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灯光被调至最暗,只留下生命监护仪幽绿的荧光,在墙壁上投下林杉苍白面庞的剪影。
屏幕上,代表体温的那条曲线固执地攀爬在令人心惊的41.2℃高位,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苏砚的视网膜。
汗水浸透了林杉额前的碎发,紧贴在她烧得通红的皮肤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细微的呻吟从干裂的唇瓣间溢出,破碎而痛苦。
苏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紧握着林杉滚烫的手,指尖冰凉,一遍遍用浸了温水的棉签小心地擦拭她干燥的唇角和脖颈。
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焦灼与痛楚,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涟漪下是深不见底的恐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杉脉搏的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像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苏砚……” 病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微弱。
“我在,杉杉,我在这里。” 苏砚立刻俯身,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她。
然而,在林杉意识混沌的深处,一场激烈的争执正在上演。
(意识空间)
一片燃烧的、扭曲的光影中,两个模糊的身影相对而立。
“看啊,她急得快疯了……” 一个带着点幸灾乐祸、又隐含复杂情绪的低沉声音响起,属于林烈,“这副样子,可真是难得一见。平时不是冷静得很吗?” 他的身影在意识流中显得更为凝实,带着一种野性的躁动。
“闭嘴,林烈!” 林杉的意识体显得虚弱而愤怒,影像如风中烛火般摇曳,“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那次……”
她痛苦地抱住了头,一些混乱的、带着血腥和暴虐气息的碎片冲击着她的思维。
“哦?怪我?” 林烈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带着压迫感,“那次怎么了?说清楚啊,亲爱的‘主人格’?是不是亚马逊那次?”
“亚马逊……” 林杉的意识体猛地一震,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汹涌的潮水裹挟着鲜明的画面席卷而来——
(回忆:亚马逊雨林 - 苏家私人保护区)
浓稠得化不开的绿意,潮湿闷热的空气,脚下是厚厚一层**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
参天巨树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下来,照亮空气中悬浮的、缓慢舞动的微尘。
“脚步放轻,重心压低,” 苏砚的声音在林杉耳边响起,冷静而清晰,如同雨林中的一道清泉。她穿着一身耐磨的卡其色猎装,高帮靴子,长发利落地挽起,露出一段优美而充满力量的脖颈。
她走在林杉侧前方半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感知你的呼吸,让它与周围的律动同步。记住,在这里,你不是观察者,你是环境的一部分。”
林杉努力模仿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痒痒的。她身上是苏砚为她准备的同款猎装,只是尺寸更为纤细。她们此行的表面目的,是为林杉即将进行的亚马逊原始部落调研做适应性训练。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苏砚想带她远离喧嚣,在危机四伏又生机勃勃的雨林中,找回彼此纯粹的连接。
“苏家的私人保护区,” 苏砚指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有溪流穿过的区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合法持有,主要用于生态研究和濒危物种保护。
狩猎,只针对年老、伤病或威胁生态平衡的个体,用的是特制麻醉枪,后续治疗或安乐。” 她拍了拍腰间一个造型奇特的工具包。
接下来的日子,苏砚化身最严苛也最可靠的教官。她教林杉辨认可食用的浆果和剧毒的藤蔓;教她如何利用藤蔓和树枝快速搭建简易庇护所;教她设置精巧的陷阱捕捉小型猎物;更是在模拟环境中,一遍遍演练各种突发伤病的急救措施——毒蛇咬伤、外伤止血、骨折固定、高热处理……
苏砚的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让林杉在紧张的学习中,心底滋生出强烈的依赖和……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悸动。
训练间隙,她们在清澈的溪水中游泳,在巨大的树冠平台上休憩,看着绚丽的金刚鹦鹉掠过天际。
苏砚甚至会点燃一小堆驱虫的篝火,在火光摇曳中,低声给林杉讲述雨林里奇妙的生态故事。那一刻的宁静与亲密,让林杉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然而,危险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那天下午,她们追踪一群野猪的踪迹。林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地面散乱的蹄印,试图运用苏砚教她的追踪技巧。
突然,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味的腥风从侧后方的密林深处猛扑而来!
一只体型巨大、皮毛斑斓的美洲豹!它显然被野猪的血腥味吸引,此刻却将更近、看起来更“易得”的两人当成了目标!
它的动作快如闪电,低沉的咆哮带着致命的威胁,琥珀色的眼瞳锁定在林杉身上,巨大的身躯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扑跃而至!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林杉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狂暴、嗜血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爆发!是林烈!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和……一种极致的兴奋!他要撕碎这头畜生!
“滚开!让我来!” 一个充满戾气的、不属于林杉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喉咙。林杉的瞳孔瞬间染上一种非人的冰冷与野性,肌肉贲张,身体本能地就要做出搏杀姿态。
但,比她(或者说林烈)的动作更快的是苏砚!
电光石火之间,苏砚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喊叫提醒。她身体猛地一个旋步,精准地挡在了林杉与猛兽之间,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面对那张开血盆大口、利爪闪着寒光的庞然大物,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她没有去拔腰间的麻醉枪。她的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入腿侧的枪套,拔枪、上膛、瞄准、击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完成!
“砰——!”
一声清脆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瞬间撕裂了雨林的寂静!
子弹精准无比地从美洲豹大张的口中贯入,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滞,然后沉重地摔落在几米开外的腐叶堆中,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一缕硝烟从苏砚手中那把造型精悍的银色手枪枪口袅袅升起。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杉体内那股刚刚沸腾起来、准备拼死一搏的狂暴力量(林烈),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偃旗息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撼!
挡在他(她)身前的身影,纤细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那举枪的姿势,稳定如山岳;那开枪的瞬间,冷静得如同神祇裁决;那精准到毫巅的一击,充满了暴力美学般的绝对掌控力!
子弹甚至擦着他(她)自己耳畔的发梢飞过,他(她)却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到令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悸动,瞬间击中了林烈!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绝对力量的臣服与……疯狂的迷恋!
太强了!太耀眼了!这就是他(她)一直在寻找的、能与他(她)匹敌甚至凌驾于他(她)之上的存在!是他(她)认定的、唯一有资格成为他(她)“新娘”的人!一定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她!
这股强烈到扭曲的占有欲和爱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杉的意识核心。
强烈的羞涩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悸动同时袭来,林杉的意识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将刚刚被苏砚的英姿“帅”到几乎宕机、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宣告“主权”的林烈,狠狠地压制了回去。
林烈试图“闪亮登场”的企图,就这样在苏砚绝对的力量与魅力碾压下,胎死腹中。
“没事了。” 苏砚这才缓缓放下手臂,利落地检查了一下枪械,确认安全后收回枪套。
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开了一片落叶。她走到林杉面前,仔细打量她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吓到了?”
林杉呆呆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以及体内林烈那疯狂而炽热的情绪残留,让她心跳如鼓,脸颊滚烫,几乎无法思考。
她只能用力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苏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安抚的力量:“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了。”
(回忆结束,意识空间)
“想起来了吗?” 林烈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在燃烧的记忆碎片中回荡,“就是那一刻!看着她为你挡在猛兽面前,看着她那么冷静、那么强大地解决掉威胁……看着她连头发丝都没乱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就是我林烈认定的‘最强新娘’!我一定要得到她!无论用什么方式!”
“所以……所以你后来就……” 林杉的意识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那些被强加的、充满暴力和屈辱的记忆片段再次翻涌,让她几欲作呕。
她终于明白林烈那种扭曲的执念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潜意识里对苏砚那种复杂情愫的根源——混杂着爱慕、感激、愧疚,以及对林烈暴行的恐惧和羞耻。
“是!是我做的!” 林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疯狂和偏执,“因为爱她!因为她是我的!只有我能用我的方式拥有她!你这种懦弱的、只会躲在后面的家伙,凭什么……”
“够了!” 林杉的意识发出尖锐的嘶喊,强行打断了林烈的咆哮。巨大的精神冲击和持续的高热让她意识空间剧烈震荡,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不清。
(现实病房)
“呃……!” 病床上的林杉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眉头紧锁,似乎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山山!山山!” 苏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按响了呼叫铃,同时俯身紧紧抱住她滚烫的身体,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别怕,我在!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
她看着林杉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她身上那些新旧交织的伤痕(此刻在病号服下若隐若现),巨大的无力感和噬骨的悔恨再次将她淹没。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她能再细心一点,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闪过离别亚马逊时的画面——
临行前,在保护区的小型停机坪旁。苏砚将一个沉重的、特制的防水背囊塞进林杉怀里。
“打开看看。” 苏砚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杉疑惑地拉开拉链,里面物品的精良和齐全让她咋舌:
一个多功能、密封性极好的急救包,里面药品器械一应俱全。
一把短匕,刀鞘是坚韧的黑色皮革,拔出刀身,寒光凛冽,刀柄处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在阳光下折射出火焰般光芒的鸽血红宝石。
一把线条流畅、充满现代机械美感的复合弓,旁边是一筒打磨得锃亮的钢头箭。
一套设计简约、贴合身体曲线的定制款棕色皮质护臂和护指。
一套……呃,布料极少、由柔软坚韧的顶级手工鞣制皮革制成的比基尼。
一双厚实耐磨、适合丛林跋涉的牛皮凉鞋。
还有一部厚重结实、带着粗壮天线的军用级卫星电话。
“这……” 林杉看着那套狂野又性感的皮制比基尼,耳尖瞬间红了。
苏砚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急救包和卫星电话是保命的。匕首和弓箭,是让你防身和获取必要食物的。护具保护你。”
她的目光扫过那套比基尼,带着点促狭,“至于这个……雨林里很热,溪水很清,偶尔放松一下。不过……”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欲,“记住,你是我的。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土著酋长敢打你的主意,或者你想留在那里当压寨夫人……”
苏砚微微眯起眼,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冷冽气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亲自带人,把那片雨林,连带着他的村庄,夷为平地。”
当时林杉只觉得心跳加速,又羞又窘,只觉得苏砚在开玩笑。如今在病痛与混乱的记忆中想起,那冰冷的宣言却带着无比真实的力量,仿佛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她意识深处的黑暗与痛苦。
“苏砚……” 高烧中的林杉,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再次呼唤出这个名字,滚烫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入汗水之中。
苏砚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过去。
医生和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承载了太多痛苦的爱人。
“我在……山山,这次我会永远都在。” 她低语着,如同最坚定的誓言。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要将这间小小的病房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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