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天光大亮,窗帘相接的缝隙斜斜照进一束阳光,仔细看,毛茸茸的,带着小小灰粒,躺上去,暖意满满。
缓缓睁眼,怀里温度偏高,低头去看,陶夭缩成一团蜷在她怀里,两手紧紧拥住符简腰肢,睫毛又长又卷,懒懒搭在眼下。褪去平日骄矜妖艳,露出几分少女的清甜。
默默感受怀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符简想,幸福到底是什么?
有很多种答案。
失眠,睁眼到天亮,就算睡着也会不断做梦,在短暂入眠的时间里,五百个梦争先恐后侵入大脑,少有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对她而言就是难得的幸福。
在西雅图,她常常把窗帘拉出个小缝,期待第二天叫醒她的是暖融融照在她脸侧的一束阳光,可惜西雅图总是阴雨绵绵,阳光反倒成了奢侈品。
陶夭很喜欢喝玉米排骨汤,这一点过了十年也没变,符简庆幸在对十年知之甚少的时间里,她还拥有煮一锅玉米排骨汤的能力。
幸福是什么呢?符简无数次问自己。
现在,她倾身凑近,额头相抵,心想,幸福是睡个好觉,是清晨泄进房间的一束阳光,是一碗玉米排骨汤。
奢侈的幸福在同一天实现。
出神想着,面对面陶夭眼皮微动,符简忖了忖,闭眼,依旧保持额头相抵姿势,呼吸放平。
一夜好梦,陶夭是生生被梦里排骨汤的香味馋醒的。
还没睁眼,陶夭就闻到浓郁的薰衣草香,感觉自己躺在种满薰衣草的大山坡上,大片大片紫色轰轰烈烈开满,一路紫到山下去。
正想舒舒服服伸个懒腰,突然感受到指尖细腻触感,稍微动一动,惊醒,睁眼,放大版前女友睡得酣甜,猛地后撤,不曾想右手被压住,反倒将人吵醒。
陶夭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安分的手搂在前女友腰间动弹不得,欲盖弥彰微笑,“呃,我可以解释的,你信不信?”
符简眼珠子散在她身上,默默无言。
被看得发毛,陶夭抽出手尴尬挠一挠,强调道:“那啥,我不是流氓,我这手也不知道咋的,它自己就伸出去了,这我也管不了,睡觉的时候我也没意识对不?所以我不是流氓嗷,也不是啥南瓜脑壳,你别逮住我小辫子就乱说嗷。”
什么南瓜什么色狼的,啥词儿都搁她身上安,她可不认!
符简掖了掖嘴角,抿紧,眼尾弯着,越过面前陶夭去琢磨她新买的床单,暗蓝色,原本还觉得有点沉闷,今天一看,也不错,蛮可爱。
“我没说话。”符简解释。
意思就是她想太多呗!搞得好像符简多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她陶大小姐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
眼睛瞪圆,躺着也要作出两手叉腰往那儿一站的气势,“谁问你了!”
避其锋芒,符简翻转身体下床,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摸出手机看一眼,“你好像要迟到了。”
“什么?!!!”
好吧,结果依然是迟到,但碍于她生病,方导也没多说,只让她好好休息。
满头大汗环视一圈,没见着符简,反倒对上小锅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干啥!”陶夭大惊失色捂胸后退,妖艳红发都乖顺了不少。
难道是爱情小火苗又死灰复燃了?小锅有这么坚持不懈?
也是,小土妞情窦初开,免不了死皮赖脸缠着,就算被拒绝也得梗着脖子高喊“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看来魅力太大也有缺点,真是美丽的代价呀。
小锅磨了磨牙,眼神幽怨,“老板,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陶夭挺直腰杆,身体傲然摇晃几下,这她就有话说了,“我哪有剥削你?我给的还不够多吗,你去问问行情,哼。”小锅呀小锅,人心不足蛇吞象呀,要了我的钱还想要我的人,晚上睡觉枕头垫高点儿得了。
小锅蘑菇头焉哒哒垂着,昨晚下班后洗洗睡了,躺在床上给奶奶打电话时老板还要假模假样问什么朋友,什么同床共枕,什么怎么办,小锅真是心累得慌,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现在当面问,老板还要装作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更觉心累。
钱难挣,屎难吃。
说话间一个声音横叉进来,嗓音温和清透,“你们在说什么?”
*
柳条家里养了只布偶猫,白手套,白毛毛,脸上俩大坨黢黑流星锤,眼睛蓝蓝,像涓涓细流的清澈小溪。
符简蹲下,力道轻柔摸她脑袋,然后手心下滑托住小小一张脸,叫她名字。
“小土豆,还认识我吗?”
小土豆拱起身体蹭蹭她手心,发出咕噜咕噜的车轮子声儿,符简继续任劳任怨当苦力,伺候得小猫儿舒舒服服直哼哼。
“吃吗?”余光里出现蓝色包装袋,符简接过一看,小雪生。
拆开含嘴里,凉意丝丝往胃里溜,符简眯起眼睛,“冬天吃雪糕?”
她眼里浸着笑,柳条也不自觉漫开笑意,越发显得温柔如水、沉静动人,嗔怒般瞧她一眼,“扔进嘴里了才晓得问罪,外婆就这么教你的呀?”
小猫享受完服务不乐意继续待下去,踢着猫步优雅转身走开,丝毫不拖泥带水,跳到猫窝里慢吞吞给自己舔毛,那气势,倒真像个养尊处优的傲娇大小姐。
有点像某人。
“反正外婆不让我大冬天吃雪糕。”
外婆可疼她,家里里里外外大小事都不让她做,虽是在乡下,但生生把她养成个粉娃娃,招人稀罕得紧,外婆带她出去溜一圈儿,邻里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连声夸赞她长得漂亮,收拾得干净乖巧,还说要把她带回家,外婆这时就会把她拢进怀里窥得紧紧,摆摆手作出一副抠搜样。
“这我孙女,想得美!”
柳条住进她家后,外婆的外套更是被撑得大大,得装下俩小人儿,防范着两个粉娃娃被拐到谁家去歇一晚,小老太穿的衣服能有多大?但符简和柳条硬生生就能躲进去,黑黑的,四个眼珠子滴溜滴溜转,悄悄估摸外婆要唠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乡下都是独栋房,外边一块大坝,人和玉米稻谷成一溜晒,一楼吃饭唠嗑打牌,二楼歇息睡觉,三间房,外公外婆一间,符简柳条一间,还有一间拿给小黄子随便折腾,反正空荡荡就一狗窝,咋折腾也好收拾。
柳条是符简的姐姐,不是亲的,是她在外边儿瞎转悠捡回家的。
这么多年,棉棉陪了她好久好久,都数不清了,除去外公外婆,最亲的人就是她。
柳条家种棉花,刚生下来,她妈妈闹着说要取个小名,她爹厌烦得紧,忽地眼神对上窗外还没成熟的棉花,这名字就这么来的。
事实上,不管是大名小名,都是敷敷衍衍,她爹随口取的,符简问过要不要改名字,柳条说不要,她不能把过去所有忘记,名字就是触发她过往回忆的关键牌。
柳条的来历也不好说明,但符简就是把人捡回家,洗香香,放假一块儿搂着睡觉,柳条上初中住校,周末放假回家,也是符简硬拉着外婆去接。
是亲人般的存在,符简很珍惜。
“外婆的身体好像更差了,你既然回来了,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她很想你,冰箱里冻了一大堆小雪生,说等你回来吃。家里你的房间一直给留着,经常打扫也不见灰,书桌上花花绿绿的橡皮筋搁在那儿,外婆时不时就念叨两句,她和外公都不吃鸡蛋,但每天转悠去菜市场买,放冰箱里,我说他们如果不吃就浪费了他们才乖乖听话。”
还有,其实不止外婆想你,我也很想你。
柳条垂眸盯着符简后背凸起的骨头,喉间艰涩,“他们都已经很老了。”
符简沉默,手指动了动,摩挲指间老茧。
十年,整整十年。
符简一直在国外,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过年时外婆做一大桌子菜,都是符简爱吃的,醋溜土豆丝、糖醋排骨、糖醋鱼、排骨汤,外婆把最好的端上桌,坐在圆桌子前边看春晚边等,电视上一起倒数“三、二、一,新年快乐!”的时候,一桌子菜早已泛凉,外婆、外公、柳条,三个人默默啃着冷饭,瞄一眼外婆,深深的落寞像一张大大的蜘蛛网,把她罩在里面,密不透风,毫无办法。
心脏像是放在案板上的一团肉,菜刀笃笃笃剁来剁去,碎成肉渣渣捏手里,用力攥紧,钻心的疼。
符简忽然神色复杂地笑了,“我还有机会吗?”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能肆无忌惮撒欢儿的小孩子了。
“外婆的衣服太小了。”符简说。
小时候,外婆的外套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调皮捣蛋往里一躲,剩下的理所当然交给外婆,外婆什么事都能帮她解决。
可她长大了,外套太小,容不下她。
眨眨眼,眼泪就滚下来,柳条今年三十二,早就过了哭鼻子的年纪,但凡事都有例外,她看着符简,毫无生气的符简,披着冷漠外衣的符简,就算是笑也品不出欣喜的符简,鼻子一酸,眼眶滚烫,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掉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
小锅陶夭齐齐回头寻找声音来源,来人并不陌生,是邬竹清。
邬竹清是圈内有名的流量小花,长相甜美,性格温和里透着股倔劲儿,咋说呢,就是明明长着张甜美脸,偏偏一眼看过去,先注意到的确实她那双含着野心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劲劲儿的,像是暴雨磅礴下的坚韧小白花儿,也正因为这种反差,电影导演都乐意用她,刚出道就飞升,粉丝粘性大,带货能力也强,妥妥的人生赢家一枚,就差拿个最佳女主角的奖点缀点缀了。
问题是,她们不熟啊。
陶夭纳闷儿盯着眼前白皙一只手,眼珠转转,上移,对上笑吟吟的一双眼。
劲劲儿的。
最近迷上打瓦了,嘻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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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不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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