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的旧唱片酒吧有些许冷清。
叶锦书坐在吧台前喝他的晚安酒，撑着脑袋，看新来的服务生擦角落的那张桌子。
“别一直盯着人家，像个变态。”吴业阳左手灵活地旋转着手里的冰块，右手握着冰锥高频匀速地戳在冰块上，刚还方方正正的冰块，眼看就要变成一颗冰球了。
“看着挺小的，不会是童工吧？”叶锦书挑刺。
“人家成年了，大一新生。”
叶锦书收回视线，看向吴业阳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鄙夷：“啧啧，骗初入社会的小朋友给你当牛做马，真歹毒啊！”
吴业阳并没有反驳，停下手上的动作，捏着冰球，借着顶光检查，明明白白就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姿态。
“好了，说正事吧，”吴业阳检查完毕，把戳好的冰球放进玻璃杯里，不大不小，刚好放进去，手指一拨，冰球便在杯底旋转起来，他抬眼看向叶锦书，“你说的那个，盐帮外号‘瞎子’的人，我并没有打听到，至少在盐帮里有点地位的人，没有叫‘瞎子’的，你确定他是叫‘瞎子’吗？”
叶锦书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酒，有些含糊：“那个人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说你就信了？”吴业阳有些怀疑。
叶锦书放下杯子，清了清嗓：“他不会说谎的，那时候我把他压在窗台上，他应该知道，只要说谎，我就会把他丢下去。”
吴业阳当然了解叶锦书这人，敢朝他开枪，不吃枪子儿已经是奇迹了，最后那人八成还是被叶锦书丢下去了。
“行吧，那我继续打听，有消息了联系你。”吴业阳转身，取下酒柜上的马爹利蓝带，拔下瓶塞，把酒倒进放着冰块的杯子里。
“嗯……”叶锦书低低应了一声。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但是好像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那么心急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相比之下，他更怕会因为自己的莽撞错失这个机会。
叶锦书发现自己竟然犹豫了。
“不过，有个别的消息可以告诉你，”吴业阳塞回瓶塞，端起刚倒好的酒晃了晃，“这杯你请我，我就告诉你。”
叶锦书气笑了：“你明明可以直接抢的，真是难为你费力淘神在这里戳了这么久的冰球！”
吴业阳也笑了，就当叶锦书答应了，抿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开口：“盐帮最近可能会有大动作。”
这的确是值得一杯蓝带来交换的情报，叶锦书回想起今天萧南一对他说的话。
禁毒支队能够提前“预判”，组织严打，应该也是听到了些风声，看来那顾亦然还真有点东西。
“此话怎讲？”叶锦书不动声色。
“国内盐帮青盐的流通，有非常明确的势力划分，”吴业阳放下酒杯，“比如向野，掌握的是整个西南地区的青盐流通，而华东地区的青盐流通则是秦阳在负责，按理说，他们不会在同一个区域里进行交易，但我得到情报，秦阳来C市了……”
*
“秦阳来C市，我们推测可能是以下三种情形，”顾亦然坐在主席台正中间，双手十指相扣，手肘撑在桌面，不紧不慢，“第一，过来交易，依照盐帮现在的交易模式，很可能是因为涉及到秦阳的人脉，他亲自过来，要么对方是个大人物，要么交易的是一批大货；第二，盐帮内部出现问题，所以安排秦阳过来主持肃清；第三……”
顾亦然的神态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用冰冷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种推测：“温远为要来C市了。”
台下一片哗然。
系统内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那个让盐帮青盐成为过去二十年毒品交易市场霸主的男人，他丧心病狂派杀手暗杀多国警方高层，并在暗网叫嚣，干涉青盐交易就会是这个下场，而他的暗杀受害者名单中，C市公安局前任局长沈祎赫然在列。
杀手在C市的大街上枪杀了C市公安局局长后全身而退，至今未能归案，温远为用最歹毒的方式，将整个C市公安系统钉上了耻辱柱。
这不只是温远为和沈祎最宝贝的徒弟顾亦然之间的血债，也是温远为和整个C市公安系统的血债。
“当然，这只是推测，目前看来，第一种推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为我们这边得到线报，也锁定了嫌疑人，即秦阳的交易对象，这个人，谭强，我们已经派人24小时盯紧他了。”
台下众人纷纷举手机翻拍谭强的照片，顾亦然继续说：“无论秦阳来C市做什么，我们都必须向他们释放出信号，‘想来我们这里胡作非为，门儿都没有’。”
顾亦然这话说完，台下众人都为之一振。
“未来一个月，就辛苦一下大家，加强辖区内夜场管理，我们这边也会把我们手里掌握到的青盐交易相关的情报同步给分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也来我们这里了——”
顾亦然身后的大屏一闪，切换成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一眼望去像个儒雅的学者，但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那被风吹起的风衣衣摆下，是一把黑得发亮的手枪。
“裴松南。”顾亦然吐出三个字。
这个名字大家也不陌生，他合成的第三代毒品虞美人席卷整个北美和东南亚，而他也凭借虞美人成为了新晋的北美毒王，明明近两年才开始开拓中国市场，虞美人却迅速打破了国内毒品市场原有的平衡，占领了一席之地。
“相比青盐，虞美人有明显的价格优势，也更容易在年轻人之间铺开，裴松南入境不是好消息，请大家务必把好关，发现异常，及时上报。”
*
会议结束，各分局领了各自的任务陆续离开了，萧南一留到了最后。
顾亦然觉出他有事找自己，便主动上前询问：“萧队，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一些问题，关于盐帮，我有个同事想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他今天跟我一起来了市局，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顾亦然眉心一动，但还是扯了扯嘴角，点头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只有一刻钟，行吗？”
“没问题！你肯抽出时间见他一面，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萧队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同事，情报共享理所应当……”顾亦然说着，转头吩咐几步之外的女警，“仙鹤，你先回办公室，让大家整理一下手里的线索，我马上上来。”
*
叶锦书喝着市局茶水间里的速溶咖啡，刚才从走廊那头走了几批人出来了，看样子是会议结束了。
一个女警快步穿过走廊，跑过去按下了电梯。
叶锦书再次回过头，就看到萧南一和顾亦然并排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叶锦书起身，伸出右手，客套道：“顾队，你好，耽误到你了吗？”
“没有，”顾亦然也伸手握住叶锦书的手，“只是叶队想要向我了解的情报，我不一定都知道，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萧南一见缝插针，提醒叶锦书：“顾队挤了一刻钟给你，你有什么赶紧问，别客套了！”
顾亦然无奈一笑：“抱歉。”
两人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叶锦书忙说：“没有的事！那我就直接进入主题了，‘8·8案’中，张迎鹤安排了杀手去灭他助理的口，关于杀手使用的手枪来源，在我的盘问下，他供出来自于盐帮一个外号‘瞎子’的人，请问顾队知道这个人吗？”
顾亦然皱着眉，似乎是在检索大脑中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片刻后，他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外号，据我所知的，盐帮在C市的势力，稍微有话语权一点的人物，并没有这个‘瞎子’，他可能只是下面分销的小头目，我可以再问问队里的同事，向他们打听一下是否听过这号人，最迟明天吧，无论我是否找到这个人，都给你一个答复，可以吗？”
“那真是太麻烦你了！”叶锦书一脸感激。
“不用。”
“对了，也是从这个杀手嘴里套出来的，据他所说，他使用的手枪，是盐帮近期从境外带回来的……”
叶锦书这话没有说完，顾亦然的神情陡然一变。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枪支数量充足到，一个小喽啰也能够销售散货给熟人，那盐帮近期很可能是有什么大动作，你们在行动中，务必要小心。”
叶锦书脸上的关心真情实感，顾亦然郑重地点头：“感谢，叶队，你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
“具体有没有这批枪支，我也说不准，也可能是有人打着盐帮的旗号在倒卖枪支，但无论如何，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好的……”
“是。”顾亦然神情严肃，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锦书顺势又问：“顾队，在你们近期抓获的盐帮的毒贩里，他们有持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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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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