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阳城约莫二十里的位置,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在这座山的山阴处有一间更不起眼的小木屋。
这间木屋建的奇特,正巧建在了凸起的石崖下面。
此处便是十五年前洛羽居住的地方。
当初洛羽选定此处时,便将四周的土地以及准备的木料都做了处理。因此十五年过去,这里既没有遍地杂草丛生,也没有虫蚁咬噬的痕迹。兼之有石崖阻挡风雨,这木屋时至今日依旧完好,只多了些许灰尘。
这两日,除了灰尘又多了火光。
火焰噼啪作响,架在上面的兔肉烤得金黄。一滴油从肉中浸出,滚落而下,呲的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好吃!”
七七抓着一只兔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吃得是满嘴流油。
“你……”雨若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但七七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连连咽下口中的兔肉,叫道:“你答应我的。”
雨若不情愿又无奈地撇了撇嘴,道:“只是暂时。”
七七不等她多说,看了眼她手中的书,问道:“师父,你看得怎么样了?”
雨若立刻皱起了眉,捂着头叹道:“完全看不进去。这武功,果真是难学。”毒娘子留下的轻功秘籍,她看不到半柱香时间,注意力就被萧文术的游记给吸引了过去。那里面的医术,她研究一天都不觉得累,可换成武功就……
七七旨在岔开话题,见她发愁,乐得又吃了一口兔肉。突然,她耳朵一竖,叫道:“我听到鼓声了。”
“已经是第十一次了。”
这已经是这两天来她第十一次说听到鼓声了。初时,雨若还会半信半疑地跑出去查看,现在她却是稳如泰山,动也不动。想到不在的那两人,雨若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两天还是有收获的,‘易容易’的成品我已经做好了。”
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雨若向来不乏干劲。
七七不回答,又凝神听了听,再次确定道:“真的,我真听到声音了。”
雨若见她说得肯定,终于再次妥协,也闭上眼仔细一听,又立刻睁开眼,道:“是有。”
她话刚出口,七七立刻冲了出去,手上还抓着没来得及扔下的兔腿。雨若也连忙追了出去,边追边喊:“你别急,慢些跑。”
好不容易追上七七,雨若这才松了口气。她不得不着急,通往木屋的必经之路上被她布下了迷药,七七冒冒失失地跑过去,非被迷晕不可。
看着雨若慌张的模样,七七吐吐舌头,自觉地跟在了后面。
路尽头,陆简手持拨浪鼓,满脸无奈地摇着。他身边,沈浪依旧保持着懒散的笑容,只是在看到七七时,笑容又深了几分。
“沈大哥!”七七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就要跑过去,好在她还是忍住了,乖乖地让雨若先走。
雨若又走了五步,才蹲下,从泥地里挖出一个约莫两指粗细的小竹筒,用木塞塞好,再橫迈一步,蹲下。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将地下的六个竹筒全部启出。
这竹筒里的迷药乃玛荛粉,是黎云寨用来隔绝寨内与外界的方法。玛荛为寨中最常见的花,本身无毒无害。可将其花叶混合捣碎、蒸煮,再萃取出的白色粉末便是上好的迷药。将此迷药放入顶部有少许细孔的竹筒内,再埋入地下,此竹筒的一丈之内人畜皆倒。除非有解药,亦或是像雨若这样自小以身养蛊者,方才不惧。
解药只有两颗,是洛羽原准备将洛洛带回去用的,早在当年她将雨若安置在这里时就用掉了。玛荛花粉的迷药在先前迷倒周晟的时候用了一些,原本已经没多少了。好在之后又在陆简的暗室中又拿到不少,倒还够用。
“沈大哥。”
七七见竹筒全部收好,再也忍不住,直接飞身扑了过去。
沈浪一手揽住她,一手在她脸颊上擦了又擦,笑道:“你瞧瞧你,吃得满嘴油。”
“嘻嘻,好吃嘛。”七七得意道,“这可是我自己烤的。”
瞧她娇憨的样子,沈浪又无奈又好笑,摇头道:“你呀……”
却见七七脸色一变,猛地一拍脑门,叫着:“坏了。”匆匆忙忙转身就跑。沈浪不知是何缘故,急忙跟上。
那厢,雨若拿着竹筒,犹在出神。
“怎么了?”
雨若的眼神飘向陆简手中的破浪鼓,回答:“当初,没解药时,也是师娘摇着鼓,让我放她进来。”
陆简伸手安慰地摸摸她的头,这次雨若没再反抗,继续说:“师娘曾说,玛荛花叶是迷药,根是解药,相生相克,共为一体。就像我,既可以永葆青春,又可能只余数月寿命。”
“不一样,你是自己选择的。”
雨若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陆简又笑着揉揉她的头,说:“我幼时听娘亲说过,临走时带了几颗花种,但离了黎云寨就怎么都种不活,想来她说的就是玛荛吧。或许,你也是。等此间事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的眼神犹如一团火焰,烧红了雨若的脸颊,连放在头上的那只手都如烙铁一般,让她满身不自在。雨若拍开他的手,转身疾走,嘴硬道:“谁要你陪。你又没解药,到时候还不得麻烦我。”
陆简边笑边跟了上去,道:“那就再麻烦一回。”
“哼。”
“真没办法?”
“当然。而且解药吞服无用,必须压在舌下方可。像你这样的呆子拿了解药肯定也不知道怎么用。”
陆简笑道:“现在不就知道了嘛。”
雨若气得瞪了他一眼,又觉得脸上烧得慌,只得闷头继续走。
陆简继续逗她道:“你说像我这样笨的倒霉鬼万一不小心闯入,被迷晕了,是不是就只能等着被野兽吃了。”
“野兽也会迷晕的。而且,寨子有巡寨员,专门把你这样的笨蛋扔到外面。”发觉自己又搭了他的腔,雨若气得哼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木屋里,七七一把抓起还烤着的兔肉左看右看,终于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事。”
沈浪见她急急忙忙地跑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气又乐,弹了弹她的脑门,笑骂道:“你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唬了我一跳。”
七七揉着额头,嘟着嘴道:“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烤的肉嘛。”
沈浪哈哈大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呀,跟你过日子果然有趣。”
“是吧。”七七一脸得意,将兔肉递到沈浪跟前,“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沈浪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下,撕下一块兔肉,放到口中,故意品尝了许久,再她连连催问时才回答:“好吃。正好饿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烤的。”
“比起是谁烤的,我更想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雨若正好进门,听到这话,答道:“我被她吵着第十次去查看你们有没有来时,在那边捡到的。”
“第十次?”
不等雨若回答,已经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陆简进门笑道:“看来有人是思夫心切啊。”
七七捂得了一个,捂不了两个,眼眸一抬,瞧见沈浪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脸,犹自嘴硬道:“谁想他啦,我这是担心,对,担心。”
“哦……”
陆简正要继续打趣七七,便听沈浪问道:“雨若,你可知当时为了摆脱怪蛇,烧毁的是哪处的山谷?”
陆简立刻收起了调笑之心,恢复正色。
雨若皱眉想了想,道:“师娘有提过,是幽溪谷。”
“你说沈浪会去幽溪谷?”
柏树下,王怜花一身白色绸缎长衫,一派优雅贵气的公子样。相比之下,他身旁那人穿的可就普通多了,只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布衫,但此人却不普通。他正是苏晓曼口中的柏青,他说的话,便代表了焱扬山主人的意思。
听得王怜花的问话,柏青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王怜花心中一惊,他肯定昨晚没人跟踪他,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这帮人的掌握之中。
“这么说沈浪这次是在劫难逃了。”王怜花也不愧是王怜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再看他得意中带着阴狠的神情,真让人觉得他与沈浪有不共戴天之仇。
柏青脸色波澜不惊,只是微微点头,道:“不错。这次多亏了你。”
王怜花道:“只是沈浪狡猾,可需要我……”
柏青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剩下的交给我们。晓曼……”
苏晓曼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眺远方,似一直关注着二人,又似什么都没听见。此时听得柏青喊她,只是侧头看了一眼。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言毕,王怜□□直离开。苏晓曼等到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才跟了上去。等走到柏青看不见的地方时,苏晓曼开口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哪里都别去。”
王怜花看向她,一脸不解:“我能去哪里?”
苏晓曼道:“自然是你现在想去的地方。”
“我除了听你们差遣,还能去哪里?”
苏晓曼自然知道他不会承认,继续道:“那样最好,你别忘了……”
王怜花终于微微变色,道:“我知道。”而后愤愤离去。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就能为自己所用。这是主上说的话。在主上看来,所有人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苏晓曼看着王怜花离去的背影,而后回到了那棵柏树下。柏青依旧站在树下,连位置都未曾动过。只是地面上多了两片树叶。
“他走了?”苏晓曼的声音很冷。
树上先前藏了一个人,这人藏身的功夫很好,连王怜花也没有察觉。但苏晓曼知道,有柏青在,那人肯定在。现在,他也肯定走了。
柏青望向那两片树叶的地方,带着一丝不屑道:“走了。”
“你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柏青望向她,眼中带着一抹得意道:“你知道的,他不听我的,我可叫不动他。”
“是吗?那你觉得主上会怎么想?”
柏青微微变色,道:“主上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苏晓曼冷哼一声,道:“但愿如此。”
柏青又回复一贯的笑容,说:“主上一向如此。不然王怜花身上所中之毒被解,主上不也没有找你麻烦?”
晓曼冷声道:“那是沈浪自己发现的,干我何事?”
“是吗?”
“就算主人认为是我透露的,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但是你这事……”
“所以?”柏青不仅毫无惧色,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眉间同样微微上挑。
苏晓曼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说:“我错了,我一直都想错了。我以为你要做的是最趁手的那件工具,没想到你想做的是那双手,那双操纵工具的手。”
“哦?”
“你每次都这样,心里有了别的主意,就会露出这副表情。”
柏青笑着挑起她的下巴,凑到她的耳边极暧昧地轻声道:“真不愧是与我情意想通的好妹妹。”
“别碰我。”晓曼厌恶地用力拍开他的脸。
被扇了一巴掌,柏青也不恼,只是摸索着下巴看着她。苏晓曼看着柏青,眼神中是满满的厌恶与不屑,继续道:“你可知我为何这么了解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屑瞒我,在你看来,我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柏青丝毫未受她眼神影响,依旧是那种暧昧的语气说:“你可比我手底下的那群家伙要重要的多。”
“重要的工具?”苏晓曼冷笑一声,“我又不是你,当个工具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不对,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说,那位在你和主上之间,会怎么选择?”
“他?”柏青嗤了一声,眼中厌恶不亚于晓曼。
晓曼继续道:“我对你要做的事没兴趣,可他却不一定。”
柏青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我说我的好妹妹怎么今日愿意与哥哥说话了呢。我也对你的企图没有兴趣。”
苏晓曼等得就是这句话。她再也不看柏青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就走了?看来我们这一家子都冷血的很。”
冷血?苏晓曼对柏青的话不以为然,他们又算哪门子的一家子,谈何冷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