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昱指尖按着沙盘上“雁门关”三字,指腹磨得沙盘里的细沙簌簌往下掉。
帐外风卷着秋凉进来,吹得案头那盏残灯忽明忽暗,映着他眉间深锁的沟壑。
安邦骑兵破了西境三城的消息昨夜刚到,信使带回来的布条上还沾着血,说那些蛮子进城就抢粮抢人,有女子不从竟被他们挑在枪尖示众。
“发生何事了?”
温茴的声音裹着暖香飘进来,手里端着的参汤还冒着热气。
她轻手轻脚绕到蔺昱身后,纤指屈起在他眉心轻轻敲了一下:“到底是何事,竟然能让你如此难为情?”
蔺昱猛地回神转身就撞进她笑盈盈的眼,那双总带着点狡黠的眸子,此刻盛着灯花,亮得像他藏在贴身荷包里的那颗夜明珠。
他伸手一拉就把人圈进怀里,温茴手里的参汤晃了晃,几滴落在他墨色锦袍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子。
“在想什么?”温茴仰头看他,鼻尖蹭到他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有点扎人。
蔺昱低头唇直接覆了上去,没有章法的吻,带着点急不可耐,好似要将她都揉进这温存里。
温茴手里的汤碗“当啷”一声落在案上,伸手抵着他胸膛,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身后。
直到她呼吸都乱了,蔺昱才松了点力道,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发哑:“在想,此去雁门关,若我回不来……”
“闭嘴。”温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底的笑淡了些,“你要知晓我温茴可不要无用之人!”
蔺昱看着她绷着的小脸,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温茴惊呼一声,慌忙搂住他脖子,绣鞋在空中晃了晃:“蔺昱!你作什么?”
他把人放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上,指尖顺着她鬓边的碎发往下滑,落到她泛红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此去路程凶险刀剑无眼,我这做夫君的总得求个念想……夫人给我留个后可好?”
温茴脸颊一热,伸手掐住他腰侧软肉,用力拧了一圈:“你若敢不回来我就把你书房里那些兵书全烧了,再找个比你好看,比你温柔的,让你的孩子喊别人爹。”
蔺昱疼得嘶了一声,却笑得更欢。
他俯身吻她的颈侧,锦缎衣襟被他指尖勾着,顺着香肩滑下去,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
他眼神里满是痴迷,像藏了星光:“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
温茴被他吻得发痒,伸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多久?”
“夫人竟记得?”蔺昱愣了愣,随即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咬了一下,“从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就被夫人勾了去!”
温茴想起来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正要开口下巴却被蔺昱轻轻捏住,他在她锁骨上咬了个浅印,抬眸时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从那日起我就想,这姑娘必定是我的。”
“那你在我及笄礼时为何不敢同我说”温茴故意逗他。
蔺昱低笑,吻上她的唇:“这还不是当时你说心悦三皇子?”
“不过你现在只能是我的,也只会是我一人的。”
温茴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蔺昱,喜欢我就必须活着回来。”
“好。”他贴着她的耳,一字一句应下,“我可不愿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最后拱手让人!”
第二日天还没亮,军营的号角就划破晨晓。
温茴起身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她走到外间见蔺昱正对着铜镜束发,玄色发带在他指尖绕了两圈,系成一个利落的结。
他听见动静回头,见她穿着素白中衣站在门口,眼底的冷硬软了些:“怎么不多睡会儿?”
“送你。”温茴走过去,拿起他放在案上的佩剑,剑柄上缠着的红绸,还是她去年亲手编的。
她把剑递给他,指尖碰到他冰冷的甲胄,又快速缩了回来,“天冷了就多穿点,伤了就找军医别硬撑。”
蔺昱接过剑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家里之事还需劳烦夫人。”
他翻身上马时天刚蒙蒙亮,玄色披风被晨风卷得猎猎作响,像只展翅的黑鸟。
他回头望了一眼见温茴站在石阶上,素白的衣摆在风里动着,像株守着根的白梅。
他抬手按在心口那里藏着她昨晚塞给他的平安符,绣着小小的“茴”字。
猛地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载着他汇入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雁门关的方向去了。
十月的雁门关,风裹着沙砾砸在甲胄上叮当作响。
蔺昱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尘烟滚滚。
安邦的骑兵果然如情报所示,仗着马快日夜不停地袭扰粮道。
他身边的冷冽枫裹紧了披风,啧了一声:“这群蛮子倒会挑时候,偏赶在秋收后过来抢粮。”
蔺昱没说话指尖在城垛上敲了敲,忽然下令:“传令三营,卸去重甲,带三日干粮,从西侧密道绕到敌后,断他们的水源。告诉他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军令传下将士们动作迅速,可没等三营的人撤出城门安邦的箭就已经射了上来。
一支流矢擦着蔺昱的脸颊飞过,在他下颌划开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玄色甲胄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冷冽枫惊道:“将军!”
蔺昱抬手抹了把血眼神丝毫未动,他抽出腰间长剑指向敌阵,声音洪亮得盖过了风沙:“兄弟们!今日这一战我们败不了也不能败!”
城楼下的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风沙都似停了一瞬。
城门缓缓打开蔺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长剑劈下当即有两名安邦兵被斩于马下。
双方人马瞬间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里,不断有人落马,鲜血很快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连风里都裹着血腥味。
安邦的主将是个络腮胡大汉,见蔺昱勇猛,提着大刀就冲了过来。
两马相交,大刀带着风声劈向蔺昱的头颅,他猛地侧身躲过,长剑顺势刺向对方的小腹。
大汉慌忙格挡,却还是被剑刃划开了甲胄,疼得闷哼一声。
“小子,有点本事!”大汉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可惜今日你要死在这!”
蔺昱没说话,手腕一转,长剑朝着大汉的手腕刺去。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数十回合,蔺昱的手臂被对方的刀背砸得发麻,连握剑的手都在抖。
可他不敢松劲……他答应过温茴,要活着回去。
就在这时西侧传来一阵呐喊是三营得手了,安邦兵见后方起火顿时乱了阵脚。
蔺昱抓住机会大喝一声,长剑直刺大汉的咽喉。
这一剑又快又准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脖颈,大汉睁大眼睛倒在马下,安邦兵没了主将,更是溃不成军纷纷丢盔弃甲往后逃。
冷冽枫策马过来,喊道:“将军!追不追?”
蔺昱勒住马望着四散奔逃的敌兵,胸口剧烈起伏。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号角声,竟是其他国的人前来支援了。
他看见城楼下躺着不少我方将士的尸体,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不追了,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就在这附近扎营。”
入夜后,营帐里点着油灯。
冷冽枫拿着伤药坐在蔺昱对面,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忍不住啧了一声:“可惜了,你这张俊脸,如今破了相。等回去了,你家那位见了,会不会嫌你丑?”
蔺昱正在擦剑的手顿了顿,斜了他一眼:“我夫人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夫人应该是真心心悦我的吧!】
【万一破相了夫人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要啊,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哦?”冷冽枫挑眉,“去年是谁因为温姑娘夸了一句‘三皇子生得好看’,就酸了三天连饭都没吃好?”
蔺昱老脸一红,伸手把剑鞘扔了过去:“闭嘴!”
冷冽枫笑着躲开,把伤药递给他:“说真的,温家还有没有像温茴那样的姑娘?我也想找个媳妇省得天天看你秀恩爱。”
蔺昱当即坐直了身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想干什么?我夫人的姐妹你也敢惦记?”
“瞧,你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上你家夫人了!”冷冽枫翻了个白眼,“我可不要温茴那样的,太凶了。我喜欢温柔点的,说话细声细气的。”
蔺昱想起温茴提剑毫不心慈手软的刺向对方,血液溅在她的脸上都不会眨一下,就不禁的弯起了嘴角。
冷冽枫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拿起酒壶起身:“算了,不跟你聊了,我去找兄弟们喝酒。”
营帐里静了下来,蔺昱坐在案前,拿起毛笔铺开一张信纸。
他许久没写过这样的私话,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才落下几个字:“吾思夫人,夫人可思吾?”
写完后他又觉得太直白,想改改却又舍不得,最后干脆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信封里,交给亲信让他快马送回京城。
三日后回信到了,蔺昱拆开信封发现是自己当时寄回去的,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思。”
那字是温茴的笔迹,娟秀中带着点力道像她的人一样。
蔺昱把信纸贴在胸口笑了半天,连冷冽枫进来都没察觉。
“哟,收到信了?”冷冽枫凑过来,“写了什么?让我瞧瞧。”
蔺昱赶紧把信纸收起来,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瞧瞧你那出息。”冷冽枫嗤笑一声,随即正色道,“说正事安邦的残兵退到了黑风口,那里易守难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蔺昱收敛了笑意走到沙盘前,指尖在黑风口的位置点了点:“黑风口虽险,但他们粮草不足,撑不了多久。我已经让人去查他们的粮道,只要断了他们的粮,不出十日他们必降。”
“你早有计划?”冷冽枫愣了愣。
“嗯。”蔺昱点头,眼神坚定,“本来是有的,但是未曾想到竟有他国来支援,现在要换一种思路了。”
冷冽枫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笑了:“行了,别卖关子了。等打完此战,我还要早些回去呢。”
蔺昱也笑了,他望着帐外的月光,想起温茴站在石阶上送他的模样,想起她写的那个“思”字,心底的暖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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