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吃点什么?”那老板终于忙完了,扭着身子走过来。
温济舟这才把视线从九仔那里转移过来,盯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来一碗…”刚想说酒,想到九仔,还是算了,一坛酒也不好分给小孩喝,“下两碗面,来两个馒头,再给我们添点茶水吧”
九仔从地上起身,整个人十分奇怪的眼神,温济舟以为他饿晕了,“小崽子,还要吃什么,我请你”
九仔脸色有些发青,竟然干呕了起来。
“我…算了…”
那老板见他这表情,正准备转过身子过来嘘寒问暖一番,温济舟催她快些回去备菜,那人屁股一扭又进去了。
“怎么了九仔”温济舟正色,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那狗说话了。”九仔小声嘟囔着。
“说了什么?”温济舟没和他打趣,九仔脸色苍白,实在不像是能和他打趣调侃的样子。
“人肉不好吃”
“……”
温济舟感觉浑身发凉,客栈里凉飕飕的冷风伴随着秋日特有的萧瑟堂风,吹得人全身由内到外的冷。
“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九仔皱着眉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尽是恐惧。
那狗屁股一转,二人这才看清了那狗屁股后的颜色,黑褐色的血附着在上面,温济舟养过一些家畜,知道那血的颜色,绝对不是寻常家畜的血色。
“这客栈确实诡异,但也不用如此害怕”温济舟盯了盯后面的厨房,里面铿铿锵锵地传来响动,“如若真有什么,你跟着我就行,我保证你不会有半分的受伤”
温济舟拉着九仔就往楼上跑,这是个两层的客栈,厨房的大响动掩盖了木梯沉闷的声响。
温济舟站在二楼扶手上,朝下观望着。
那老板和跛腿男人一人端了一碗面,一前一后地走出厨房,迎面却不见人影,只有那只瘦狗口水直淌着等着吃东西。
那面的味道扑鼻而来,恶心十足,让饥饿了许久的两人都毫无食欲,像煮了肥肉的油脂泡在开水里化开的腻味。
那两人见堂内没人,手忙脚乱地,那老板将面一放,将那瘦狗一踢,气得跺脚,一张墙灰的脂粉脸皱成一团,活像揉皱的宣纸。
“要你快一点,死跛腿!狗都嫌你慢!”清脆的一巴掌扇在那跛腿的脸上,那跛腿挨了巴掌,阴沉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瘆人的微笑,一口黄牙像掺了泥一样脏黄,一双吊梢眼弯成一条线,咯咯咯地朝着女人笑。
二人在楼上看着,那老板一双眼睛弯成了线,将那血红的嘴巴朝那男人脸上贴去…
“这活生生的两个变态啊…”九仔恶心地朝着温济舟说着,这孩子的脸此刻也像揉皱了一样地难受。
“变态?能有我变态?”温济舟的回答让九仔更是无语。
不过温济舟也有些忍不住了,忙地打断二人,“喂,我们在这”再看下去,只怕这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温济舟的话打断了女人嘴前进的速度,两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从九仔的视角看,那哪像是在看人,简直像是饿极了的野狼瞄准了弱小的山羊。
“哎呀客官,怎么离人家这么远,面都做好了,快来吃!”那女人手忙脚乱地将男人碗里的面展示给二人看,哪是什么面,就是一点面叶子,肉倒是很多,一点不吝啬,白花花的,上面还有些黑色毛发…
“你全吃…呕…了吧…呕…我真是…呕…一点都…呕…吃不下…呕…”九仔闻到那味道像是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端上来吧,我们兄弟俩困了,当个夜宵吃吧”温济舟推开身后的屋门,又是一间积灰的老房间,不知怎的,这尘土的灰味此刻竟然显得清新无比,和外面的肉腻味比起来堪称芳香。
“谁和你是兄弟了…”九仔捏着鼻子,鸣笛一样的响声,鄙夷地瞪着温济舟。
温济舟的眼神更是让他无语,一脸不服来砍的表情。
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大柜子,这柜子在这间不算很大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出,一般来说客栈内部的侧重点都在床和桌案上,很少有客栈内会放一个如此挤占空间的大柜子。
不过这家客栈,有什么都不算奇怪……
温济舟的眼神被另一处地方吸引过去,九仔此时也和他一样看着同一处地方。
那是一扇完全封闭的窗户,寻常客栈的窗户虽然不会开得很大,但也不至于紧闭,会开着通风,这客栈的窗户可谓是封的死死地,
生怕不把人憋死。
不知什么时候点好的油灯昏黄地照着室内的景象,
“客官安心吃吧,吃完好好休息”女人将面和馒头端上桌子,温济舟笑了笑,盯着二人出去之后亲自关上了门。
九仔刚要开口说话,温济舟捂住他的嘴,九仔唔唔地嚷着,温济舟摇了摇头,一根手指指了指柜子,唇语示意着,“有人”。
九仔眼睛陡然瞪大了,二人一齐看向一旁佁然不动的大柜子。
煮的热腾腾的肉面也挡不住满室凉飕飕的寒意。
温济舟手握住剑柄,示意九仔开门,九仔挺着胆子,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楼下似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二人面面相觑,朝门外看去,门外人已经走了,影子也没有了。
温济舟拉着九仔轻轻推开门,他们的卧房刚好能看得到楼下的举动。
只见一个捧着饭碗的老乞儿拄着根长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捧着一个破碗,朝着老板作揖。
那老乞儿身旁站着一个小乞儿,看起来和九仔差不多大,和红光满面的九仔相比,瘦弱地可怜无比,那小童已经先一步跪下,一老一小拿着一个破碗讨着饭。
“我们走了几天的路了,老板行行好,您这儿实在太香了”那老乞儿头发白的像个白鸟窝,胡子也白得窝成一团,举着个破碗颤颤巍巍地跪下来,身子瘦的活像个骨架子。
见了那老人,那老板一改对温济舟二人的热情,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这两个乞丐,“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没钱还想蹭点吃的!”
“这得饿成什么样子连这恶心的肉味都嫌香啊!”九仔小声嘀咕着,声音有些沉闷。
“让他们上来吧!”温济舟大声朝楼下喊着,“我请他们吃”
一老一小四处无措地望着,直到看到二楼伫立的温济舟。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老人拍了拍一旁的小女孩,小孩会意,立马跪了下来,朝温济舟二人大拜着。
那老板似是有些不解,“客官,这…”
“你们再送点馒头来便是,我请他们”温济舟走下去,将老人慢慢扶上楼梯。
“老人家,这么偏远的地方,您怎么过来的”
“哎,我们爷孙俩要上平京城去,去找我小儿子,这路上饿的不行了,前几天还有一两个地方讨饭,这几天便是一个地方都没啦,再往前走只怕命都难保…”
老人说话有气无力的,温济舟索性不再说话,免得消耗他的气力。
老人说的没错,这里已经算是方圆几里极少的休憩地了,天色已晚,向前走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比这里更诡异的危险。
老人腿在打颤,想必走起来也有些艰难,温济舟索性直接背起老人,朝二楼走去,老人起初推搡,耐不住温济舟的执拗,还是答应了。
九仔也有样学样,背起小女孩就往上走。
温济舟先让九仔拿出剩下的果子,掰成两半,给老人和小孩果腹,
“老人家,先吃一些吧,这果子是我们自己带来的”
两人忙着吃,边吃边感谢着二人,那小女孩吃了半块苹果才有了些气力说话,不然活像个小哑巴似的。
温济舟拿起一根毒针,试了试这馒头,毕竟馒头也难下药,起码相对那碗恶心的肉面而言。
但是那馒头好像确实有毒。
温济舟一脸无语地把黢黑的毒针放在桌上,一老一小也看呆了,温济舟把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想起方才还没有看的柜子,忙着去叫九仔,“九仔,开柜子看看”
九仔这时没有犹豫,温济舟把老人和小孩扶在了床上坐下,九仔打开门,看了看温济舟,表情奇怪。
“你来看看吧”
温济舟走过去,和柜子内的眼睛四目相对。
是一个小男孩。
“你是哪里来的?”
那小男孩方才一动不动,竟然发不出一点声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几人,眼里满是害怕。
“吃…吃人”小男孩突然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看着几人。
“什么?”
小男孩脏得黢黑的手指了指地底下,只是不停重复着“吃人”。
九仔刚想问他,温济舟拦住了,蹲下身来,“你是说他们吃人吗?”他小声地试探着,指了指地下,“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点头或者摇头就行”边说着还边示意点头和摇头的动作。
那小孩轻轻点头。
“他被吓坏了”温济舟朝九仔说着,很不幸的一点是,目前这个客栈,这么多人,竟然只有九仔能和他正常地对话,方才二人还吵嘴拌话,如今却仿佛形成了天然的默契。
九仔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着眉盯着那个男孩。
“你是说,楼下那两个人会把我们都吃掉吗?”九仔直接上手去碰那个小男孩,温济舟提醒他,“他好像有些害怕”
九仔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眼熟,这种眼神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的眼神。
那男孩突然用手指指了指桌上的肉汤,神情惊恐万分,
那肉汤的香味好像越来越浓了,浓的人有些头晕,那浓浓的恶心的肉味里面似乎还惨杂着一些别的什么味道,如今弥散开来。
温济舟先倒下了,接着是老人和小女孩,最后就再也倒下了,九仔倒地前,看了看那个柜子里的男孩,他正咧开嘴,笑得极其恐怖,一整排牙齿露出来,泥一样的黄。
九仔想起来了,这个小男孩的眼睛,和娃娃司里带头欺凌七仔的那群小孩的眼睛,完全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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