黎悬求救,黎悬成了他的哥哥,他的恩人。
工作后,他又成了自己的恋人,他需要努力追赶的恋人。
他在感情里迟钝又木讷,在游刃有余的黎悬面前像一个走路磕磕绊绊的孩童。
方槐不明白什么是爱,爱人是怎么爱的?他不会爱人,学着黎悬的样子去爱,但成果明显不如意,不但没学会爱,也没学得像黎悬。
“那我我喜欢孔令羽吗?”方槐自说自话,话音刚落,心里就有了答案。
不喜欢。
他只是渴望暴烈毫无保留、炙热无比的爱。刚好,孔令羽是他目前遇到过的,唯一的具有这种爱的人。
孔令羽有爱人的能力,他身上那颗炽热滚烫的心,是方槐没有的。
方槐渴望毫无保留的偏爱,像酷暑的烈日融化包裹他的薄冰,没有犹豫,没有瞻前顾后更没有权衡利弊。
黎悬不一样,他事事谨慎,权衡利弊,他理想中的恋人是乖顺依从。
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
......
彩云镇有两棵同根生的龙树,已经存活数百年,两树交缠遮住半空,当地人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大龙树、小龙树。
繁茂的枝叶上挂着数不清的红线,都是来这里祈愿的小情侣请算命阿嬷挂上去的。
“你说这位阿嬷算命准吗?”
“万一我们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呢?”
不少小情侣在请红线前都会说类似的话,但无论商讨结果如何,他们都会一起走到阿嬷的小摊前,一脸甜蜜地说:“阿嬷,帮我们算算。”
古城不算老旧,换一种说法,里面沾“古”的只有不伦不类的仿古建筑,若真要说“古”,大抵只有那两棵活了数百年的老树,以及古树前笑眯眯为年轻游客请红绳的阿婆。
方槐和黎悬站在古树前面,只是看看,并没有参与,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往里走了。
过了中午,游客开始变少,算命阿嬷在坐在阴凉处朝对面的方向喊:“后生,过来喝茶。”
“阿嬷的茶可香哩。”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材欣长,气质阴冷,他来到脊背佝偻的阿婆摊前,嘴唇干裂,眼底青黑。
“喝茶。”
男人摇摇头,伸出苍白的手,指了指阿嬷面前的红绳,“我想要这个。”
阿嬷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慢悠悠为男人倒了一杯花茶,“尝尝看?”
男人态度迟疑 ,但还是接过了阿婆给的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干涩的喉咙被沁人的花茶滋润,不再干哑,“谢谢。”
孔令羽抬头看了看紧紧缠绕的两棵树,目光忽闪,补充:“这些我全要。”
阿嬷接过他手中的空杯,不紧不慢地为孔令羽续上茶,放下黑色黑茶,淡淡睨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
“后生,这在缘,不在数。”
“有缘无分,便是命数,何必贪心?”
“我们不算有缘。”孔令羽一口喝净茶水,将茶杯放在小摊上。
阿嬷笑着摇摇头,讲一堆红绳中抽出两根,两根红绳躺在她的掌心,“阿嬷让你自己打结,你自己扔。”
“听阿嬷的话,一切看缘分。”
孔令羽沉默地接过红绳,拿着红绳的手轻轻颤抖,手指翻飞打了一个复杂的结,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高高得抛向高空,稳稳地悬挂在最高的树冠上。
他满意地露出第一个笑,“谢谢。”
孔令羽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现金放在算命阿婆地小摊上,“有缘分。”
“现在的后生啊......”算命阿婆抬头看着悬挂在最高处的红绳结,无奈摇摇头。
古城内部像一个小型的商业街,方槐和黎悬没逛多久就出来了,出来时,算命阿婆还在。
方槐看算命阿婆一直在看他,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但不远处的算命阿婆忽然对他招招手,“那位漂亮的后生,你过来一下。”
方槐跟黎悬眼神交流了一瞬,走了过去。
“阿婆你有事吗?”
算命阿婆只是笑着摇摇头,正当方槐疑惑之际,一阵风刮过,古树树冠也跟着摇晃。
叮!
悬挂在最高枝干上的红绳结掉落,好巧不巧落在方槐头上,方槐被吓了一跳。他惊异地拿下头顶的红绳结,求助地看着面前的算命阿嬷。
“这该是你的。”算命阿婆接过方槐手中的红绳结,仔细端详上面的结,随即将红绳结装在香包里,递给方槐。
“后生,这是你的缘。”
方槐刚想拒绝就见算命阿婆手脚麻利地收摊跑了,没想到这个脊背佝偻的老婆婆跑得这么快,才一眨眼就跑好远了,方槐刚追上去一辆三轮车快速驶过。
算命阿婆手脚麻利地跳上车,朝方槐摇摇手,不忘交代:“后生,这是你的缘分,可不要错过啊。”
看到方槐和算命阿婆怪异的举动,黎悬也跟上来,看到方槐手中多出来的香包,眉头轻拧,“怎么了?”
方槐无奈地笑着说:“阿嬷说这东西是我的缘,让我好好珍惜。”
黎悬微微挑眉,看着香包若有所思。
方槐收起香包,“算了,我找机会把它处理了吧。”
“我们先回去吧。”
黎悬抬头看着挂满红绳结的古树,心里莫名的失落,但看到方槐已经走远了,也跟了上去。
古城之行,体验感一般,方槐和黎悬回到民俗得到一个结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按照黎悬部署的行程安排,去看槐花林,吃了花蜜乳扇,唱了带着奶腥味的乳饼。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转眼就到黎悬准备离开的前一晚。
晚上两人沉默地吃完饭,互相道了晚安,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回到各自住的房间。
第二天凌晨,黎悬早早离开,行李箱发出笃笃的声音,方槐站在阳台看着黎悬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惆怅。
滴滴。
黎悬发来了微信消息。
LX:【外面凉,回去吧。】
LX:【小槐再见。】
LX:【音乐会门票我会好好收藏的。】
祝你在音乐会上,玩得尽兴。
啊啊啊(尖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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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缘与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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