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回马车的谢将时拨开一颗荔枝递给谢云声，笑容露齿地说道：“哥哥，这个甜。”
扶额的谢云声真不知道该指责他还是夸奖他，虽然说让他跟紧自己不要走丢，但也没说让他跟危险的陌生人对话啊。
“哥哥，你不吃吗？”
兜着一小把荔枝的谢将时眨巴眨巴眼睛迷茫地看着心焦的谢云声，吃掉了剥的第一颗荔枝，剥了第二颗再递给谢云声。
“阿时，下次不要这样乱跑了，我会担心的。”
谢云声拒绝不了谢将时可怜兮兮的眼神，只能接过荔枝再三叮嘱。
谢将时乖乖点头，挨着谢云声坐下，一片一片剥下荔枝皮，将果肉放入口中。
这也不知是哪产出的荔枝，鲜甜异常，果肉透明如珠玉，水灵灵的很是可爱。
嚼吧嚼吧他把核也吃了，一起吞下，然后依着谢云声，小声念道：“哥哥，那个人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谢云声见他固执的模样，捏捏他的脸，“世上美貌之人如过江之鲫鱼，以后不要这么大胆上前夸奖了，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只会觉得冒犯，到时候给你的可不是甜甜的荔枝。”
谢将时听不太懂，只能闷闷地想：不一样的，那个人的眼睛像金子一样亮闪闪的，他从没见过那样漂亮的眼睛。
仿佛熔断鎏金，繁杂咒纹融入瞳仁，震撼而伟大。
跟哥哥的手指，脸颊，头发……一样好看，他都想要。
“你不吐核吗？”谢云声按按眉头好笑地问，打断了谢将时越来越多的心思。
谢将时摇摇头，等咽下才说：“这个果子好吃，好吃的东西都吃掉。”
谢云声轻抚他唇角，手伸在嘴边，道：“那个核不能吃，乖，吐出来。”
谢将时乖乖吐掉果核，又开始剥荔枝递给哥哥，谢云声拒绝说自己不爱吃，于是他只好自己剥给自己吃了。
等他吃完的时候，亦木已经订好新的厢房，时间也到了晚上。
*
天已暗下，万籁俱寂。
谢云声借着烛火阅读书卷上的字句，烛火摇晃，他翻过一页书，用烛剪剪去黑乎乎的烛花，火苗攀上新烛芯，桌前又亮堂起来。
他的门被敲响，这个点不应该有人来的。
谢云声合上书，并没有立马开门，而敲门的人并不着急，按照前面的节奏继续不知疲惫地敲着。
一静一动，两相对立。
最后放弃的是敲门人，敲门声停止后就只剩下夜风推送的虫鸣声，没有渐远的脚步声。
为求长夜安宁，谢云声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黄符贴在门上，打算就寝，结果门又响了。
他脸色微变，目光如炬盯着门口，正欲再拿什么的时候，谢将时的声音闷闷传出。
“哥哥，我睡不着。”
谢云声松了口气，开门迎人进来。
谢将时坐在床边，眼眶红红，鼻尖也红红，显然刚哭过。
“我害怕哥哥，夜里好冷，房间就我一个人，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我好怕。”
他一个刚离家的孩子，孤零零一个人，难免会害怕。
谢云声暗叹自己不够心细，没有考虑到这些，愧疚地揽住谢将时瘦小的肩膀，抚摸他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温柔有力：“别怕别怕，是我没有仔细考虑这些问题，让阿时害怕了，是我不好。”
“没有……”谢将时拽住谢云声衣角，脑袋不知不觉间靠在了他的怀中，“哥哥一直都是最好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被依赖的感觉像是给人上了一道锁，谢云声心尖颤了颤，他明明保证不了永远，但对上谢将时满心满眼都是信赖自己的眼神就是说不出拒绝。
他是个孤儿，除了自己没人会心疼他，担心他，对他好，所以自己绝对不能抛弃他，死都不能。
*
翌日，谢云声的车队出发前往落月城，一路磕磕绊绊，最后也是按时到了。
落月城对比木棉城繁荣不少，不过仍旧属于边陲小城的范围，这里唯一稀奇的就是有一个专门的传送阵法。
为了方便诸多还未点化的待选弟子快速安全地到达宗门，很多边陲小城都会设置这样的阵法，并由两位筑基修士镇守。
在遥远的边陲，筑基修士稀少无比，一个筑基修士抬手便可杀百人，这便是修士与凡人的区别。
交纳待选弟子的玉牌后，才能靠近这里。
能容纳数十人的巨大石盘虚浮在石阶蔓延之上，数枚闪烁白光的石头不借助任何外力漂浮在石盘四周。
谢将时知道那就是灵石，谢云声为他讲解了不少东西，包括这个传送阵。
这就是仙人吗？
他心绪磅礴，看着许多少年少女同样激动地走入阵法，身形在灵石一闪后消失，这样奇妙的事情他从未见过，以前也是从别人讲的戏法里出现过。
因为下人不能跟着去，所以亦木收拾了简单的包袱背上，谢将时没有包裹所以不用背，至于其他行李就让随行的下人一起带回。
传送阵五人一传，等到谢云声的时候已经有一半人被传走。
谢将时小心翼翼登上石盘，踩得很稳当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晃，他们三人陆续登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也跟着上来，一看还是熟人。
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以及那个不爱说话的中年男子。
亦木显然是认出了这两个让自己临时找客栈的罪魁祸首，嘴巴撇了撇，因为谢云声的叮嘱，只好歪过一边脑袋，眼不见心不烦。
少年不记得别人但对谢将时有点印象，笑嘻嘻道：“小屁孩，你也要修仙？”
谢将时看看谢云声眼色，缓慢地点头。
“修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搞不好修一半就……”他话说一半，手往脖子处划拉，笑容在灵光闪动的阵中显得阴森森的。
谢云声扣住谢将时肩膀往身后带，彬彬有礼道：“家弟年幼，小公子这样说他会做噩梦的。”
少年轻蔑地扫过说话的谢云声，他的耐心只给有眼光的人。
一时静默，而启动阵法的筑基修士并没有在意这些琐事，掐诀投入灵气入阵，轻微颠簸一下，谢将时感觉空气沉寂一刹，然后才开始缓慢涌动。
就在谢将时摸不着头脑时，遥遥钟声轰鸣，仿佛与灵魂震响，一圈一圈荡远。
灵气薄雾散去，远处云巅之上，神光璀璨。
他们出现在一片葱郁森林中，清幽的气息绵长，令人不自觉放松身心。
等候已久的万仞玄宗弟子冲谢云声点头，谢云声回以礼节，随后那几位宗门修士两指一并，几道飞剑御风而行，落至跟前。
为首的青年腰间系着一枚木质令牌，谢将时看到上面写了一个“丁”字，令牌柄端还有一行小字，但他不认识。
谢家没人教他识字，唯一认识的几个还是从谢家私塾偷学来的。
少年首先动身，踩在剑尖略有不稳，不过他很快就适应好了，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随身掏出一枚银牌递给青年，那青年脸色微变，随后恭敬地行礼，派人先讲少年送走。
中年男子自行御剑跟上，不一会就追上了少年他们。
“天啊，他竟然已经是一位修士了。”
亦木看得目瞪口呆，浑身起鸡皮疙瘩，一下子开始细细思索之前自己有没有做冒犯的事，搜索一圈貌似没有，但他还是有点心惊。
传闻修士可以洞察人心，呼吸间便可取人性命，他可不敢保证之前心里的蛐蛐有没有被察觉。
不过比对他谢云声却冷静得多，他只是轻轻抚摸谢将时小小的脑袋，问：“害怕吗？”
谢云声摇头，遥望那飞入苍穹的几道身影，指向极远处目光几乎无法探及的云巅，问：“那里就是玉虚昆仑吗？”
万仞玄宗是玉虚昆仑从属，遥居天际不可及，一般人也只能仰望其万里华光。
青年笑而不语，侧身请人上剑。
谢云声先行，谢将时与亦木跟上。
清风卷叶，腾升至云天，冷剑寒光破开朔风，疾风掠过长袖甩去苍蓝。
天地置于脚下，谢将时的心情从未如此轻盈，仿佛众生都被践踏于脚底，碾成灰。
万仞玄宗以剑立身，山脉绵延，远看如一柄巨剑横插腹地，破开万千迷惘，耸入云端，这便是万仞山。
逐渐临近便可见石阶蔓延至云端，瀑布从悬浮山石飞泻而下，汇入灵海山泉，白鹤飞过，隐入云海。
漆黑宫殿缭绕云雾，若隐若现，辉煌雄伟。
山下聚集着好些人，或衣着华贵，或衣着朴素，也或气质不凡，不过大多都在仰望石阶之上的云雾。
那是万仞玄宗所在，也是所有人心中修仙期望之所在，不过能否真正踏入其中，亦有一场考核。
踏入修仙一途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天资，换而言之就是灵根，灵根的好坏几乎直接决定了这个人修仙路途的长短。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在这之下是五行灵根也就是废灵根，最鸡肋的灵根，再再往下就是毫无天赋的普通人，没有一点修仙天赋，修行一生也只是徒劳无功。
灵根便是仙与凡最基本的天堑。
进入万仞玄宗之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测灵根，这是入门基本。
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阔步而来，他身着青灰道袍，腰牌铜制，烙着一个“丙”字彰显身份。
他身边几位身着灰褐道袍，腰牌为丁，谁是主事一目了然。
待测弟子陆续到达，至少有一百多人，不过真正能步入修仙的，还看接下来的测试。
“诸位，在下宋肃，是本次鉴灵的监督者，负责诸位灵根检测。”
宋肃是这一批次的鉴灵监督者，等人差不多到齐，他轻哼一声威压落下，百人噤声。
他继续说道：“点到一个上来一个，到时将手放在这面玉璧上，便可知结果。”
他身后是竖立在土里的一面巨大玉璧，玉璧光滑无痕倒映出隐隐绰绰的人影，仿佛只是一块光滑的巨大玉石。
宋肃负手而立，不多言语。
谢将时乖乖跟在谢云声身后，小小的他在巍峨山川前渺小如尘，他不知该怎么办，谢云声拍拍他的手安抚，轻声说：“这便是修仙的最后一道坎了，阿时等会你上去不要害怕，兄长一直都会在。”
这句话仿佛给予谢将时站立的力量，他再次点头。
这次必须成功，必须紧紧把握住这根救命稻草，谢家的生活他不想再过第二次，一切必须牢牢掌控，包括……
他眼神晦暗地注视高大的兄长，手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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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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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往万仞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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