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泽玉闻到一股烤野兔的味道和一股浓厚刺鼻的中药味,又听见哔哔剥剥、噼里啪啦的火燃烧的声音。
林泽玉警觉地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不自觉地想到昨日那可怖的画面,打了个寒噤——一排小孩被麻绳套着脖子,眼睛险些被勒出来,像个铜铃壳子,眼窝奇黑,眼里充满着绝望和奇诡,吐着又细又长的舌头,嘴角却诡异的上挑,面色尸白,脚尖垂下,头发无望地披散垂吊着。
那是真?还是假?是真她又怎会活着出去,又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寺庙!是假又怎会如此逼真,攫人心魂,挥之不去?难道又是她的幻觉,这是一场梦,想到这,林泽玉狠命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疼痛不已,忍不住“嘶~”了一声,是真?可林泽玉定晴一瞅,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堆垛草上,她惊恐,她不应该在寺庙吗?怎会在这空荡荡的山洞里?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难道是传说中的梦中梦?她已经死透气了?成为一只孤魂野鬼了?顿觉心乱如麻,双手乱挠头发,想要先从这山洞里出去一探究竟,刚走到洞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不甘心却屡试屡败,最后只好暂时认命只好抱膝蜷缩在洞口的一隅,忍不住垂下了两滴热泪,又陷入了胡思乱想的境地,仰洞喟叹,难道她真的天生当炮灰和废材的命?永远不能向师父证明自己不比师兄们念力差,就早已命丧黄泉?下山历练还没开始,就已结束,那师父和师兄们会不会为她报仇而大动干戈……
正想着,却隐隐听见洞外有脚步声正在缓缓驶进,林泽玉来不及细想,便忙不迭地躺到了那一堆杂乱的垛草堆上,眼睛半眯一条缝。
只见一男子毫不费力地拂袖挥手,轻而易举地走了进来,手里拾掇了一堆柴木,放入了渐渐微熄的焰火之中,火势顿时涨了一丈高,待那男子一走近,林泽玉不觉一惊,竟是那天街市撞到的那个江湖骗子!!!
那男子正在撕扯那只烤兔,那烤兔香喷喷的,油“滋拉——滋拉”地冒油,皮好似风干的一样,香气四溢,林泽玉躺在那垛草堆上,只觉馋虫钻心,饥渴难耐,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涎着咽喉。
那男子忽道:“哎呀,这烤兔肉可真香啊,临死之前,吃这烤肉,当个饱死鬼,也就是死而无憾了。”
林泽玉心道:“切,没出息的东西,骗子也就只能吃得起这个了。”
心里一边说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咕——”
“……”
——“咕——”
“……”
林泽玉真想变成一个小老鼠,打个洞钻进地缝里。
正当趑趄着要不要醒来的时候,那男子却缓缓走了过来,足音微弱,林泽玉陡地呼吸急促,心里一紧。
正在踌躇还要不要继续装昏之际,无计可施之时。
那男子却用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然后慢慢地靠近她,她感觉他的鼻息扫过她,心里一阵发懵,心道:“这个江湖骗子,怎么没一点分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难道认出我来了?骗不了财就要骗色?看本姑娘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正想一巴掌掴过去时。
那男子修长的手却将一颗冰凉的丹药溜进了她的嘴里,顷刻吞咽入喉。
还没来得及品味,发觉苦味已入五脏六腑,咽一口唾沫都是苦的,苦不堪言,苦的发呛、嗓子发痒。
林泽玉猛然睁开眼睛,从草垛堆上坐起来,剧烈“咳”了两下,揉着嗓子眼,好半晌,才道:“呸呸呸,这丹药怎么这么苦,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仅仅只是一面之缘,我……咳咳……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谋害于我。”
那男子听后抱手在胸前,无奈一笑,道:“喂,我要想谋害你这个小喽啰,三天前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早就动手了,何必大费周折等到现在,诶~某人明明醒了,却还是要装昏,可不得用一颗苦呛丸奖励一下。”说着,手里又拿着几颗药丸摆弄,往上一抛,吃了几颗,令人纳罕的是,他神色并无一点痛苦之色,反而是轻松惬意,俨然一副小孩吃到糖果的表情。
苦呛丸,顾名思义,就是一颗又苦又呛人的丸药,此丸无害,主要用来挑逗他人,分小、中、大、超大四个丸子,分别要一盏茶一刻钟一炷香半昼夜的功夫才能解除这种又苦又呛的痛苦,当然也取决于害怕的程度,如果有一个人把它当作一种毒药,便会依照此人的恐惧心理的加深,愈来愈苦,愈来愈呛,最后人实在不能忍受,准备自我了结和无所畏惧的时候,却又奇迹般地痊愈,这药丸也可用药,昏迷不醒者每日食两丸,也可“起死回生”,所以这药又名苦心回生丸,不需时奇贱,急需时奇珍。
林泽玉看到他把药丸当糖吃的模样,不由得怔了怔,瞳孔都骤缩了,惊魂未定之余,忽道:“是你救的我吗?如果是,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身无分文、两袖清风实在是无以为报。”
那男子莞尔一笑,边撕扯着兔肉边道:“当然有,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没还呢,你若是死了,我找谁要去,冤有头,债有主,在没还清债之前,”正说着,低头靠近林泽玉微微一笑道:“恐怕……你我的缘分就永远不会断咯。”
林泽玉往后一退道:“喂!你这个江湖骗子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以为我不会跑啊!那什么“翡翠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谁会信你个神棍的故弄玄虚!”
那男子站起身,摊手道:“跑?随便你跑,反正啊,在你还清之前,跑遍天涯海角也没有用,这个丸药钱也算上了,现共欠我这一千二百两,呶,野兔肉分你一半。”
林泽玉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又咳了几声,看着那凑过来的野兔肉直咽口水,却迟迟不动弹。
那男子握拳扑嗤一笑,象征性地咳嗽了一下道:“别白费力气了,吐出来,我也不要了,照样要还,野兔肉不要钱,放心,这个不要钱。”
林泽玉已经饿的两眼昏花,听到野兔肉不要钱便立马接过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之后,林泽玉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了出来,这倒并不是一这兔肉不好吃,而是她从小到大一吃兔肉就呕吐和恶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咬了一口兔肉,道:“挺香的啊,你不喜欢吃兔肉?”
林泽玉道:“这倒不是,相反我其实很喜欢吃兔肉,但是我的身体却在排斥它……呕”
半晌,林泽玉吐完之后,那男子递上了一块白色的布,林泽玉苦笑道:“谢谢你啊,我这模样很不堪吧……噢,对了,阁下怎么称呼?”
那男子微笑道:“我啊,听到这个名字你不怕吓死你吗?”
林泽玉顿时来了兴趣,道:“呦嗬,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不成你是活阎王啊,爱说不说,不说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欠的债也要一笔勾销。”
那男子道:“你这个女子怎么这么野蛮,郑重其事地咳嗽了一声道:“听好了,我叫任、怀、安。”
林泽玉拍了拍掌,道:“哇,好厉害啊,真是骇死我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任怀安!”
任怀安摆摆手,耸肩道:“毕竟天下谁人不识君啊,犯花痴的实在太多了~”
林泽玉不禁忍笑道:“所以任淮安是谁啊?我不认识,没听说过。”
任怀安握拳地又咳了两三下,咬牙半眯着眼睛微笑道:“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林泽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呸!谁要和你一个骗子来日方长啊。”说着,跳下草垛,径自扬长而去。
任怀安拽住林泽玉的胳膊道:“别动,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林泽玉道:“不是……”
正在这时,林泽玉的铃铛又隐隐地泛起了光芒,随后又躁动地摇晃起来,“叮——灵灵灵灵灵”,林泽玉一把按住了它,却还在掌中微颤。
任怀安看了看林泽玉的铃铛,表情复杂,洞外狂风大作,洞内天昏地暗,顷刻之间,黑暗便涌了上来,毫无例外淹没了整个世界,林泽玉从褡裢袋里翻出一个火折子,一吹即燃,仅仅也只是把黑暗烧出一个洞,火光仅仅照亮了任怀安和林泽玉所站立的地方。
任怀安道:“看来那只邪物又来了,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你要小心点”
林泽玉看了看四周,不自觉地颤道:“我这次昏倒其实是因为我看到了一排上吊而死的小孩,个个都面目狰狞诡谲,还……看到了一抹长长的白色飘带吊在一棵树上,随风飘扬……”说完,心有余悸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任怀安道:“你不要害怕,他暂时不会伤害你”
“吱——”
“我靠,那是什么叫的?他来了?”
“老鼠而已,都说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泽玉拿了火光一照,大喊道:“这么大只?吃人长大的!?”
“啊啊啊啊!它过来了……”
任快安本想一个掌风过去杀了那只老鼠,让林泽玉稍安勿躁。
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只见林泽玉闭着眼晴,一壁闭眼害怕大声喊叫,一壁卯足了劲踩死了那只大老鼠,那老鼠五脏六腑都要破肚而出,只剩一只圆溜溜的眼晴还在睁着,真是奇葩极了,周围其他小老鼠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纷纷望而却步,缩回洞内逃之夭夭,这只大老鼠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这么惨,大概仅仅就是因为它面目可怖。
终于老鼠的惨叫渐渐微弱到结束,林泽玉闭着眼睛道:“它……死了没有。”
任怀安道;“死了,死得透透的,再踩,就要把它踩到十八层地狱了,啧,还好我不是那只老鼠。”
林泽玉这才睁开双目,听到它死了,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骇然道:“我昏迷的那几天,不会也有这只老鼠?在我周围打转吧……”
任怀安挠了挠头,道:“这……小心!!!”
说着一把将林泽玉推开,自己闪到一边,林泽玉转眼一看,竟是一个可可爱爱、软软糯糯的小孩子,眼睛布灵布灵的泛着光,才刚到林泽玉的膝盖间,惨白的面色中带着一种病态的乖戾,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不过这小家伙好像很怕光,光照到他,他本想靠近林泽玉,却被林泽玉手里的火折子的光刺得踌躇不敢前进,眼睛里隐隐泛着泪花,正用小手搓着,发出呜咽的呻吟声。
林泽玉好生奇怪,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孩?难道迷路了吗?正欲上前刨根问底,任怀安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浅笑道:“别过去,看这个小孩怎么闹~”
半晌,那小孩见他们二人像个木雕似的不为所动,可怜巴巴吞吐出几个字,道:“我……好难……过,没人愿意陪我玩,都欺负我,呜呜呜”
林泽玉心底一触,从褡裢袋翻来翻去,忽地她眸光一亮,惊喜道:“找到了!喏。”那是一个颗糖果,她过去,把这颗糖果放到那小孩手上,摩挲了一下那小孩的头,温柔地笑道:“这是姐姐小时候最爱吃的糖果,姐姐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一颗糖果解闷,再睡一觉,糖的甜从心里渗入了梦里,然后第二天就什么都好了。”
那小孩看了看手掌心的那颗糖果,微微地怔了怔,突然暴戾,紧紧抓住林泽玉的胳膊就要咬,一张符篆却突然飞到那小孩的脸上,林泽玉赶忙扳开小孩手抓住的胳膊,觉得胳膊微微刺痛,掀开袖子一看,不由得一惊,几道鲜红的爪印赫然鲜红。
林泽玉跃向后方,侧目朝任怀安道:“呀!你原来是个道士?”
任怀安手里还轻轻地捏着一张符,嬉笑道:“怎么样,隐藏的深吧?意不意外?”
林泽玉双手酒脱叉手道:“还行吧,不算意外,看着你就是挺清心寡欲的,应该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再或者练童子功的,不然凭你这副长相,找一个小娘子应该不太难。”
任怀安眼睑微微弯了弯,了然一笑,道:“万一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怎么不猜我是个采花大盗呢,想盗取每一个姑娘的芳心,人的贪欲有时候表现得越克制越淡定,只能说明他想要的越多,有些东西恰恰是金银财宝买不来的。”
林泽玉微微一惊,思忖道:“也许一个人与另一个人长厢厮守、白头偕老,靠的不仅仅是爱和单纯的新鲜,还有责任和羁绊,像你这种花心公子负心汉,能持久多久?”
任怀安负手而立,缓缓靠近她,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疏离和玩味的笑意,在她耳畔浅笑低吟道:“那像你这种花痴女变心人,又能持久多久?”
林泽玉愕然惊恐,一把推开他,道:“你……”
任怀安看见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攥成拳头在唇边从容一笑,道:“噢——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男人,是不是变成女人久了,耳濡目染,也有了女人的习惯?都是大男人,你怕什么?”
林泽玉道:“怕你是变态!!!”
“……”
“娘……娘!!!!”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个脸上贴符的小孩子竟徒手揭开了符篆,脖子上的缠绕的白色飘带被挣开,双眼酡红,淫浸在眼眶里,淌出红艳的浊泪,顷刻之间,头上的两个小丸子炸开了,披散开来,如瀑布垂落至腰间,手指甲也变得越来越长,嘴磨磨叨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两根虎牙渗出了嘴角。
林泽玉被这惊骇到了,心道:“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那种诡异……?”
任怀安道:“糟了,来者不善,他恐怕根本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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