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一早,七七便去找景钰非。可在他的住处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回应。
“喂!没人我进来啦!”
依旧没人回应。
七七一跺脚,干脆推开了房门,房中果然空无一人。这下她可发愁了,这个石镜山庄那么大,她该到哪里去找人。
找不到人,她只得往回走。
“沈大哥肯定很担心我。”七七自言自语道。其实更重要的是,她想沈浪了。想得她抓心挠肺,搅得觉也睡不好,这才一大早地跑来景钰非的住处,想问一问信有没有顺利送给沈浪,问一问他何时会来。
想得难受,七七不免又生起气来,埋怨道:“沈大哥,怎么还不来?”
七七瞧着旁边花草只觉得不顺眼,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鲤鱼也觉得不舒服,干脆折下一朵月季,砸到水池里,惊乱了聚在一处的鱼儿。可她仍觉得心中不痛快,又将手伸向另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
手在刚触碰到花瓣的时候,突然停住。
“毕竟是别人的院子。”
若是以前的朱七七,哪会管这些,只图心中快活便好。
七七幽幽地想:若是沈大哥看到,会不会又夸我长大了呢?
沈浪,沈浪。似乎成亲后,她从未和沈浪分别超过半日时间。这次突然分别,她竟是如此想他。花、草、鱼、鸟,甚至蓝天白云,白墙黑瓦,目之所及,无一不令她想到他。
远处有钟声传来。
深沉、绵长。
是寺庙的钟声。
七七被钟声所惊,猛地回过神来。
哪来的钟声?
她好奇心起,循着钟声一路前行。
身周的树木逐渐增多。这树七七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只觉得长得极为茂盛,比起寻常见过的那些都多了一份盎然生机。
不多不少,108声后,钟声便停了。
七七初时还没察觉这树林的异常,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向走。走了半饷,眼见日头越升越高,她还没有走出这片树林。
“怎么这么大!”
七七叹了口气,刚要坐下休息片刻,便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谁?唉,等等。”
她慌忙想叫住那人。
但只几个起落,人已不见。
“什么嘛!”
七七气得踢了一脚地面,又选了一处重新坐下。她实在是累了。
那人匆匆从林中跃出,就撞见了一人。
“七儿,你跑什么?”
这人正是七七久寻不见的景钰非。
那被唤做七儿的,约莫二十岁左右,长得极为白净,因此脸上的那抹红晕也特别显眼。他紧张地回头看了身后的树林一眼,道:“有人。”
景钰非听得这话,笑出了声,道:“我倒要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将七儿吓成了这样。”
七人说:“是我从未见过的人。”
景钰非轻笑道:“咱们的人出门时,可都得见人。”
“那是目标。那个女人,不是目标,也不是我们的人。”七儿看着景钰非,依旧是一脸认真的表情,“是你带来的?”
景钰非没有丝毫隐瞒,点头道:“是。”
“怎么带了这么一个麻烦回来,害的我不能过去。”
景钰非无奈地笑笑。
许是见到了熟人的缘故,七儿脸上的红晕逐渐消退,恢复了冷静。他继续说:“有一棵树长歪了,我得把多余的枝条都给砍掉。你快些将她带走,别妨碍我做事。”
他说话一贯如此,景钰非也不在意,转身进了树林。
这林中的树木有些是本来就有的,有些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财力从别处移来的,不少已年逾百年,盘根错节。整片林子看似不大,但暗合六仪景伤阵,若不懂破阵之法,就算在里面绕上三天三夜也走不出来。既名为“景伤”,自然不可能只能困人这么简单。若有三人配合,这阵便成了一个杀阵。若是六人,那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插翅难逃。
七七离林边也就十几步的距离。景钰非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她。此时的七七坐在地上,瞧着一处出神,连他走近了也没有察觉。
景钰非只觉得好笑,他真是许久都没见过如此心大的姑娘了。他轻笑道:“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
七七见是他,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边拍身后的灰,边说:“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信交给沈大哥了吗?他怎么说?什么时候来。”
她问得急,手不自觉地就抓住了景钰非的衣袖,在湖绿色的袖子上印上了两个黑手印。景钰非看得直皱眉,可瞧着七七急着等答案,只得无奈地先回答道:“三儿去了,可却扑了一个空,他们不在那里。”
“不在?”七七满脸失望地放下了手。
“我想他们肯定是去找你了。”景钰非安慰道,“我已经让三儿去寻了,你不要着急。”
“好吧。”
看七七还闷闷不乐,景钰非岔开话道:“江南本就潮湿,昨夜露重,更是湿润。夫人还是快些回房,我等下命人将干净的衣物给你送去。”
七七受他提醒,这才发现衣服下摆上全是泥土,手上也是。她虽说不介意这些,但乍一见到竟这般脏,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当下连忙跟在景钰非身后匆匆回了房。
衣物随后送到。
七七进屋刚关门,景钰非一转头便看到了三儿。
三儿依旧冷着脸面无表情,可从他的眼中可看出一丝不悦之色。
“你是因为我让你来送衣服,觉得不开心?”
三儿冷冷道:“你不该留她。”
景钰非笑着反问:“你不觉得她有趣?”
三儿没有回答,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景钰非道:“那便是了,连你都觉得她有趣,我为何要放她走?”
三儿皱眉,表示不赞同。
景钰非继续说:“先前不想招惹沈浪,只是不想为他人作嫁衣。现在嘛……呵……我影阁可不怕事。”见三儿依旧不赞同,他继续说:“放心,我有数。阿姐的事依旧放在第一位。”
三儿依旧看不出表情,冷冷道:“他找到水月舫了。”
景钰非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今早照常先去像阿姐问好,刚离开她屋子,便被秋水拦住了。
他当然知道这姑娘的心思,但四娘的人,他不会动。不过秋水这次的话,倒着实叫他吃惊,她竟然抓住了沈浪。
只略一细想,景钰非便明白过来,这不过是沈浪将计就计。同时,他也决定将计就计,摆上沈浪一道。景钰非由于心情颇好,与秋水多聊了几句,喜得这姑娘略显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浮起朵朵红晕,兴奋地几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因为这一耽搁,他这才撞见了惊慌的七儿。
“你跟四儿这么说……”他凑到三儿耳边小声嘱咐了一番。
景钰非刚说完,房门便开了,七七走了出来。三儿瞥了一眼七七一眼,飞快地离开了。
七七见状,皱眉纳闷道:“你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见到我就跑?之前那个也是!”
“他们怕生。”
景钰非转过身。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住了。
七七穿的正是他准备好的衣服。上衣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衫子,下身则是一条绿色长裙,裙上以墨绿色的丝线绣着荷叶,间或有一两朵半开的粉色荷花点缀,裙腰上则绣着绽放的荷花花瓣。外面罩着一件白纱制成的披风,两袖各有一朵盛开的荷花。
这些荷叶荷花是景钰非特意找了吴县有名的绣娘绣制而成。走动之间,这荷叶荷花如随风摇曳,似有暗香扑鼻。
七七生的明艳大气,这一身略显清丽的打扮不仅没夺去其光彩,反倒衬得她更为灵动娇俏,越发脱俗。
景钰非不禁赞道:“好看,真是……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说到后面,他竟是唱了起来。
七七没注意唱词,只觉得他唱得好听,拍手赞道:“唱得真好。景庄主也会唱戏?”
景钰非自知失态,简单应和了一句:“也曾学过。七七不必拘礼,唤我钰非便好。”
也亏得只是短短一句,七七没听出端倪,又一直深信茹玉是他的姐姐,便没过多在意,点头道:“好。”
景钰非问:“七七你可喜欢荷花?”
“嗯,喜欢。”
景钰非欢喜道:“我也是。阿姐喜欢棠梨,我却爱极了荷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正如你一般。”
他定定地瞧着七七,如同发现一件宝物一般。七七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急忙说:“我先回房了。”
她刚一转身,胳膊就被拽住。只听景钰非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七七本已经准备走了,听到有故事听又来了兴趣。
景钰非继续说:“二十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她生的极美,人又聪明,不仅武艺不俗,还对奇门遁甲之术有所涉猎。有一天,她出去玩的时候,碰上了一伙人在欺负两兄妹。那兄妹俩与她一般年纪,也会些武功,但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打得他二人无力招架。那小姑娘见到他们时,两人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一口气了。”
“那些人太过分了!”七七骂了一句,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小姑娘自然是路见不平,赶跑了那伙人,救了那两人。”
七七点头道:“该是如此。”
景钰非接着说:“兄妹俩告诉小姑娘,追打他们的那伙人是受人指使。那人杀了他们爹娘,连他们也不愿意放过,又不想亲自对他们动手,坏了自己的名号,才派了那些人来。小姑娘听得气急,直接闯入了那人家中,将其抓来交给了兄妹俩。兄妹俩手刃了仇人之后,便下定决心跟随那小姑娘身边,学习她传授的武功。”
说道这里,景钰非停了下来,看着七七问:“七七我问你,你觉得天底下有多少人是只凭自己的能力报不了仇的。”
七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疑惑道:“啊?”
“很多。所以她成立了一个组织,杀手组织,影阁。那兄妹俩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奉她为阁主。她列了一个名单,但凡江湖中有名号的人都在上面。只要有人付得起上面的价钱,她便可以替其杀人。”
七七点头道:“那跟仁义山庄很像啊,惩奸除恶嘛。”
景钰非看着她,淡淡的问:“你所说的奸恶,是什么呢?”
七七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大坏蛋啊。”
“是吗?”景钰非冷笑一声,“那快活王可真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七七表情一滞,这一直是她的心结,而且快活王杀害的人里,还包括了沈浪的血亲。每念及此,七七便觉心中堵得难受,好在沈浪曾宽慰过她……想到沈浪的话,七七的心情逐渐平复。
“不错,他是做了很多坏事。但是他也救了很多人。快活城里的人都是他救下的。沈大哥就是因此才没有杀他的。”
“好。快活王是做了好事。可是因他而家庭破碎的人,就应该原谅他吗?不是人人都是沈浪的。”
七七顿时语塞。
“奸恶本来就因人而异。快活王对你而言,就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不是吗?”景钰非深知再说反倒会起反效果,转而道,“所以,有些所谓的好人,也会犯下他人眼中的恶事。”
七七反驳道:“好人怎么会作恶?”
“假如你爹朱富贵生了重病。”景钰非当然知道七七的痛处。
果然,七七立刻叫道:“我爹才不会生病!”
景钰非轻声安抚道:“所以只是假如。恰好你手上有一个治病的良药,但你必须在一炷香之内赶回去,否则便回天乏术。可偏偏有一位侠士在惩奸除恶之时挡住了你的去路,导致你误了时辰,你可会恨他?这算不算他的恶呢?”
“我……”七七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说那侠士没做错,可是害得自己没及时回去,便又是错了。七七想不通,干脆不想,嘴硬道:“反正我爹身体好着呢,不会出现你说的状况。”
景钰非继续道:“那假如在对付快活王时,有人误杀了朱富贵呢?”
“你怎么总和我爹过不去?”
语气说七七是气,不如说她是在怕。当初那些人堵在仁义山庄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景钰非用他如有魔力一般的声音继续问道:“你呢?会想要报仇吗?会在自己无法报仇的时候找寻帮助吗?”
“我……”七七想说她并不会,但是她知道,自己会。而且她曾经试图报过仇的,就在她以为沈浪杀了朱富贵的时候……
景钰非缓缓道:“所以,才需要影阁啊。”
七七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丝困惑,道:“我还是觉得不对,为何非要你死我活的呢。”
“七七,我不要求你认同,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影阁的做法。江湖中,没有以一个人的手是完全干净的,明码标价还算是一个公平的判断。”
“人命怎么能是可以标价的呢?”
景钰非反问:“仁义山庄的赏金难道就不是估价了?”
七七有些困惑了,人命当然无法估价,可是就连仁义山庄也对不同级别的悬赏有不同价位的赏金,沈浪更是头号赏金人。若说仁义山庄悬赏的都是奸恶之辈,可照景钰非先前所言,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谁又没做过坏事呢?
好在七七很快想通了两者区别。不管对于仁义山庄还是对于沈浪而言,赏金不过是个噱头而已,他们的目的,是要惩奸除恶。
景钰非见着七七暗淡的面颊逐渐恢复先前的神色,不解她是想通了什么,又如何在自己的引导之下还能迅速重燃活力,对她的兴趣更浓。
“仁义山庄和杀手组织完全不一样。”
景钰非没想到七七会说出这么一句。稍一愣神后,他接口道:“是不一样,所以才会有人想消灭影阁。”
七七被他一句话吊起了兴起,问道:“发生了什么?”
景钰非慢慢讲述道:“那些人联合起来,冲进了那三人的住处。当时那姑娘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因此受了极重的内伤。那位兄长为了让她们能逃脱,以一当十,独自一人挡在地道口,拖住了所有人,最终被捉。而那些所谓的大侠,为了能获知她们的去处,使尽手段折磨他,让他受尽了皮肉之苦。那兄长疼得一心求死,却偏偏被那些人吊着一口气。”
七七心中不忍道:“这……怎么能这样?后来呢?他脱身了吗?”
景钰非摇了摇头,道:“怎么还能逃脱?还是有一人不忍,暗中让他拿到了刀,他这才得以解脱。”
七七惋惜地叹了口气。
景钰非又道:“所以影阁中人既感谢他,又恨他。”
七七不解,问:“为何恨他?”
“若没有他,那些人也闯不进来。就算只有两人,凭借阵法也足以拖上一阵,等那姑娘练功完毕,便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听他话中颇有不甘,再想到影阁实际上是只管拿钱杀人的杀手组织,自己居然还拿它与仁义山庄相提并论,七七不由哼了一声,道:“可若不阻止,便会有更多的人要死在影阁人之手。不是吗?”
“是么?”景钰非轻笑一声,不知有何所指。
七七追问:“然后呢?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以后再告诉你吧。故事一下子听完就没意思了。”
三儿适时地出现在二人身边。
景钰非拍拍七七的肩,道:“我还有事。你想再四处逛逛也行,就是别再去那片林子了。”
不说还好,越是这么说,七七越是想去。她嘴上装着若无其事的答应,眼睛却不自觉地瞄向那片树林的方向。
景钰非与七七告别后,没走多远,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这表情,太好猜了。”
他笑得太过肆意,三儿看不过去,小声提醒道:“阁主。”
“有趣。有趣。三儿你不觉得有趣吗?”
“那林子。”
景钰非自信道:“她走不出去的。”
“七儿在。”
景钰非知他是担心七儿会伤人,笑道:“你放心。只要不是目标,七儿见到生人跑得比谁都快。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七儿那惊慌的样子。”
无论景钰非笑得多开心,三儿依旧毫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没想到你也会担心别人。”
三儿依旧沉默,毫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些不自然。
“很好。这样很好。”景钰非继续大笑,“有趣,有趣。连你这般无趣的家伙竟也变得有趣了。”
三儿沉默了一阵,开口道:“你失败了。”
景钰非笑声渐隐,缓缓道:“是啊,没找到机会挑拨她和沈浪。不过至少她会理解影阁的。影阁所杀之人并不完全无辜。”
三儿冷冷地说:“给钱便杀。”
这就是影阁宗旨。
景钰非抚掌轻笑,眼中是说不出的伶俐。
“是极。给钱便杀,管它作甚。”
一夜的喧嚣过后,白天的水月舫寂静无声。
姑娘们都已经睡了,整个舫中看不见一个走动的人。
直到日头偏西,姑娘一个个地都起来了,舫中才传来了说话声。
一姑娘推开窗户,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窗户的棠梨树。
“长得真好。”无论是看上多少眼,她都忍不住要赞上一句。
这棠梨树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就是比别的那些都要挺拔,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就算藏个人在里面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还有一扇窗户半开着,从中依稀能看到半张人脸,是银霜。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响起:“可有人?”
是四娘的声音。
银霜摇头道:“看不出。应该是没有。”
当然看不出有人。
因为人根本不在树上。
人在舫上。
沈浪就躺在后舱楼阁的屋顶上,微闭着眼,似在假寐。
他身上披着一件麻布斗篷,颜色与屋顶的颜色接近。除非有人上来查看,否则根本不会发现有人躺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
天色渐黑,沈浪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似乎真的睡着了。
灯一盏盏亮起,不时有人踏上平硚,丝竹之声奏响,舫内重又热闹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已完全黑了。
两个人从舱中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那小个子的男人似是醉了,趴在另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肩上,由着他带着自己一步三晃地走到了岸上。
这两人刚走不远,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这两个人也是一高一矮,不过这次是那个高的趴在矮个子男人的肩上。那高个子比常人都高上不少,那矮个子又比常人矮上些许,扶着那高个子走得摇摇摆摆,似随时都会倒下来。
不多时,又有人走了出来,却是两个高的,和两个矮的,都是一个扶着另一个在走。这四组人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沈浪忽地坐起,眼中炯炯有神,哪有丝毫睡意。他只瞧了一眼,便跟在了那两个高的身后。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扶着另一个人,往一个方向去了。
矮个那人趴在高个子的怀里,看不清面目。高个依稀能看清,是七儿。
不多时便出了城,他们走的,赫然是那天七七所走的那条路。
有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正是本应该跟着那两个高个的沈浪。
七儿只顾赶路,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后面有人。沈浪瞅准时机,果断出手,夺下他手中那个矮个子的“男人”,或者说女人。
那人趴在沈浪怀里,看不清面目,但腰肢柔软,定是女子无疑,不用说应是春桃了。
七儿见机极快,不等沈浪查看怀中之人是否受伤,便一剑刺向了沈浪。
沈浪向后疾退,躲过这一剑,忽觉胸口一麻,顿时不能动了。那女子抬起头,又哪里是春桃,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
那姑娘如同看死人一般看了沈浪一眼,冷冷道:“这沈浪也不难对付,三哥你也太小心了些。”
又一人从阴影中闪出,正是三儿。只听他说:“需小心。”
之前见过的那个高瘦的男人也走了出来,道:“死人就不需要小心了。”
说话的是一个人,动手的又是另一个人。那个略矮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剑尖直指沈浪的胸口刺去。
眼见剑尖已经碰到了沈浪的胸口。明明已经不能动的沈浪偏偏动了。剑鞘架住了气势汹汹的一剑,同时一掌打在了那人胸口,将他击飞了出去。
七儿是十二个人中速度最快的,此时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他不退反进,又一剑刺向沈浪。他有自信,以这速度,沈浪必死无疑。
沈浪却躲也不躲,以更快地速度向他冲来。
影阁中人本就不惧生死,七儿更是如此。他眼中看不到沈浪的剑,看不到周围其他的人,只能看到他的目标——沈浪的胸口。
可他的目标还是没能达成,因为沈浪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剑。
剑尖相撞,力量之大超出了七儿的预料。
剑已经弯成了弓形,七儿抵挡不过,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握着剑的手也松开了。
影阁中人若一起行动,绝不会只有一个人攻击,七儿刚退,数枚飞镖转瞬即至。
只听“当当当”数声。
七儿的那柄剑还黏在沈浪的剑尖上。沈浪剑尖微动,那柄剑连转数圈,将那姑娘射来的飞镖一一全都赏了回去。
只不过瞬息之间,局势已然倒转。七儿和那个略矮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另几人也被飞镖射中,镖上有毒,他们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其中有三人一直藏着,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沈浪发现自己的踪迹的。
七儿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裂开了,满手的鲜血。
“一,二,三……七人。你们影阁倒是真看得起我。”
这八人中,也就三儿功力最为深厚,脸色也比他人好些。他一边防备着沈浪,一边嘱咐道:“十、十一,你们两个先带六儿、和七儿走。”
“三哥。”
“走。”
又一次地催促之后,那被唤做十一的姑娘,和十儿对视一眼,一人扶住七儿,一人扶住那略矮的男人,快速地离开了。
沈浪并不阻拦,只是笑着摇摇头,道:“我不过是想寻回自己的妻子,并无意伤害你们。”
那高瘦的男人开口道:“难道你会放了我们?”
另一人立刻呵斥道:“九儿!”
被唤做九儿的高瘦男人道:“八哥,听他说说又何妨。”
“请转告你们阁主……”
沈浪话刚出口,只听嘭的一声,一阵浓烟升起。
“快走。”是银霜的声音。
等烟散去,影阁中人已经不见了。
银霜扶着三儿一路狂奔。
三儿一言不发。九儿却是一个话多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他分别后,有些不放心,就跟过来了。亏得我离得远,没被沈浪发现。不然……”
说话时,银霜的眼睛一直看着三儿,三儿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她。
九儿摇头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会杀了我们。”
银霜问:“他为何说要找他的妻子?”她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无奈三儿的话太少,她只得多说一些,没话找话。
三儿简短回答:“不问。只做。”
八儿也催促道:“快些回去吧。没十一的解药,我们撑不了太久。”
银霜只好住了口,几人快步前行,很快消失在漫漫黑夜中。
另一边,沈浪丢失了几人的踪迹,也不着急,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走。
不多时,他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雨若一脸沮丧地说:“跟丢了。”
她方向感本就不好,四娘带着春桃七绕八绕没几圈,她就找不见人了。
沈浪笑道:“无妨。她今夜不会轻易带着春桃回去的。”
“但是我搞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那两个高个子的就是他们俩?”
沈浪最先跟着这两人,便是告诉藏在附近的雨若。等雨若跟上后,他再折身返回。
只听他笑道:“因为我是个酒鬼,当然知道喝醉的人和装晕的人有什么区别。”
雨若继续问:“你既然知道他们不会回去,干嘛还让我跟着?”
“有人跟着,她就不会回去。”
沈浪原先的打算是雨若能多跟一会儿,这样他解决了其余影阁中的人,还能救下春桃。他是真心想让这个姑娘逃离这个地方。不过尽人事知天命,既然没能达到目的,也就罢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七七。
于是沈浪又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可以了。你呢?无味粉撒上去了吗?”
“嗯。”
在打那两掌时,沈浪分别在手上擦上了这无味粉。后来趁着那阵浓烟,他又在其余几人身上碰了几下。他的动作极快又极轻,是以那三人都未曾察觉。
这无味粉名为无味,实则有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气味,且这气味可以停留许久,只有一种特殊制成的蛊虫可以闻见。十里之内,凡是身上沾染了粉末的人,蛊虫都能寻到。
“那便成了。”雨若从腰间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晃荡了几下,便从里面飞出了一只小虫子。这虫子身上发着绿色的磷光,绕着沈浪转了几个圈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飞了过去。
雨若边跑边说:“我在它身上涂了萤石粉,不过炼制的急了,这虫子活不了太久,得快些才行。”
“嗯。”沈浪点头,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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